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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身上只有這些錢……”漢子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這是給我娘看病，夫人，就算我賠償你，這樣可行？”
寧夫人並沒有接那串銅錢，而是掙扎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還沒站起，便又倒地上。
www.biquge001.com鮮血順著她裙角流下來，一直流進雪里，直到雪化了，殷紅血觸目驚心。
從獨輪車上掉下來老婦像發霉風箱，此時不停咳嗽，咳嗽眼淚鼻涕直流。那漢子立于雪中，瑟瑟發抖︰“夫人，我真不是故意撞你……我娘她真病重了……所以……”
寧夫人伸手從錢袋里摸出二兩銀子︰“這本是我要付給人家手帕錢，如今你娘病重，你帶她去看大夫吧，你那一串銅錢，又怎麼夠診費。”
漢子不知所措，並沒有接那銀子。
寧夫人便掙扎著道︰“救你娘要緊，我這不過是外傷，包扎一下，就沒有大礙了，雪天路滑，且你推又是獨輪車，難免會失控，你走吧，我不怪你。”
漢子這才接了銀子，把他娘抱到車上，千恩萬謝去了。
甦老爺趕緊撕下衣袖，試圖幫寧夫人包扎，寧夫人卻笑笑道︰“我沒事，不過一點小傷。”雖是這樣說，她卻假意閉上了眼楮，不發一言。
甦老爺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甚至，自從他夫人去世以後，他再沒有接觸過什麼女人，可如今，面前寧夫人倒雪地里，他毫不猶豫抱起她，一直送到她家里。
漢子推著獨輪車，遠遠折返回來，見甦老爺抱著寧夫人走遠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原先我還以為她們是騙咱們，這世間。哪有人花銀子讓咱們撞，今兒才算遇到了，不過還好，看樣子。這位夫人目要達成了。”
小丫鬟買酒菜回來，見寧夫人這樣，雖說意料當中，卻依然裝做驚慌模樣，寧夫人被甦老爺放到床上，她忙道︰“我去請大夫。”說著，便一溜煙去了。
寧夫人躺床上，緩緩睜開了眼楮，因丫鬟小菊不，寧夫人又受了傷。甦老爺不便走，唯有俯身伺候著︰“寧夫人，你怎麼樣？哪里疼痛？”
“我哪里也不疼，甦老爺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真是難以為報。”
“寧夫人千萬別這麼說，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沒想到，寧夫人你如此心善，明明是那漢子慌不擇路撞了你，你反倒給了他醫病銀子，不顧自己安危。卻還替別人著想。”甦老爺感嘆不已︰“剛才若不是你推開我，那時此時刻，受傷人，可能就是我了。剛才……你一個弱女子，怎麼就想著替我受罪？”
“我……”寧夫人笑笑︰“甦老爺嚴重了，其實我也沒有想那麼多。不過想著，甦老爺身份貴重，自然傷不得，我不過是一個寡居婦人罷了，命賤……”
“寧夫人千萬不要這麼說。”甦老爺不禁臉紅了︰“寧夫人早年失夫。想來也受了不少罪。如此還能保留一顆善心，實是難得，記得當年，暢兒母親，也是一位極心善人，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廟里燒香，路上遇見那些吃不飽穿不暖人，她必會施舍銀子，我原本以為，世間像暢兒母親那樣女子不存了，沒想到，寧夫人你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寧夫人故做羞愧模樣︰“甦老爺謬贊了。我怎麼能跟您夫人相比呢，我不過是一個薄命女子。”
她斜靠床上歇著，甦老爺替她張羅，想給她倒茶，才發現茶壺里竟一點茶水也沒有，屋里極亂，中堂鏡子也破碎了，有把椅子還倒地上。
“讓甦老爺見笑了。”寧夫人眼楮一轉︰“我不夸口，我也是一個勤人，見不得屋里邋遢，可我畢竟是寡居，那些賊人，只當我屋里有銀子，所以趁我們不防備，曾來偷盜，這屋里，便是被他們給翻亂……”
“竟然有這樣事，這里畢竟是天子腳下。”甦老爺頗為震驚︰“不然，我把這事告知張大人，讓他給細細查一查？”
“不必了。”寧夫人笑笑︰“其實也沒有丟什麼東西，我一個弱女子，哪有什麼進項，所以家里銀子也有限，他們偷走便偷走吧，我又不是奢靡之人，日子尚能支持。就不勞甦老爺張大人再費心了，況且他們也沒有偷走多少東西，只是胡亂翻翻而已。如今我受了傷，不能收拾，等我傷好了，自然會收拾妥當。”
甦老爺俯身，將倒地上椅子扶了起來，又將桌子扶正，然後把屋里要收拾東西收拾了一番，不大一會兒，屋子里竟然變了個樣子，瞧著十分整潔。
甦老爺做官出身，甦府雖比不得王爺，到底也有幾個伺候下人，平時甦府里，甦老爺不過是下下棋，喝喝茶，或是見見老友，這些收拾屋子等瑣碎事，他從來沒有做過，如今，卻是親力親為。累腦門發汗才停了手。
大夫給寧夫人把了脈，又包扎了傷口，說是腿上破了塊皮，包扎以後，需要喝些藥鞏固，傷口會慢慢好，關鍵是獨輪車撞寧夫人一塊腿骨碎了，需要拿捏著診斷，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寧夫人需要好好躺著休養，不能起來活動，不然，腿會殘廢。
寧夫人只是哭︰“沒有想到傷這麼嚴重，我腿若是瘸了，以後日子，可要怎麼支持呢，我真是命苦。”
甦老爺親自送大夫出門。
小菊趁機給寧夫人擦擦淚︰“夫人，這不正是你想要結果麼，夫人怎麼哭了？”
“那個漢子是你哪里找？真是沒輕沒重，我交待你說，假意撞過來也就是了，沒料想他實實撞了我一回，如今我一塊腿骨也撞碎了，還得躺著休養，豈不是耽誤事？早知如此，就不實施這個計劃了，白白讓那蠢貨賺了幾兩銀子。”
“可是夫人……”小菊問道︰“為什麼夫人要親自受傷？若那漢子撞到了甦老爺，夫人豈不是可以照顧甦老爺了？如此以來，夫人不也一樣有大把時間跟甦老爺相處？何以替甦老爺受了傷呢？”
“糊涂。”寧夫人探頭朝門外看看，確定甦老爺送大夫還沒有回來，便壓著聲音道︰“若是甦老爺受了傷，那他兒子甦暢肯定不會放過撞人漢子，到時候那漢子不經審，再抖摟出咱們來，事情可就麻煩了，于其這樣，倒不如我自己受傷，反正甦老爺覺得我替他受了傷，自然憐惜我，哼，舍不得孩子，也套不著狼啊。”寧夫人臉上有詭異笑，一時腿上很疼，她又咧嘴︰“酒菜事，你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該買東西，我也去買過了，神不知鬼不覺……”
“噓……”寧夫人見甦老爺回了屋，便趕緊住了口。
小菊立于床頭道︰“甦老爺，夫人傷很重，我力氣又小，不如，甦老爺陪著夫人說說話吧，若夫人有什麼事，咱們也好有個照應。”
寧夫人望向甦老爺。
甦老爺點了點頭。
于是，本應該回甦府甦老爺，便寧夫人家里呆了一天，所吃飯菜，也是小菊端上來，天擦黑時候，雪也停了，甦老爺便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我這就回去，小菊，你跟著我，把大門鎖好，別讓那些賊人再進來。”
寧夫人給小菊使使眼色，小菊會意，趕緊去倒茶。
寧夫人便拉住了甦老爺衣袖︰“不如再坐一會兒，還早呢，冬季天短夜長，我也睡不著，甦老爺不願意陪我說話嗎？”
“我願意。”甦老爺又一次坐了下來。
屋里燈影重重。
紗帳被燈影一照，像是一陣風，屋里擺來擺去。
寧夫人靠床頭，靜靜凝望著甦老爺︰“听說甦老爺為官清廉，做人又本分，京城百姓對甦老爺都贊不絕口，誰能做甦老爺夫人，那一定是祖上修來福份。”
“寧夫人千萬不要這麼說。”甦老爺連忙擺手︰“其實，我夫人……是一個苦命人，她跟我身邊時候，我們日子過也清苦，後來我雖為官，可她卻早逝，一點兒福也沒有享，我一個人拉扯著暢兒長大，如今暢兒即將成親，若夫人，她一定極高興，可惜她看不到了。”
“我一個寡居女人，尚覺得生活不易，何況甦老爺還要拉扯甦暢長大，真是用心良苦，不過，如今甦公子也大了，眼看要成親，甦老爺就沒有想想自己事？難道就這麼孤苦一輩子？”寧夫人擦擦淚︰“我就是孤苦怕了，所以很了解甦老爺苦處……”
“其實，這麼多年我都撐過來了，如今暢兒長大，又與芙蓉志趣相投，想來很就成親，我這一輩子事，也做成了大半，接下來，也就是含飴弄孫了，不敢有別奢望……我從來沒有想過，還能認識寧夫人你這位知已，這已經是上天恩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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