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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意永琳終于在本子上寫完了最後幾個字，稍微有點虛脫的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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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她換第四支筆了，才勉強寫完。
她稍微有點心疼，她平時有記錄的習慣，筆自然也是隨身攜帶的，這一下少了三支筆，就像少了塊肉似的。
尤其是她挑的筆都不是什麼常見貨。
看著手上的病歷本，她就不禁咬牙切齒，好似見到了仇人一般。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偷走了一樣。
“啪！”
八意永琳一愣，心里充滿了不祥的預感。別無其他，這個聲音她剛听到過三次，現在市第四次。
果然，攤開手一看，那只精美的筆淒慘的斷成了兩截。
一股無名火從心底竄起，八意永琳陰沉著臉從樹底下走出，轉向一間爛兮兮的木屋。
“為什麼我會自己跑到外面來寫病歷……”
她越想越生氣，自己放著好好的桌子不用卻跑到了外面蹲著寫，蹲著寫字可是很累的。
她拳頭捏的“格拉格拉”的響，陰沉的臉好似要滴出黑水來。
她伸出腳，毫不猶豫的“ 嚓”一聲把門踹成了和毛筆一樣的兩截。
“嗚……好吵……”
趴在床邊的輝夜姬揉了揉眼楮，甩甩腦袋，茫然的望著八意永琳。
“你怎麼了，永琳？”
輝夜姬一副關心的神色望著八意永琳，後者心里火更大了。
“公主殿下，請你離開一會。”
“嗯？為什麼？”
“醫生和病人單獨相處一會，不可以嗎？”
“哼，有什麼還要瞞著我的？”
輝夜姬噘著嘴哼道，不滿的看著永琳。
“好了，公主殿下，別鬧了。”
“我就不！”
看著不依不饒的輝夜姬，永琳也禁不住頭疼。她眉毛一橫，思索著該怎麼把輝夜姬勸出去。
見永琳沒有辦法，輝夜姬朝她直吐舌頭。
床上躺著的，自然是愛麗絲了。
她全身都被繃帶裹的嚴嚴實實，好似一個木乃伊一般。
突然，這個木乃伊動了動。
“嗚哇哇！”
一直盯著愛麗絲看的輝夜姬嚇了一跳，面色微紅的叫了一聲。
“她要醒了！不、不好！要是讓她看到我這副樣子一定又要嘲笑我了！”
輝夜姬站起來就想跑，但是她坐的時間太長了，腿一麻就摔倒在地。
八意永琳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然後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廚房。
“我去做點吃的！”
輝夜姬逃也似的沖進了廚房，丟下一句話。
眼見輝夜姬離開了，八意永琳才哼了一聲，坐到床前的椅子上。
她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最後一支筆，使勁深呼吸幾下，才讓自己忍住捏斷筆的沖動。
她觀察著愛麗絲的反應，迅速的在本子上記錄。
愛麗絲緩緩的睜開眼楮，外界刺眼的光讓她非常難受。適應了好一會，她才慢慢看清周圍的東西。
“唔……八意永琳？”
她眯著眼楮，望著床邊正在不停寫字的人，奇道。
八意永琳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稍微觀察了一下又立即在本子上快速的寫著什麼。
“看起來是你救了我啊……居然沒死，真是幸運，不過……”
愛麗絲自嘲的笑笑，不經意瞥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右臂纏滿了繃帶，居然還在。
“我記得好像被那個月兔砍斷了……”
她有些不可思議的動動右臂，立即傳來撕裂的疼痛。
“如果你想它再次斷掉，就請使勁活動。”
八意永琳頭也不抬的冷冷說道，這聲音像極了三九天的寒風，愛麗絲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家伙是怎麼回事……我惹到她了嗎？”
愛麗絲嚇得一縮腦袋，暗暗想道。
“說起來，還要多謝你救了我。”
愛麗絲咳嗽兩聲，正色說道。
“沒什麼，你也是為了救輝夜公主，應該的。順便醫療費也給你免了。”
“我也沒打算付。”
愛麗絲嘀咕一句，看了看自己身上，到處都纏滿了繃帶。
“你倒還蠻厲害的，超出我的預期。”
八意永琳抬起頭看了一眼愛麗絲，然後又繼續在本子上寫著。
“不過也幸虧我當時已經到了，要不然就算第四波月兔不殺掉你，你也會失血過多而死。”
“還有第四波啊……”愛麗絲苦笑一聲道。
“沒錯，不過是一些很弱的家伙而已。”八意永琳不屑的撇撇嘴，道︰“一巴掌就捏死了。”
“我真不是很懂你們這些怪物。”
愛麗絲心里吐槽著，天曉得她可是真的盡力了。
“不過，就你而言已經做的非常好了。要知道，我一向是不會夸人的。”
八意永琳淡淡的說著，手里不停，語氣卻頗為誠懇。
“能得到‘月之首腦’的認同，我還真是榮幸。”
愛麗絲沒好氣的回答道。
“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存在這個稱呼呢，‘月之首腦’。”
八意永琳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比起這個，我更感興趣，明明只有元素上階的魔力，你是如何干掉他們的？”
“還有，我在現場感受到一種古怪力量的痕跡，那又是什麼？”
八意永琳在本子上打了個問號，沉吟了一下，又在後面寫了個注解︰“似乎在哪里見過。”
“沒什麼，大概你感覺錯了。”
“或許吧。”
“說起來，我傷的也夠重的，居然纏這麼多繃帶。”
愛麗絲稍微動了動，只感覺全身都被繃帶裹住了，動彈有些困難。
“後半句話我認同。”
八意永琳拿過一個鏡子，放到愛麗絲面前。
愛麗絲滿頭黑線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被裹得跟個木乃伊似的，最不能忍的是頭上還打了個蝴蝶結。
“咳咳、事先聲明，這可不是我干的。”
八意永琳趕緊撇清關系，她可不想自己和這種惡趣味沾上關系。
“肯定是輝夜那個笨蛋！”
愛麗絲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恨恨的說道。
“咳、咳，關于公主殿下的審美觀，我不便評論。你的傷除了手臂那里，其他都不算嚴重，你的恢復力也不錯，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多謝你的照顧。沒想到八意大人還是個醫生。”
“哼，醫生對于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不過感謝還是免了，這幾天一直是公主殿下在照顧你……哼！連睡覺都不肯走！哼！”
八意永琳說著說著面色越來越陰沉，手里的最後一支筆在她手里不斷的變形，扭曲，發出“ 嚓 嚓”的聲音。
愛麗絲同情的望著那支筆，縮著腦袋不敢說話，不知道這家伙又是怎麼了。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上去好可怕的樣子……不會更年期到了吧？”
愛麗絲悄悄的望了一眼八意永琳，她面色紅潤五官精致，要不是因為氣質的原因，看上去也就二十歲的樣子，也不像更年期的人啊。
“你似乎在想什麼不好的東西？”
八意永琳的銳利的目光像劍一樣刺得愛麗絲渾身不舒服，後者趕緊搖頭。
“哼。”
八意永琳哼了一聲，低頭又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愛麗絲湊過腦袋去看，只見最後一句話寫的是“雖然看上去氣色不錯，傷口也已經結痂，留下疤痕的概率很小，但是疑似病人的腦部神經出現了問題……”
她滿頭黑線的縮了回來，後悔去看那個本子。
“對了，這個給你。”
八意永琳拿出了一截古怪的樹枝，遞給了愛麗絲。
在愛麗絲接過的一瞬間，這個樹枝立即綻放開了五彩的花，光芒四射。
“這……”
愛麗絲略微吃驚的看著八意永琳，只見她也是稍稍有些驚訝的樣子。
“有意思，蓬萊玉枝居然開得這麼燦爛。”
她略微訝異的看了一眼愛麗絲，然後在本子上寫下了幾行字。
“這就是蓬萊玉枝麼。”
愛麗絲拿著手里的樹枝翻來覆去的看，樹枝上五彩的花異常漂亮，好似不屬于人間似的。
但是下一瞬間，這花就迅速凋謝，零落，好似不存在一般。
“蓬萊玉枝，是因為污穢才開花的。所謂的污穢，也就是‘寂’，歲月的痕跡。”
“你身上的‘寂’，比我想象的還多，有意思。”
“說起來，蓬萊玉枝還有個名字。”
“叫做，‘優曇華’，彈指即謝，剎那芳華。”
愛麗絲微微一怔，隨即搖頭，不再說話。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只有八意永琳的筆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
許久之後，愛麗絲拿出一個東西，遞給了八意永琳。
“嗯？這是什麼？”
八意永琳拿起來一看，卻是個人偶，人偶的樣子和輝夜姬幾乎一模一樣，就連臉上那個有些可愛的高傲表情都如出一轍，精致的模樣讓八意永琳都為之一呆。
“唉，我算是知道為什麼公主殿下會被你拐跑了。”
八意永琳端詳著人偶，嘆了口氣，搖頭道。
“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給我這個東西做什麼？”
“你替我交給那個家伙吧。”
愛麗絲笑了笑，說道。
“你為什麼不自己給她？”
“沒時間了。”
愛麗絲搖頭，伸手從懷里抓出一個紫色符咒，符咒正在發燙。
這個符咒是和寫著著“蓬萊玉枝”的紙條一起出現的，樣式愛麗絲見過，和以前在西行寺家八雲紫給她的那個回西奧朵拉的一次性單向隙間差不多，只是要更為復雜和重一些。
符咒發燙，表示使用時間已經快到頭了。
“這是？”
八意永琳眉頭一挑，愛麗絲手里的這個符咒讓她非常吃驚，她一眼便認出了符咒的主人。
“來不及解釋太多。總之，我得走了，你們保重。”
那個符咒越來越燙，愛麗絲朝里面輸出一點魔力，然後扔了出去。
那符咒散射出刺眼的紫色光芒，然後紫色光芒迅速變色，變成了灰撲撲的顏色，在空中慢慢往下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灰色痕跡。
“那麼，再見。”
愛麗絲把手放到那條灰色的痕跡上，那痕跡瞬間擴開，變成了一條空間裂縫，裂縫的兩端還有兩個惡趣味的蝴蝶結。
八意永琳微張著嘴，眼前的一切十分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她還是迅速冷靜下來，朝著愛麗絲點頭。
“看來你是真得走了。小家伙，無論如何感謝你對輝夜公主的保護，我個人也向你表示感謝。還有，替我向八雲紫那老家伙問個好。”
愛麗絲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
“別忘記把人偶給那家伙。對了，替我向她說聲再見。”
“知道了。”
愛麗絲點點頭，隨即跨進了灰色的隙間里，隙間頓時關閉，消失了。
“真是有意思。”
八意永琳不住沉思，今天看到的東西對她沖擊甚大。沒想到，愛麗絲手里會有八雲紫給她的符咒，而且那個隙間給她的感覺，和她見過的隙間完全不同。
“難道？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答案，她卻又搖搖頭，把這個過于荒謬的答案刪除掉。
似乎听到了腳步聲，八意永琳轉過頭去，便看見了神色呆滯的輝夜姬。
輝夜姬怔怔的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手里一松，剛做好的粥就朝地上摔下。
“嘿！”
八意永琳身形一閃，便接住了那個碗。
“永琳……她……去哪里了？”
輝夜姬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但是她還是使勁用著平靜的語氣問道。
“離開了。”
“離開了？”
“是的。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這樣啊。”
輝夜姬點點頭，神色平靜下來。
“這粥，您還是自己留著享用就行了。對了，這個是她讓我交給你的，還讓我跟你說聲再見。”
“我知道了。”
輝夜姬接過那個人偶，放在手里細細撫摸，沉默不語。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輝夜姬平靜得有些可怕，八意永琳忍不住低聲問道。
“我？沒什麼，不用擔心，永琳。”
輝夜姬搖搖頭，把人偶放在桌子上，那人偶的表情惟妙惟肖，輝夜姬看得忍不住微笑起來。
“永琳，這就是你說過的，‘永恆之罪’麼？”
“是，這只是其中一種。”
“呵呵，我其實一直都明白。”
輝夜姬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望向了窗外，那里正飄落著一片樹葉，隨風而落，獨自飄零。
“一直都明白的。須臾之刻，剎那芳華，而不抵永遠之罪。”
“是的，公主殿下。”
“沒關系。在你也離開之前，我會慢慢適應的。”
“是的，公主殿下。我會盡力守在您身邊的。但是，我終究不是能陪您一直走下去之人。剛才離去那位，也不是。”
“我記得的。這話你是第二次對我說了。”
“深感抱歉。但是，我會去找出這個人的。”
“就算不存在，我也會讓她存在。”
那片樹葉零落在雪地里，被積雪覆蓋，掩埋，腐爛，化作白色的火焰，迷茫在空無一人的世界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