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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有话直说,就是我的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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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促,催促,再催促。
明克勒熬了一天又一天,在海岸的园区里兜兜转转好像个从零号车间里溜出来的改造员工,被陆锋一路骂着娘从保安队里保出来好几次之后,终于盼到了季觉可以出发的消息。
然后,明克勒天塌了。
「这什么?」
新泉之外的隐秘港口,走私码头,明克勒看着眼前锈迹斑斑、嘎吱作响、一阵风吹来都仿佛快要散架的玩意儿,目瞪口呆。
季觉淡定的回答:「船啊。」
「你管这叫船。」
明克勒已经快要疯了,抬起手来敲了敲船身,然后锈斑像是雨一样的哗啦哗啦掉下来。
看看这蹬一脚就哐哐掉屑的样子,别说大风大浪了,怕不是转弯稍微大一点,自己就散架了!
哪怕是你开一艘大飞来呢,我都当你兵贵神速了!
他伸出手,扣了扣船身,结果轻而易举的抠起了一大片漆皮,脸色越发苍白:「别还没到七城,船就沉到海里了吧!」
「放肆,这可是我们海岸精兵强将,坚船利炮。」
季觉顿时大怒:「你可不要不识货嗷,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任凭明克勒好说歹说,季觉油盐不进,就这一条船,就自己一个人,增援就这么点,爱要不要,别的没有了!
不行给你个破板和两条桨,你自己摇回去吧!
明克勒生无可恋,看着一具具吊进船舱里的庞然大物,难以理解:「——这些都是什么?」
季觉理所当然的回答:「熔炉啊。」
「熔炉长这样吗?」明克勒更加不好了:「上面还有好几条缝呢,这年纪快要比我更大了吧?
」
「炉子越老灵性越足,你懂什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破有破的好处,便宜好使还不浪费,可以了!」
「就,就这些?」
明克勒眼看着吊完了之后就关闭的船舱,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真正的重头戏:「导、导弹呢?」
「你不是说不要么?」季觉摇头:「库存没货了,兄弟们拿几条犀牛凑合一下吧,我给你们打八折,走采购价。」
特么的二手犀牛冲锋枪放千岛批发价才八百块一把,还送俩满装弹匣,你那采购单里一万九一支还不算配件,子弹还要另买,是真把哥们当冤大头吗!
明克勒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粗气喘了半天,闭上眼睛深呼吸:「行,行吧,就当配货——那有鱼雷吗?」
「要鱼雷做什么,不是打灾兽么?」
季觉疑惑反问:「我准备了二十条钓竿,怎么都应该够了吧?」
明克勒沉默。
不说话。
静静的看向了码头上拴着船的缆绳,忽然有一种将自己挂上去的冲动。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自己换身红衣服死季觉跟前,说不定还能变个厉鬼报复一下他呢!
可想到季觉是个工匠,他就更加不好了。
就算真变成鬼去找他,这狗东西说不定都要笑得合不拢嘴。
我的天,素材送上门了!
不如现在就跳进海里死了吧,至少一了百了,轻松简单。
就这样,一条满是锈痕开起来嘎吱嘎吱响的破船,载着一个好像郊游一样什么都没带的工匠,一个心如死灰泪流满面的炮灰,以及一仓n手便宜熔炉,就这样吭哧吭哧的出发了。
在一阵阵船体的震动中,仿佛拖拉机一样,剧烈动荡里,突突的冒着黑烟,不知道从造船厂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老古董,乘风破浪的驶向海面尽头的阴霾。
渐渐的,陆地消失不见。
四方只剩下深蓝和铁灰色夹杂的海水,寂静之中,只剩下引擎仿佛过载一般不堪重负的巨响,船体在海水冲击中嘎吱嘎吱的变形哀鸣,以及船舱里进水的咕嘟咕嘟声响———
再想一想,自己那黯淡无光的前程思路,不正如同这一条破船一样么?
明克勒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还不如死了呢!」
他指着季觉,哽咽悲愤质问:「老季啊,我也没短过你一毛钱,买你的东西也都是翻着倍的价格从不管成本,你做人起码——哪怕你不做人,最起码做工匠也是要有良——就算没良心你——我我——」
原本义愤填膺的控诉,越控越是卡壳,到最后根本控不下去了。
面对一个出了名的没有素质、没有道德也没有良心的工匠时,再多的指控也只是徒劳,他只恨自己想瞎了心,居然跑到海岸来求救,居然沦落到被季觉如此玩弄的窘境。
「哎,老明啊,你在想什么呢?做人做事不能看表面好吧!」
季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告:「这就是你不识好人心了,你懂不懂什么叫神物自晦、精华内敛啊!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这船的技术含量,我也就当你见识短浅,你真要哪怕了解一丁点,也算是一粒蜉蝣见青天——」
「见个屁!」
明克勒彻底破防了,忍不住跺脚,一跺脚,脚下的船板就崩裂出了一条缝隙,嘎吱嘎吱的声音回荡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只靠这破烂,怕不是要被人笑死了。」
明克勒怒骂:「看看这垃圾玩意儿,看看这傻逼东西,你跟我说它能去打灾兽?别说灾兽了,我撒泡尿都把它冲垮了!」
「话不能这么说嗷!」季觉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我家的船也是有自尊心的。」
「有个几把!」
明克勒越发悲愤,不敢骂季觉,他还不敢骂这一艘破船,指着这船刚一张嘴,就听见了一声轰然巨震。
宛如狂风一般的恐怖声浪,扑面而来。
货船的最高处,那一座摆设一般的汽笛骤然喷出了一道道白烟,炽热的蒸汽奔流之中,掀起狂啸。
振聋发聩的巨响骤然进发,令明克勒眼前一黑,几乎没站稳,而汽笛仿佛乐器一般,演奏出了狂放的旋律。
嗦!咪!法!
「——」明克勒呆滞。
「——」季觉沉默。
明克勒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浮现茫然:「它是不是在骂人?」
「啊?没有啊!」
季觉不解,疑惑的看向他:「错觉吧,老明,不要老是妄想自己被迫害,一艘船怎么会骂你呢?
」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高亢巨响。
嗦!咪!法!哗!
「它还在骂啊!」
「唉,什么骂不骂的,孩子还小,不懂这些,骂着玩的。」
季觉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摆手:「你看我脾气这么好,都没骂人,船怎么可能会骂人呢?你啊,就是想多了。」
明克勒一时语滞:「是、是这样吗?」
「当然啊!」
季觉断然点头,然后汽笛再响。
这一次,明克勒不说话了,幽幽的看着他。
「」
季觉尴尬的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海面,再忍不住,噗嗤一声。
「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
「你分明笑的可开心!」
明克勒的眼泪默默在心里流,说不出话了。
也无话可说。
还能说啥。
最起码,一条会骂脏话的船,总比一条真的破破烂烂的报废破船要强吧?
他一个寄人篱下的求援者,除了能画饼之外,还能干什么。
骂就骂吧。
总比季觉这狗东西真翻脸了好。
哪怕这长时间以来大家交道打的再多,可明克勒始终明白,对方压根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大善人。
只看对方怎么料理洗血舰队的那帮倒霉鬼就知道了。
前些日子才有一个倒霉鬼被他从园区里刑满释放出来,作为标本现身说法呢!
现在海岸的福报园区在无尽海上都能当恐怖故事了——
况且,这狗东西在中土搞的事情,可一点都不难查。真惹急了他,化邪教团的帽子一通乱盖,谁受得了啊!
这个节骨眼上,甭管季觉做什么,留给他的也只有相信了。
先相信,再相信!
信就完事儿了。
不信就只能等死!
他也懒得进那些个连灯都不停的闪来闪去还渗水的船舱了,直接搬了把破椅子坐到甲板上。
结果一屁股下去,椅子自己碎了,差点被破木棍给串了串!
气急的他,干脆仰天躺下。
不动了。
爱咋咋地吧,累了!
实际上,这还真不能怪季觉!
要知道,这艘船在从普纳班图出发之前,还是一条崭新的船,而且船体的用料和设备的规格是一点都不逊色于军用的,连复合式装甲都用的是最高规格。
奈何——
奈何小牛马它太特么能吃了啊!
荒墟相聚,物性相吸,本身就是物质流转的铁则。
小的物质,是天然是会向着大的物质汇聚的,物性越是强大,这一份引力就越是惊人,以至于,当这一份源自龙血的引力和斥力强到了某种程度,而且还自带三相炼金术的效果时,光是一根龙骨,就会源源不断的抽取周围的一切物质精髓。
宛如黑洞。
更何况,季觉的孽化版地负海涵,讲究的就是一个损不足以奉有余!
表现在外,就是一切靠近繁荣号,不,一切靠近巨阙龙骨的物质,都会迅速的流失耐久,脆化、朽化、老化!
这甚至不归小牛马控制,这只是龙血修复自身的本能。
季觉的损量增质,确实是大大的提升了龙血的纯度和特性,但代价就是,他需要耗费更多的物质去对龙血进行修补。
直到巨阙龙骨的耐久度真正的恢复到了百分之百,否则这一份引力根本不会停止。
可惜的是——
根据季觉的测算,喂了一大堆各种矿石和材料之后,巨阙龙骨的耐久度,只上升了不到百分之三,缺口还有百分之七十以上!
血条太长有时候也是问题啊。
根本吃不够!
这要不是季觉在关键设备上使用了炼金术维持,整个船怕不是开出去几海里,就被吃的只剩下一根龙骨了。
到时候他们俩也就只能抄起船桨,划着去七城讨口子了。
好在联邦和七城之间的航线并不算太远,而且偶尔会有洋流的推动,外加货船极轻,即便是如此吭哧瘪肚的速度,航线合理的状况下,两天也就到了。
实际上,繁荣号的速度比这个还要更加夸张。
海面上没有参照物看不出来,缓慢的加速里,整个货船,已经加速到七干节的恐怖速度,稍微慢点的大飞都追不上。
仅仅是俩钟头的功夫,就已经出了联邦的领海,进入了公海。
而见识到公海上的浮标之后,明克勒也愣了一下,目瞪口呆,看了一眼季觉,发现他没解释的意思时候,也不说话了。
终于松了口气。
端起泡面吃了起来。
突突突的声音里,繁荣号继续疾驰,轻灵无比的破风向前,汽笛声不断的响起,仿佛歌唱一般,哗哗叭叭个不停。
隔着老远,一艘在海上拉网作业的捕鱼船就吓得狼狈逃窜,看的明克勒乐不可支。
就好像穷途破路的逃亡者在草丛里扮野猪吓人玩一样。
只能说,人总要有点乐子才能继续活下去。
季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还笑,收你的来了。」
「啊?」
明克勒呆滞。
「如今确实是渔季没错,可在这一片海上作业的捕鱼船,也都是会在新泉补给和集散的,问题在于,那艘船压根就没在新泉出现过。识别信号是捕鱼船没错,可这个船号,前天还在潮城那一片晃荡呢。」
「这——这不对吗?」明克勒不解。
「联邦的公海捕鱼证每年是有指标有门槛的,真正的大渔业公司才搞得定,虽然普通的渔民不鸟这些,但终究是见不得光的行当,摆不上明面。」
季觉再问:「摆不上明面的产业,要看谁的脸色?」
「呃,荒集?」
「还不算蠢到无药可救。」
季觉叹气,「荒集的规矩少,但更严,严到死都不能碰,碰了之后就要冚家铲。有些走私船,有时候哪怕是停错了港,到错了地方,船主都要剁手剁脚。
哪怕捕鱼船赚的三瓜俩枣辛苦钱上面的人看不上,但规矩就是规矩一这一片区域,大家默认是归崖城的,潮城的船不拜码头不给龙头纳贡,跑到这里来作业,这就叫过界。
每年这里的黄唇产出的时间本来就短,产量也不高,你特么还来撒绝户网?被崖城的船看到,是要通报行会,追杀到死的!
所以,你还觉得这艘船跑到这里,还正巧被你碰到,真是为了几条鱼么?」
明克勒呆滞,僵硬在了原地。
就在两人对话的功夫里,前方的海面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蒙蒙雾气,丝丝缕缕,渐渐浓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前方就好像凭空竖起了一座灰白色的高墙。
海雾如潮,呼啸而来!
「嘿——」
季觉被逗笑了,轻声一叹:「你们千岛的人在海上动手之前,怎么都喜欢先搞点异常气候啊?
还挺讲规矩的哈。」
有些事情,就要关了灯才能做,在海雾和云层里,什么卫星都找不到的地方,动完手之后拍拍屁股走人,自然不留任何痕迹。
讲究!
「嘶!」
明克勒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惨白,终于好像反应过来了,旋即,疯狂摇头:「不,不对,我的行踪怎么——」
要知道,他这一路到联邦,都是绝对值得信任的秘密渠道,脸上也做了伪装,除非是熟人,否则绝对认不出来,如今的出发时间地点和路线,更是连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会走漏风声?
「哦,行踪啊。」
季觉淡然,「我泄露出去的。」
「啥_」
明克勒震惊失声,一个肥鱼打挺,吓得从甲板爬起来,好悬一脚踩碎甲板掉进船舱里,难以置信。
眼泪是真的快流下来了,悲愤欲绝。
「不是,大哥,你图什么啊——」
要钱你就说啊!
多少钱我都给,你为什么要卖我!
别人哪里出得起我能给的价!
「什么图不图的,说话要注意点。」
季觉依旧淡定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水,反问:「你钓鱼不先打个窝么?总要让我来看看你能钓出多大的货来,是吧?」
他弹了弹手指,明克勒的手机顿时亮起,一张图片从屏幕之上浮现。
荒集aPP的页面截图。
明克勒的情报消息。
它被荒集打包到了七城专栏里,做成了套餐,也可以单独购买,一共被卖了十七次。而更进一步的详细情报和具体的行踪,被拿出来单卖了七次。
「换而言之,眼前这一波,说不定只是用来探路的炮灰。」
季觉缓缓的说道:「这一路,起码有四五波人想要让你死,可问题就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看向了明克勒,面无表情:「怎么想我都想不通啊,老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惦记你这么个早晚都要死的牺牲品呢?
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这个局势,我有点搞不懂了,能不能请你给我讲解一下,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明克勒僵硬着,脸色苍白,嘴唇嗫嚅,说不出话。
有好几次,张口欲言,可又戛然而止。
他自然可以解释,可以解释十万个理由,用脚后跟去想,都可以想出几百种不同的借口和猜测。
可当他被那一双平静的眼瞳凝视着的时候,明克勒头上颅骨里不足两斤重的那部分组织,他的脑子,他的本能在告诉他—一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
他大可以随便说。
但说错了,就会死。
所以,解释吧,明克勒,解释解释。
说好的一个c级的护送任务,一个嘴臭只会修桥的老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忍者想要让你死?
因为你修桥修的特别好,酒喝的特别多吗?
明克勒的脸色惨白,嘴唇开阖。
沉默里,发不出声音。
「有话的话,最好现在说,老明,对你对我都好。」
季觉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垂眸看着手机,告诉他:「你只有一分钟,哦,现在还剩下五十秒了。」
明克勒的神情抽搐,额头开始出汗。
季觉淡然,再度提醒:「半分钟,不到了。」
」
明克勒剧烈喘息着,眼瞳涣散,内心之中正在剧烈的挣扎,脸色涨红又变成铁青,耳边只剩下了冷漠的倒数。
「十、九、八、七——」
他猛然抬头,眼神祈求的看向了季觉,可季觉不动,瞥着屏幕中的景象,冷漠如故,只是倒数:「五、四、三、二——」
季觉叹了口气,关上了屏幕,遗憾摇头。
「我说!」
那一瞬间,明克勒终于彻底熬不住了,崩溃的尖叫呐喊:「我说,我都说!」
轰!
「」
季觉伸手的同时,破空的巨响姗姗来迟。
扩散的刺耳凄啸声里,季觉的指尖,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缕铁光。
极薄无柄的刀锋凭空停在了明克勒的额前。
破空而至,又戛然而止。
只有距离眼眸近在咫尺的那一点刀尖上,隐隐焕发出了震人心魄的灼红——
一滴冷汗悄无声息的从他的额头上渗出,落在刀尖上,嗤嗤作响。
啪嗒一声。
刀锋掉在了地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
季觉收回了手指,再一次端起了茶杯轻抿,毫不在意雾气中所传来的杀意恶寒,告诉他:「你最多还有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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