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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1.方塘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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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步仙踪 | 作者:狸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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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莲手舞足蹈地形容着她看到的那个少年,却总觉得言语无法描述出她那时的感受。www.biquge001.com那淡淡的光,可不就像是月光一样。

    方莲赶紧从地上爬起,抓起竹篓就朝山下跑。天色越来越暗,她看不清脚下的路,磕磕绊绊地下了山,踩着月光一路跑进了村子里。

    这时,竹篮里熟睡的小婴儿发出了两声哼哼响,似乎也在取笑方莲。

    “娘!”一进门,方莲便大喊。

    山中树林长得茂盛,林间光线昏暗,方莲有些急,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红蒙山不危险,方莲从小就在这山中长大,闭着眼都能走出去,但时间已不早,若是回去晚了,一定会被娘责怪。

    端茶送水,照顾弟弟这类的事情都有家里请来的郑婶来做,接待探病客人这类的事有父亲和爷爷。她今年才十岁,人小力微,能做的仅仅只是利用娘亲平时教给她的药草知识,上山采药,配合食补,让娘亲早点好起来。

    方莲见爷爷在休息,便轻手轻脚地从他面前走过,钻进后院,往爹娘的房间跑去。

    “你要好好的学做个姑娘。再过几年你就能出嫁了,再这么野下去,万一找不到婆家可怎么办?”方丹年絮絮叨叨地念着,也不管方莲是否听得进去,听得明白。

    方丹年是方家村的村长,年近四十才生下了唯一的儿子,方琪。方琪十八岁那年娶了媳妇,媳妇十年前生了个女儿,今年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儿孙满堂,幸福和睦。他这辈子过得圆满,没什么可遗憾的。只是这孙女太过淘气,女孩子家应该温柔娴静,怎么能跟疯丫头似的,总是漫山遍野乱跑呢?

    “啊——”方莲抱着头,尖叫着向下滚。碎石土块刮擦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生疼的。她以为这下死定了,却不想到她滚到一半,莫名就陷进了一片柔软中。

    只不过她这一去的时间有些长,走到山下时夜幕已经降临许久。

    可眼前哪还有什么仙人踪影。只有她一人坐在地上,手边那变了形的竹篓被夜风吹得直摇晃。

    方莲住在山下的方家村。这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村中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清贫,但却过得宁静祥和。两个月前,方莲的娘亲刚生下她的弟弟,产后虚弱,一直躺在床上。方莲非常担心娘亲,每每见到她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的模样,总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尽尽孝心。

    仙人!这一定就是仙人!

    “小姑娘,你可有受伤?”头顶上传来沉稳的问话声,如春风拂过,顿时将她身上的疼也一一拂去。

    方莲拍拍脑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哎呀!”她用力一捏,疼得叫出了声。“看来不是在做梦,那仙人呢?”她就这么坐在地上自语着,半晌过后才想起,这时候她应该赶紧回家,还想什么仙人!

    “爷爷,我是担心娘。所以才……”方莲嘟着嘴申辩道。每次她往山上去,爷爷都会这样念叨。嫁人什么的她从来没想过,她就希望和爹娘、还有爷爷弟弟一起生活,永远在一起。

    方莲跺跺脚,气鼓鼓道:“爷爷……”

    “小姑娘?你可伤到哪里了?”少年见方莲不说话,又问。

    方莲看着方塘捂着嘴笑了,却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最后只好含含糊糊地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继续缠着方塘说话。可还没说上一会儿,屋外便传来嘈杂喧哗声。方琪觉得奇怪,站起身快步朝外走,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阿莲嫌弃爹不好看。”方琪哈哈大笑。他年约三十,虽是一身粗布麻衣,但他长得好,早年又被方丹书送到镇上去读书,气质养得十分儒雅,看起来像书生不像农夫。

    倚靠在床上的女子侧过脸,笑着对她招手:“阿莲。”这柔柔地一声呼唤,让方莲心花怒放,一路小跑扑进女子的怀里。

    家门口,有个瘦小佝偻的人背对着烛光,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方莲歪了歪头,将脑袋靠在娘亲身上:“爹也好看,但娘更好看。”话音才落,方塘却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孩子……”

    方莲脱了鞋,爬上床钻进方塘怀里。“我去给娘采药了。可是摔了一跤,药草都摔没了。”说着她扁起了嘴:“娘,我明天再去给你采药,你要快点好起来!”

    少年见她有了回应,才放下心似的点点头。他扬了扬拂尘,点点光华突地出现在树林中。方莲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光华落在自己身上,手上,没入皮肤。那些被刮擦出来的伤口顿时就结了疤,一眨眼,连疤都不见了。

    方莲长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刻万籁静寂,山林中连一声虫鸣也没有,仿佛世间一切都为他的风仪所惊叹。

    “好了好了,爷爷不说了。”方丹年带着方莲进了屋,喊了郑嫂打来水,帮她擦脸换衣服。等方莲干干净净地回到屋里时,方丹年泡了壶茶,正坐在炕上眯眼半寐。

    方莲觉得娘亲是个大美人,说话声音柔柔的。看到她时,娘亲眼睛在笑,脸上也在笑。摸她头时,她总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娘亲会给她做好吃的,会教她读书识字,认识草药,还会陪她一起上山玩耍。

    “因为娘好看,所以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娘。”方莲转了转眼珠子,又钻进了方塘怀里。方塘今日气色不错,面色比往日红润了许多。

    这么好看的人,是仙人吗?她想起了小时候娘亲常常跟她说的话,这世上有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住在仙境中。那时她还问过娘,仙境在哪里,是在天上吗?娘亲总是笑笑说,仙人住在人间,已经回不了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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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莲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空气形成了柔软的墙,将她稳稳拖住。她蜷缩着身体,保持着往下滚的姿势。背在身上的竹篓早已被撞得变形,竹篓里的药草乱七八糟地散了一路。

    仙人没有了。

    女子姓方,单名一个塘字。十五年前孤身一人来到方家村。据说是父母双亡,从遥远的北边逃难而来的。四年后,她与方琪成婚,在这里安下家。

    “你这丫头,白天上哪里野去了,到现在才回来。”方丹年弓着背,怒道。“还搞得一身脏兮兮的!”

    红蒙山下,炊烟袅袅。晚霞铺满半个天空,夕阳沉入山峦之中,将漫天的金光一点一点扯下。墨色爬上天空,黑夜缓缓降临。方莲背着竹篓,一蹦一跳地走在林间小路上。她采了一篓子的药草,心中充满着喜悦。

    方莲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方塘温柔的笑,她顺着声音望去,她爹方琪坐在桌边,嘴边嚼着笑,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躺着她刚出世的弟弟,又小又软。

    方莲用力点头:“娘,我跟你说,那个仙人长得可美了,还会发光呢,像是……像是……”她抓着脑袋想了想,“像是从月亮上来的。”

    方莲抬起头,不知何时,眼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人,他手持一把拂尘,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非常好看。尤其是他身上似乎散发着朦胧的微光,看起来柔和安详。

    许是太过焦急,方莲一个不小心踩中了小路上的碎石,脚下一滑,连人带竹篓一路滚了下去。

    方塘慈爱地伸手摸了摸方莲的头,柔声道:“你有这份心,娘就能很快好起来了。”顿了顿,她仔细地端详方莲的脸,视线从脸上慢慢往下移,“你说你摔了一跤?可又受伤?让娘好好看看!”

    方莲立刻把竹篓抱到胸前。

    “爷爷。”方莲人未到,便先喊道。

    “你娘要是知道你太野了,日后嫁不出去。病就更难好了。”方丹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念叨。

    方莲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她居然能遇见仙人,要是能把仙人带回家,娘亲是不是就能马上痊愈了?

    想到这里,方莲欣喜地抬头。

    “……娘不是说过,仙人不住在天上么?”方塘笑道,轻轻捏了捏方莲的脸,又摸了摸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方莲放开方塘,张着手臂左右晃了晃,“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说罢,她想起了那个会发光的仙人,兴奋道:“我摔倒之后,被一个仙人救了,他帮我治好了伤。”

    “可是……那人身上的光真的好像月亮的光……”方莲辩解道。“也许,他是没法回到天上的月亮仙人?”

    他刚踏出房门,屋外的喧哗突地变成了哭号,尖叫声一阵阵响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声声惊心刺耳。有人在奔跑,还有人摔倒在地,混乱中鸡飞狗跳,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方丹年看了一眼竹篓,又看了看孙女那张沾满泥土的脸,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哭不哭。爷爷知道阿莲是个孝顺的丫头。药草没了可以再采,阿莲受伤的话,爷爷会担心,你爹也会担心,你娘的病就更难痊愈了。”他说着,牵起方莲脏兮兮的小手,将她带进门。

    “我去给娘亲采药了。”方莲垮着脸说。一看到这变形的竹篓,还有蒌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药草,她雀跃的心顿时就失落起来。“可是……可是路上摔了一跤……”说着说着,她嘴巴一扁,眼泪掉了下来。

    难道是她在做梦?

    那人影听到喊声,快步走上前。

    “娘!”方莲在方塘的怀里扭了扭,撒娇道。娘亲身上香香的,很好闻。她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却听到有人在一旁道:“你这丫头眼里就看到你娘,一路跑进来也喊着你娘,怎么就没看见你爹也坐在这里?”

    “阿莲眼光好,你娘是比爹好看。”方琪笑够了,才又道:“我听爷爷说你今天上山去了?”

    “……仙人?”方塘有些困惑。

    方莲闭上嘴,摇了摇头。路上石头刮出来的伤,现在已经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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