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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戰!死戰!死戰!死戰!死戰!死戰!………………”正是三軍齊嘯天地搖,英雄豪氣震九霄,二千男兒不畏死,慷慨赴難泉台笑!
“大人,末將不怕死了,這就向你請戰!”
戲開始了,沈重和將校們坐在前排,士卒們都整齊坐在地上,一排排安靜地看著,不時笑,不時哭,不時憤怒,不時大罵。
www.83kxs.com這是個很簡單的戲,只是反復演了遼東百姓多麼幸福,忽然有一天韃子來了,燒殺搶掠、淫辱女人,一個逃跑的女孩子在山里藏了兩個月,靠野果松子活了下來,等下山回村,只看到一片尸體,其中就有與她相依為命的父親。
沈重此時才深切體會到,自己平日不以為然打著“草民”的口頭禪。開著文官士子的玩笑,居然還為佔了上風而得意洋洋,是如何的可笑。現在這位七品縣太爺和十來個舉人,竟是絲毫沒有將自己和一眾將卒放在眼里,不是自己成了全體文士的公敵,不是自己擔任了以往宦官職位的監軍,不是自己剛才將人家嚇得屁滾尿流,而是因為自己等人僅僅是個白身草民和低賤武夫,不是敵視,而是徹徹底底的蔑視和無視。
沈重沖著剩下的幾個千戶說道︰“盧龍父老前來勞軍,你們隨我一起相迎,剛才把人家嚇成那樣,一會兒都誠心道歉,不可寒了地方百姓之心。”眾將皆是恭身領命。
……………………
萬山叢中抗奴英雄真不少。
方知縣義正言辭說道︰“盧龍縣官倉空虛,盧龍縣百姓也是嗷嗷待哺,就這些食糧酒肉還是從全縣父老嘴里省下來的,再多沒有。即是東西已經送到,本官職責已盡,這就告辭了。”
沈重情緒激昂,三軍如林肅立,熱淚滾動,英雄豪氣沖天。沈重平復了些許心情,說道︰“他們沒有足夠的兵器,沒有足夠的輜重,沒有足夠的訓練,可他們在戰斗,他們告訴敵人,無論你有多麼強大,我,華夏人,絕不屈服。萬里天涯,皆是戰場,被打死,被餓死,被凍死,被渴死,被圍困跳崖自盡,他們還是不屈服,他們一直戰斗著,可以要我的命,可以丟掉萬里疆土,可以嘲笑我們的落後,可是我們還在戰斗,只要戰斗,我們就沒有輸!”
“咦,這不是我忠肝義膽的親軍千戶蔣大人嗎,你救主之心非常難得,當須夸獎,只是下回我還要指揮作戰,能不能等我發號施令完了再扛著我走?”
馬成等人當時沒有感覺,習慣使然,此時听見沈大人連諷帶刺地數落,想想也是不好意思,都是低聲吃吃偷笑。馬成上前一步,殷勤說道︰“沈大人,屬下也不是沒有腦子,這一邊按照預案執行,一邊心里也嘀咕著是不是小題大做了,只是軍令已下,只好死撐到底。主要還是最近大軍訓練過猛,這神經繃得太緊,再這麼下去,必然出事,還請大人考慮。”
沈重指著天上的星辰說道︰“也許我們最後還是會輸,也許我們英勇戰死卻被後世忘記,可那又如何,天地可見,星月可證,萬歷四十七年,山海關前二千男兒,即將慷慨赴死,在三千里黑山白水之間,用我們的血肉,用我們的生命,告訴我們的敵人,只要還有人戰斗,我們就永遠不會輸!”
“大人,帶我們去遼東,跟他們拼了!”
等沈重等人出得營門見了方知縣和一眾士紳,急忙上前寒暄解釋致歉,方知縣和盧龍縣的士紳文人卻一反剛才膽戰心驚的嘴臉,一個個都是倨傲不理,仿佛來此勞軍只是盡了義務即可,不耐煩多加理會這些低賤武人。
巨大落差的打擊和初次被藐視的冷淡,沈重悲哀之下竟是氣血沖涌,便裝模作樣地懶洋洋瞧了他們帶來的糧食酒肉,撇著嘴哼道︰“兩千大好男兒不辭辛勞,不避生死,為國赴難,勇往遼東,上解天子憂心,下解遼東百姓之苦。你們就用這些破爛打發應付,可有絲毫忠君愛國,禮敬勇士之心?”
望著台下一眾迷惑的士卒,沈重說道︰“一萬年前,這片土地上有了我們的祖先,五千年前,他們組成一個族群,這個族群的名字就叫做華夏。所以從天子、百官、文人、軍人、農民、商賈、工匠、戲子,從兩京到十三省萬里遼闊之地,都是華夏後裔,都是我們的家。”
沈重瞅著他們一樂,罵道︰“都是要上疆場送死的賤命,裝什麼樣子,上來自己割取。”說完切下後座一大塊肉,吃得滿嘴流油。一個士卒忍不住小心翼翼得上前,見沈重也不理他,便急忙切下一塊塞進嘴里使勁咀嚼起來。有了這個帶頭的,其余士卒都是一擁而上,不一會兒就分了個干淨。
“對,不服!”
黑子猶豫著點點頭,說道︰“怕得緊,家里還有爹娘妹子,我大哥剛娶了嫂子,日子也是過得窮巴巴的,我若是死了殘了,怕是家里日後更苦。大人您呢,您怕麼?”
“大人,不能眼睜睜地再任由他們欺負咱們,不能再出現白毛女!”
沈重仰頭想了想,說道︰“這倒也是,雖然從頭到尾執行地都不錯,只是腦子都僵死了,看來是需要放松了。馬成,傳令下去,今天全部撤回大營,不許著甲,不許持兵,只需休息放松,全部應急方案一概暫停。那方知縣不是來勞軍了麼,干脆就準備酒肉,與民同樂,一同吃酒聊天,觀看節目。”
“是啊,大人不知,杜小山那囊貨是窮的活不下去,媳婦跟人跑了,留下兩個娃都餓死了,所以才跟死人似得任別人欺負,以前可是咱騎兵營的一條好漢。”
“哦,還有吳天武大人,這後營門外一目千里,連只鳥都看不著,你和三百部下要決死沖陣,死戰斷後,是不是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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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的火焰後,沈重卻是沒有再說一句話。
“是啊,憑啥吃苦送死都是俺們,他們卻活得自在,要我說誰受皇恩重,誰上,讓俺們去俺們不服!”
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死戰!死戰!死戰!死戰!死戰!死戰!”
沈重心里也是暗暗冷笑,心中有氣,這文人官員不把自己當回事還是第一次遇見,想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還真是封建社會活生生的寫照。只是自己從前在紹興,有溫家照顧,自己又不參加文會,還沒有體會過文人冷眼。就是南京北京之行,那些文人士子因為要惡心萬歷皇帝,也是找上門來打壓,打壓也代表著重視不是,沈重自是反擊之余還帶著竊喜。而朝堂上的官員,雖是想直接滅了自己,可是也因為萬歷皇帝袒護,一眾執事太監幫襯,倒也沒有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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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笑了,又問道︰“黑子,馬上就要出山海關,到遼東戰場了,怕不怕?”
河西山崗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
沈重笑道︰“當然怕,我才十五,剛納了兩個美妾,要是死了豈不吃虧。”
沈重繼續說道︰“我曾經給大柱他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國家,首都被人佔領了,有人抵抗,有人逃跑,有人旁觀,有人等死。最後幾萬名敵人打垮了幾十萬軍隊,俘獲了幾十萬百姓,然後呢,然後幾百個人壓著幾十萬人一批批處死,竟然沒有一個反抗的。他們都要死了,他們都有血有肉,可是他們竟然毫無反抗任人屠殺,而達官貴人躲在後方,大罵幾聲,接著醉生夢死。”
“大明朝的勇士們,救救白毛女,救救遼東百姓吧,小女子求求你們了!”當白毛女跪著磕著重重的頭,悲切嘶聲向軍人求救時,未等沈重帶領,全都站起來大聲喝道︰“打到遼東去,解救白毛女!”三軍呼嘯久久不息,聲震雲天,而那首《黃河在咆哮》適時奔涌而出︰
沈重忽然笑道︰“我們此去遼東,可能會死,可能會殘,我不敢保證我們都好好活著,我們也打不過那些出沒于黑山白水間的猛獸。可是打不過,我們就跑,就藏,就躲,耗光他們的精力,耗光他們的食物,耗光他們的耐心,當他們軟弱無力,和我們一樣只剩下半條命的時候,你砍我的腦袋,我就扎你的胸膛,你稍不留意,我就趁機咬斷你的喉嚨,你若不怕死,我又何惜一命。”
端起來長槍洋槍,
黑子先是搖搖頭,馬上想著沈大人最愛收拾說假話空話的性子,便實話實說道︰“雖一路苦些,可是不打不罵,有銀子,吃飽飯,听說一會兒還有戲看,比起過去就像是富貴人家的日子,就不覺得苦了。”
大明天軍豪俠勇士呈英豪,
旁邊的士卒听了都是大笑,沈重和他們一邊聊一邊喝酒,不一會兒就消除了他們的畏懼,都擠在一起痛快得聊著家常。
保衛華北,保衛大明朝!
方知縣听了大怒,沖著沈重大聲斥道︰“煌煌大明律法之下,你敢搶劫官倉和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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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戰”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如同錢塘大潮,洶涌澎湃,無可阻擋。
馬成等人都是大喜,忙問道︰“可是大人這幾日排練的戲碼,大人也不讓瞧,光听了幾支曲子,就知道定是好看,末將這就下去準備。”
瞧著微微點頭的將士,沈重接著說道︰“一萬年的生生不息,以一個人活一百年,我們繁衍了至少100代,你們從自己身上想一想,往上想你的父親,你的祖父,你的曾祖父,你的第一代祖先,整整一萬年,一百多代人的血脈傳承,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成就。從我們祖先開始,就這樣在天災、疾病、戰爭的苦苦求生、開枝散葉,整整一萬年,一百代,到現在的億萬華夏後裔,包括遼東的百姓,都是我們的血肉至親,我們能看著他們哀嚎掙扎、求生不得、任人凌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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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大人,您營外集合人馬倒是迅雷不及掩耳,可是您和王千戶的騎兵加起來有六百多人吧,您的軍隊和王千戶所部對面而站是為了對稱好看不成?”
沈重起身走到台上,揮手示意三軍平復,等滿營皆靜,沈重愧疚地看著台下二千條不惜性命的低賤武人,說道︰“我們都不認識遼東的百姓,他們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可為什麼看到他們悲催的命運,我們會生氣,我們會同情,我們會仇恨?”
熊熊燃燒的火焰,烤著整只肥羊,沈重一邊嫻熟地翻滾一邊刷著作料,那肉都是金黃的,滋滋冒油,香氣彌漫,饞的周圍士卒都是口水直流,卻畏懼監軍大人,不敢上前。
沈重指著下面的士卒說道︰“剛才有人問我,憑什麼是我去死,憑什麼不是那些活得有滋有味的官老爺、士紳老爺去死。我得說,這不公平,確實不公平,可是當國家危及的時候,父母兄弟姐妹受難的時候,若不是我還能有誰,若不是我怎麼喚起萬千男兒喋血沙場,若不是我,誰敢將一萬年的血脈傳承交給那些朱門酒肉臭、不聞民間苦的老爺們去保護。”
揮動著大刀長矛,
兩千健兒竟是一齊捶胸而合,萬千豪氣熱血激發,肅殺之氣翻山倒海,彌漫天地。
“大人,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還有李阿牛,沒有銀錢做聘禮,硬著心腸看著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小紅,上了別人的花轎,回到營里哭得那個慘,那天全營爺們都沒睡著覺。”
沈重喘了幾口氣,又說道︰“我再給你們講一個故事,還是這個國家,他們的國土被敵人佔領了十之六七,有人叛變,有人偷生,有人麻木,可是有更多的人還在戰斗。一支部隊化整為零,散布在敵人後方,偷襲、挖路、焚毀輜重、發展力量,另一支部隊用血肉鑄成鐵壁以死抗爭。他們打不過敵人,他們打了許多現在看來既可笑又可悲的敗仗,可是他們一直在打,一直在抵抗,哪怕血漂萬里,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亡國滅種,他們還在抵抗,還在拼命,還在大喊︰光復河山,興我華夏!”
沈重沖著一個叫唐黑子的兵卒笑道︰“黑子,這一路苦不苦,是不是被操練傻了?”
一個士卒吐了口骨頭,罵道︰“怕個屁,早死早托生!都苦慣了,也就是大人來了才過了一個多月有滋有味的日子,過去實在都活不下去了。”
沈重大怒,對蔣海山傳令︰“送方大人回衙門,順便瞧瞧官倉可是空的,若是糧食尚多就給那些嗷嗷待哺的百姓發些,剩下的取回來充作軍用。還有這幾位士紳皆是聖人子弟,必是肯舍家為國的,咱們不可冷了人家一片愛國之心,就麻煩些隨著回去,將人家的心意一並取來,拿了多少記得讓人家畫押,別到時候落下虧空。”
沈重笑道︰“胡說,本監軍開倉放糧替你救濟百姓,至于他們,是人家舍家為國,何談搶劫,再說他們是百姓麼?”說完不理蔣海山如同土匪惡霸的嘴臉,轉身率領憋氣又解氣的眾將進營去了。
“大人,那些當官的,讀書的,地主商人老爺們,他們家為啥可以活得舒服,他們家為何可以不交稅不服徭役,他們家為何不用去戰場送死,還和盧龍縣那些老爺們一樣,看不起俺們當兵的,看不起俺們老百姓。”
保衛遼東,保衛黃河,
“還有咱廚子郝大勇,為了逃避徭役,家里把田地掛在余老爺名下,可他爹生病,想要回來賣了治病,上門討要卻被打了回來,再去就要報官抓他,最後沒撤握著他爹的手,哭著看著老爺子死在床上。”
沈重瞧見他們一個個都和啞巴似得,死挺著不吭聲,氣得用手挨個指著罵道︰“王福大人,您在縣城外就發現他們,哨探不問不查,回馬飛報,然後三百鐵騎就這麼一路跟著到了大營,既不攻擊也不逃跑,遠遠看著真是深得黏住不放的兵法要領。”
風在吼,馬在叫,
方知縣等人轉頭就走,幾位文人都是仰頭吃吃冷笑跟著,一位士紳還高聲喝罵一同輸送糧食的百姓︰“還不放下東西就走,想著也做賊配軍麼?”
沈重咂著嘴笑嘻嘻的搖頭贊嘆著︰“上千人啊,是連著大車和騾馬麼?來襲,來襲,這來襲的標準是什麼,是不是凡是朝我方向靠近的都是來襲?五級險情,馬指揮啊,幾百個百姓就是五級險情,若是到了遼東遇見韃子,當幾級險情啊?”
“田大壯兄弟,外有援軍,內有千騎,左右都是炮車和火箭車,火銃也是齊裝待發,您就如此巋然不動是為了耍酷吧,可我也沒見著人家隊伍里有女人啊?”
馬成等人都是羞愧地低頭,不敢接茬,今兒的預警方案執行得倒是漂亮,只是啟動得有些小小的輕率,對,就是小小的,沈大人不是一向教導軍中無小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