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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7章 :一瞬难辨友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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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养妖记 | 作者:君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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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一年半,怀揣着一颗破碎的道心,重新回到了鸟鼠观,非间的心情复杂难言。www.biquge001.com

    在他拍打着羽翼,慢慢从天空降下时,就看到在他时常坐着静思的那块大石上,躺着一个惫懒的黑袍青年,青年晒着太阳,伸手入怀,搓着身上的死皮团城球球,丢到大石旁的青草上,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到非间,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然后一咕噜坐了起来,惊疑不定道:“你……你……”

    这是四狗,他是见过非间的,现在依然认识他。

    “少枯功。”看到四狗的一瞬间,非间就认出了他所修炼的功法,鸟鼠观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却是上古传承,流传下来的功法非常多,大多都是正道功法,少枯功却是这些功法里最稳妥,却也最慢的一个,它不需要修炼,只需要静静呆着,就可以不停地修炼,之前的鸟鼠观从未有人修行。

    非间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一切,但看到四狗修炼了少枯功的时候,他却依然觉得心有一种难言的刺痛。

    然后非间就看到了柏风。

    柏风和两年前似乎完全没有变,又似乎完全不同了,他的面容依然是稚嫩的少年,但是眼却少了一些火热,多了很多的坚定。

    他身边的灵气,依然在向外辐射而出,但现在的非间,再也不会觉得,这位少年活不过十八岁……

    他不但能活过十八岁,说不定能活过八百岁。

    柏风也抬头看着非间,他的背后,一对翅膀轻轻拍打,白色的羽翼,枯败的羽毛,附着在磷磷白骨上。

    “这是鹤兄的羽翼。”非间轻轻抚摸着身后的羽翼,羽翼宛若有灵性一般包裹住了他的身躯,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像是沉浸在了某种特殊的关爱之,这种表情,是之前飘然出尘的非间,绝对不会露出来的。

    “入土为安,但我想鹤兄会想要见证许多事,所以我把鹤兄请了出来。”

    那枯败的羽翼,是因为大鹤已经死去多日,身躯已经腐烂,又被非间重新挖了出来,炼化成了羽翼的法宝。

    非间头顶的小冠,也是一只骷髅的鸟首,额头上一抹丹顶,却依然鲜艳,如同红漆涂就。

    非间身上配着累累白骨,一举一动之间,露出丝丝的血腥气息。

    这两年,柏风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许多。

    而他,也有自己的际遇。

    但是他的笑容,却依然是那般的云淡风轻。

    似乎他真的看透了。

    不看透又如何?道心之誓束缚着他,而且将会永远束缚着他。

    “我没想到,还会见面。”柏风道,他的心有诸般感慨,与非间敌对的时光,是他曾经的年少轻狂,是他曾经的热血沸腾。

    而这些,他渐渐都失去了。

    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大鹤的事,我很抱歉。”柏风杀了鸟鼠观的许多人,但是他不后悔,更不会感到惋惜。就算是一切重演一遍,柏风还会那么做。

    唯有大鹤,他心有愧。

    他未杀大鹤,大鹤却因他而死,那连妖怪都算不上的大鹤……

    柏风只能叹息。

    当和非间靠近时,他心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和非间联系在一起。

    道心之誓。

    柏风愣了一下,非间苦笑道:“你感受到了?”

    他的道心之誓时时刻刻束缚着他,影响着他的言行,就好像是刚才,他的道心就在剧烈的搅动,因为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呐喊:“杀了他,杀了柏风!”

    但是这呐喊,却被他压下来了,一旦他真的动了杀念,甚至动一点对柏风不利的念头,他的道心都会破碎。

    和之前道心碎裂不同,这一次,会破碎的彻底。

    这世界上,从来没人能够逃过道心之誓的束缚,因为那是人以本心发的誓言,否定那誓言,就是否定自己。

    道心之誓束缚着非间,但却也影响着柏风,这就是一种执念,而恰好柏风对执念最为敏感。

    柏风不说话。

    一切尘埃落定,胜者通吃,失败者独自品尝苦果。

    柏风是通吃的那个,而苦果却是由非间品尝。

    曾经非间以为自己是技不如人,但是现在,他隐约感觉到了,他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是在逆势而行。

    “你的师兄弟们,他们怎么样了?”柏风问道。

    “我给他们找了一个合适的小门派,让他们加入了进去。”非间道。

    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似乎平静的生活,更适合他们。有非间这位师门长辈,也能保护他们一生无忧。

    柏风有些愕然,他原本以为,非间会执着于传承鸟鼠观的道统,重建鸟鼠观。

    但看到非间的表情,他却又释然了。

    非间还活着,鸟鼠观的道统就不算断绝,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把鸟鼠观发扬光大。

    然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无话可说。

    他们本来也无话可说,他们本来其实是敌人。

    严格来说,非间的归来对柏风来说并不是坏事,因为道心之誓的缘故,非间不能对柏风有丝毫的企图。

    柏风若是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利用道心之誓支配非间。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恳请在鸟鼠观保留一间居所。”非间道。

    他转头看去,鸟鼠观已经改变了许多,这里是他长大和生活的地方,但现在看起来,却有些陌生。

    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亲近感,却难以抹杀。

    柏风对下燕村的感情有多深,他对鸟鼠观的感情就有多深。

    为了鸟鼠观,他也可以像柏风一样,付出很多。

    很多东西,不到失去了,就不会理解,也不会珍惜,现在他能够明白柏风为什么宁愿和他们鸟鼠观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妥协了。

    换了他,他也会。

    他们本就是非常像的人,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但是现在,永远也不可能了。

    非间永远不会忘记师兄自杀的那一刻。

    或许师兄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但是他是师兄,这就足以让非间原谅他的一切过错。

    以及……他愿意为了师兄的所作所为赎罪。

    “你成为巡查仙人我并不感到意外。”柏风道,非间的天赋本就非凡,逆境的磨砺让他拥有了更大的成长,但是这个伤心之地,他竟然能够坦然面对。

    柏风现在,都不敢回去洋河之畔的村,尽管当初村的毁灭,他并无责任。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非间正色道:“不论我在哪里,鸟鼠山是我的故乡,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它。”

    就像是当初柏风以稚嫩的肩膀保护蒙城一般,现在的他,也要挺起胸膛,来保护鸟鼠山了。

    虽然身为仇敌,但是此刻的他,和柏风的距离,却是那么近。

    柏风本也离开了蒙城,但他回来了。

    非间也是如此。

    “欢迎回到鸟鼠山。”柏风对他伸出手去。

    柏风不在乎之前是敌人还是朋友,只要现在可以成为同伴,他就欢迎。

    非间和柏风握了下手。

    很快就松开了。

    非间之前的居所,还一直没有人占用,非间就选了故居作为自己的居所。

    每个巡查仙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总有一个供他闭关的地方,非间的选择显然就是鸟鼠观。

    在这里,每天触景生情,严格来说并不是适合修仙的地方。但是他所走的道路,却已经变了,他破碎的道心,每一道伤痕,都是一次不同的历练,破碎之后又重新生长起来的道心,更为坚固,更为通透。

    非间选了一条自虐的道路,每个人都有不敢想或者不愿意去想的事,而他却强迫自己一直去想。

    住下之后,他就沿着整个鸟鼠观转了一圈,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那种温暖,而又心痛的感受,时时在他的心滚动。

    修士本应该清心寡欲,但是入世再出世的他,却已经突破了这个范畴。

    这一转,就是一天的时间,每一间房屋,都留下了他的踪迹。

    他拿出玉石来,修补着已经荒废许久的大阵,虽然这大阵已经没有再启动的必要,整个鸟鼠观灵气逼人,堪称洞天福地。

    他把柏风和落千山弄乱了的藏经阁与藏剑阁都重新收拾好了,恢复了原貌,还补上了房顶上的破洞。

    他把正殿清扫了一遍,把二十个蒲团一一摆好。

    这在努力把这里恢复成记忆的那般模样,但是这里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模样了。

    在这里的那些人,永远不见了。

    柏风知道这种痛苦。

    有时候,午夜梦回,柏风会想起穿越之前的前世,想起那个世界的父母,想起那个世界的朋友、同学,想起那个世界的车水马龙。

    然后就突然滚下热泪来,止也止不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才能够承受的痛苦,谁也分担不来。

    从这点上来说,非间比柏风幸运。

    因为他还能回来,只要稍稍放下自尊心,承受一些痛苦。

    但是柏风就算是付出一切,或许也回不去了。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爸爸,妈妈……

    爹,娘,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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