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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盜們知道有兩個沙門逃走,初時還有些氣惱,但想到這兩人被荊棘刺傷,那水洞也未必能通到外面去,悶死在里面的可能性倒佔了七八成,因此也不是太介意,分完贓物後便拿著刀子逼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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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縛之人個個驚恐萬狀,一時間哭聲喊聲求饒聲響成一片,強盜們樂得哈哈大笑,早忘了那兩個逃走的沙門。
听到村民的螺鼓之聲,這幫強盜居然還在發蒙——是誰走漏了消息?
一個眼尖的嘍羅指著遠處尖叫道︰“快看!是他們兩個!”
強盜們萬萬沒有料到,那兩個沙門不僅從他們眼皮底下成功逃脫,而且居然還敢回來,且回來得這麼快!看見來的人多,強盜頭領心知不能硬抗,于是一聲呼嘯,眾強盜拿著財物躥入林間,轉眼間便逃得無影無蹤。
玄奘引領眾村民來到池邊,看到那些商人和手力們依然被綁在池邊,腳下堆滿散亂的貝葉經,不禁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也虧得那些強盜心情好,只管以嚇人為樂,並不急于加害,這才使得眾人僥幸不死。
玄奘趕緊上前,同般若羯羅和眾村民一起,給這些幾乎被嚇暈了的伙伴們一一松綁解縛,安慰一番。
這時坑底又傳來一陣微弱的哭喊聲,玄奘往下一看,只見有三四個受傷的商人和手力跌在下面,他們顯然是被嚇壞了,也想學兩個沙門的樣子逃走,卻沒有找到路徑,加上雙手被縛難以行動,此時正在荊棘叢中苦苦掙扎。
玄奘和般若羯羅趕緊抓住身邊的藤蘿,下到池中,將那些傷者解開綁縛救了上來,眾人七手八腳地替他們摘掉身上的水蛭。
村民們都很淳樸,熱情邀請大家到村中投宿,眾人自是感激不盡。
見災劫已過,玄奘不禁長長地松了口氣,俯身將散落一地的貝葉經收拾起來,這些都是他在迦濕彌羅抄錄整理的經文,想是因為太多太重,又不值錢,強盜們便將之隨意拋灑了一地。
好心的村民們也都上前幫忙,所謂人多好辦事,很快就將附近能夠找到的貝葉集中起來。
經卷太多不易搬運,村民們又紛紛解下外衣、割些藤蘿,將這些經文包成幾包,帶回村莊。
經歷了這場劫難之後,大家雖然性命無損,所受驚嚇卻著實不輕,有不少人受了傷,商人們財物盡失,更是沮喪不已,邊走邊悲泣涕零。
玄奘安慰他們道︰“我東土有俗語雲︰‘天地之大寶曰生’,生之既在,則寶不亡。小小衣資,不過是些身外之物,諸位仁者不必在意,慢慢再想辦法吧。”
玄奘的樂觀感染了眾人,大家听了稍為寬懷。
缽利奧邏道︰“是啊,想我們剛剛遇盜,形勢那般險惡,只覺得性命不保。現在雖然損失了財物,總算保住了性命,也算萬幸了。倒是多虧法師不懼怕強盜,危難之時還能想辦法逃脫,這才救了大家的性命啊。”
玄奘嘆道︰“貧僧也不過是遇到強盜的次數多了,見多不怪了而已。這還要感謝佛菩薩的加持。”
“佛菩薩?”
“是啊,”玄奘說道,“你們想想看,若非大坑中剛好有那麼個地穴,我與師兄如何逃脫得掉?若非剛好遇到好心的村民相助,單憑我們兩人又如何救得了你們?而若非那些強盜突然貪玩好耍,不殺你們,就算我們來了,只怕也救援不及。這些難道不是佛菩薩的庇佑嗎?”
听了這話,缽利奧邏反倒有些不甘地說道︰“話雖這麼說,可那些錢財貨物畢竟還是丟了個干淨。佛菩薩既然救我們性命,又為何不救我們的財物?現在我們兩手空空,前途渺茫,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可不是嗎?”另外一個商人插言道,“法師的行李也丟了,經書倒是保住了許多。這樣想來,倒真像是菩薩在保佑呢。”
玄奘道︰“佛經乃是三寶之一,能為眾生開啟無上智慧,且一旦丟失便無處找尋,菩薩自然寶之重之。至于錢財,不過是些流動之物罷了,就如那空中之風,河中流水,本來就不屬于我們,頂多是從我們手中,到了另外一些人手中,不僅不會丟失,且如流水一般,終會回來。施主但請寬心,這一次保住了性命,還怕日後不能重整旗鼓嗎?”
缽利奧邏點頭道︰“法師說得在理,東西丟了,能不能回來暫且不說,眼下除了釋懷寬心,確也別無它法了。”
晚上,這支狼狽不堪的隊伍便在這座小山村里安歇了下來,玄奘和般若羯羅住在先前見到的老農家中,好心的老農見這兩個沙門傷得不輕,便請家人熬些草藥來給他們清洗傷口,兩人自是感激不盡。
夜晚,玄奘躺在藤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一則天氣悶熱,二則傷勢沉重,三則白馬銀蹤被強盜們擄去,不知它的命運將會如何,心中懸念得很。明知道眾生各有各的緣法,緣盡則散,掛懷也是無用。但人在傷病之中定力自會減弱,還是忍不住不去想……
就這樣,一直挨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夢中,他看到一個金色的菩薩現身空中,指著一片巨大的芒果林對他說道︰“玄奘,看到那片庵摩羅林了嗎?那里有一位聖者,可以告訴你修行的真諦,汝莫失此緣……”
庵摩羅,意譯為“奈樹”,其實就是芒果。菩薩是在告訴我,這附近的芒果樹林里,有一位聖賢?
睜開眼楮時,天已大亮,雖然身上依舊有些刺痛,但比起昨日來卻好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是那老農家的藥好,還是夢中菩薩的加持力……
起身誦了一卷經文後,玄奘便踏出房門,正看到那老農牽著一匹白馬來到他的面前︰“法師,這匹馬是你們的嗎?”
玄奘大喜過望!那老農牽著的正是銀蹤,只當再也見不到它了,卻不曾想它竟自己跑了回來!
銀蹤見了主人,仰天長鳴一聲,聲音中充滿快活。玄奘驚喜交集,險些落下淚來。
“老檀越,這……這馬……如何到了這里?”他聲音發顫地問道。
老農笑道︰“是我村中的一個牧童找到的。他在村外見到了這匹馬,就把它帶了回來。我猜想這可能是你們的,看它與法師這般親熱,應該是沒錯的了。”
“阿彌陀佛,”玄奘合掌道︰“老檀越當真是善士!對了,那位牧童在哪里?貧僧要好好謝謝他。”
老農道︰“他去放他的牛了,區區小事,不必言謝。”
玄奘感激不盡,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老檀越,這村子附近是不是有一片庵摩羅林?”
“有啊,”老農驚訝地說道,“離此也不是太遠,法師問那里做什麼?”
“玄奘听說,那里有一位聖賢,想去求教。”
老人沉吟半晌道︰“那片密林,平常很少有人去的。只听說林中居住著一位瑜伽行者,今年已經一百七十歲了。法師所說的聖賢,莫非就是他嗎?”
“正是,”玄奘忙施禮道,“那密林在什麼地方?”
般若羯羅正好走了過來,听到“密林”二字,嚇了一跳,忙插嘴道︰“師兄身上有傷,就在這里好生靜養幾日,不要再往森林里去了!萬一再遇到強盜,如何應對?”
玄奘微微一笑︰“師兄這是已成驚弓之鳥了。放心,不是每一片森林都有強盜出沒的。”
嘴上這麼說,心里還是有些沒底,真要是再出現一伙強盜,那也只能依靠智慧與其周旋了。
般若羯羅嘆道︰“我們的衣服、用具都在波羅奢森林里被搶劫一空,眼下是兩手空空,只剩下一個受傷的身體,何苦又到密林中瞎撞?”
玄奘道︰“對于修行人來說,慧命才是最重要的。玄奘到印度來,本為求法,凡是所經之地,都停留下來學法;遇見有學問的聖賢,自然也應該登門求教。至于那些身外之物,本就不屬于我們,又何必太過在意?”
“可眼下你這個修行人卻連一件長衣都沒有了,”般若羯羅指著他身上破碎的沾滿血污的衲衣道,“便是短衣也成了這個樣子,幾乎不能遮體。你總不能就這樣去尋聖者吧?”
“有何不可?”玄奘道,“當年佛陀修苦行的時候,連這樣一件衲衣都沒有呢。”
說罷又轉向那個老農︰“請老檀越告知那密林的方位,玄奘感激不盡。”
老農一直在听他們談論,如今見玄奘問他,立即說道︰“在村西方向,距此大約有四五拘盧舍。法師若一定要去,可穿我的衣裳,雖然有些殘舊,但還算干淨。”
“多謝老檀越。”玄奘深施一禮。
般若羯羅見玄奘主意已定,心知無法再勸,只得囑咐道︰“師兄路上千萬小心,別讓那些荊棘刺踫了傷口。這麼熱的天,傷口潰爛可不是鬧著玩的!”
“知道了,”玄奘笑道,“師兄怎的變得如此婆媽?”
說罷便與眾人道別,牽著銀蹤,獨自前往庵摩羅林拜謁聖者。
這庵摩羅林與波羅奢森林又有所不同,這里的樹木更加高大,且千百年來自生自滅,有的常年見不到陽光,上半截已經枯死,下半截卻還生機勃勃,枝繁葉茂,上面結滿金色的野生芒果;有的裸露在外的根部已全部枯死,上面藤葛纏繞,長滿菌類,奇的是樹上的某一條枝干卻又長出了新枝,枝上同樣掛著幾顆青綠色的果實……
玄奘小心翼翼地行進著,不知不覺已到了密林深處,此處與別處又有不同,但見野草閑花,水流清澈,極為幽靜。
在林蔭深處的一個緩坡上,他終于看到一座小小的草庵,心想︰這便是那密林聖者所居之處嗎?
于是上前敲門。
兩位精神矍鑠、鶴發童顏的老者來為他開門,玄奘向二位稽首問路,詢問瑜伽行者的住地。
“我們都是瑜伽行者,”其中一個老者回答道,“不知仁者要找的是哪一位?”
玄奘道︰“听說那位長者已經一百七十歲了,是這一帶人人敬重的聖賢。玄奘特地慕名前來拜謁。”
“你叫玄奘?”兩位老者頗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是東土來的玄奘法師嗎?”
“正是。”玄奘道。
老人的神色顯得有些不信,但卻沒有多問,欠身說道︰“法師要找的那位聖賢便是我們的主人,請進來稍候。”
玄奘大喜,合掌稱謝後便進了門。
堂屋內有一個小小的佛龕,玄奘上前禮拜畢,便在地上的氈毯上趺坐下來,閉目合掌靜靜等候。
過了好一會兒,內屋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一個老人道︰“主人起座了。”
說罷掀開門簾,從里屋請出一位與面貌清 的中年僧侶。
“他就是我們的主人,長年論尊者,也是法師要找的人。”老人向玄奘介紹道。
玄奘起身施禮,心中卻有些困惑不解——這個僧侶披著一襲長長的僧伽胝衣,看相貌,應該是婆羅門種姓,高鼻深目,膚色白晰,體格魁梧健壯,神采奕奕。看年紀,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怎麼可能是那一百七十歲的瑜伽行者呢?
但又分明沒錯,那兩名老侍者對這位年輕的“長者”畢恭畢敬,他們低著頭,請他在玄奘對面坐了下來,又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那年輕的長者微笑著點了點頭,沖玄奘點頭致意,于是玄奘也坐了下來。
長者看著玄奘,緩緩問道︰“佛子從何處來?找我有何事?”
他的口音很奇怪,模式完全是梵文雅語,各詞語的腔韻和音節也與眾不同,似乎是早期摩揭陀地方的方言俗語,听起來著實有些費力。
不過玄奘還是听懂了,他合掌恭敬地答道︰“弟子玄奘,乃是東土學僧,今特來尊者處求學無上**。”
長者點點頭︰“我听說過法師的名字。但法師既是比丘,為何不著僧衣,卻穿俗家人的衣服?”
玄奘道︰“弟子前些天經過波羅奢森林時,遇到一伙強人,衣服盤纏被劫掠一空,貼身短衣也被荊棘劃破。因此只能借了村民的衣裳穿,不成威儀,惹尊者取笑了。”
“原來如此,”長者嘆息道,“我已經很久沒去波羅奢林了,想不到那里又有盜匪猖獗。”
他轉身又對旁邊的侍者說道︰“你們兩個去那片森林看看吧,若能降服諸盜是最好的。”
兩位侍者領命而去。
玄奘感到有些驚訝,心說,就這樣兩位老人,能夠降服諸盜?他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見那長者已將手中的一部經夾放到他的面前,竟是一部用芨多字體寫成的《中論》。
長年論長者興致勃勃地談起了這部《中論》,使用的語言更加混雜,有的是南方佛法用語,有的是笈多王朝時期的梵音,甚至還有個別僧伽羅音和羯陵伽音。他把這些幾乎不用的語言混雜在一起,來講解這部本身就很難理解的經書,只說了十幾句,玄奘就已經如聞天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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