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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墓志铭
没有回答,那一具血肉模糊的诡异身躯抽搐了一下,面孔的部分,碎裂干的眼瞳震颤着,剧烈挣扎了起来,发出模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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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骂,还是哀求。
听不清楚。
也不用在意了。
无视了童山欲言又止的样子,季觉,断然的伸出手.
不在乎材料的整脚,也不在乎是素材的驳杂,更不讲究成品的品质。
非攻的加持之下,徒手炼成,再一次开始!
灵质之火的焚烧中,血肉模糊的狼,很快就坍缩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骨白色球体,表面之上,
一张扭曲诡异的哀豪面孔。
在诸多大孽的侵蚀和渗透之下,沦为了造物之灵,永世煎熬,难以挣脱。
「放心吧,我和你们这样的垃圾不一样,不会把自己的同胞推进地狱。」
季觉端详着它狼犯的模样,告诉他:「只要有朝一日,有人能够帮你打碎这个球,你自然就解脱了,看吧,多简单?」
然后,就在那一张绝望面孔的见证之中,抬起了手。
将手中的球,抛向了涌泉之湖。
落入湖中,消失不见。
很快,就在咕嘟咕嘟的沉闷怪响之中,地涌泉的奇观迎来了终结,原本的湖水在地底压力的变化之下,重新落回了地缝之中,迅速消退,带着狼的骨灰盒,一起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再也不见。
「走吧。」
童山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拍了拍季觉的肩膀。
可季觉没有动。
站在原地。
童山僵硬了一下,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季觉回过了头。
看向了自己作为工匠,所创造的一切。
死一样的寂静里,再也看不到来往的人群了。
只有满目疮的大地,焚烧成虚无的集市,还有从天上飘落而下的灰烬,像是雪花一样,
飘飘荡荡,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原来哪里的灰炽都一样啊。」
季觉呢喃着,忍不住想笑。
嘲笑自己作为工匠的幼稚和作为余的愚蠢,居然就连最基础的‘价值」,居然都没有能够判断明白。
一叶障目,居然连近在眼前的真相都不愿意看清。
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材料呢失去了国土、失去了家园,失去了过去和未来之后,除了憎恨已经一无所有的白邦之民—
季觉本以为,至少他们还可以自生自灭,毕竟,都已经沦落到这种程度了,难道还有剩余的价值可言么?
却唯独没有想到,如今就连生而为人的这最后一点点自由,都要被残忍剥夺。
甚至,包括这一份垂死的挣扎,都要利用在内憎恨和绝望化为催化血盟的养料,灵魂和肉体沦落为转化之狼的饵食。
在联邦和帝国夺走了一切之后,最后将他们推进深渊的,居然是他们的同胞。
而真正将他们最后一丝残余彻底碾碎的,是自己。
季觉没有后悔,也不感觉惭愧。
不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回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一场风暴。
贫民窟的洪水浊流之中,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当初的自己,能够救下她么?
能的吧?
或许呢,只要再早一点,再快一些,他还可以伸出手—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不论多少次都可以。
可面对眼前的世界,即便是倾尽他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时间,靠着一双手,又能抓住多少?
又能改变多少?
「走吧。」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将灰烬和焦土抛在了身后。
童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汽车再一次发动了。
咔一安凝咬牙,从伤口中抽出最后一根凝结成针的狼毒残留,迎着窗外云层之下阴暗的天光,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凝固的血液之上,猩红里,泛着一丝幽蓝色的微光,令她眯起了眼睛。
果然.——
「季觉哥,那只死掉的狼,不对劲。」
她忽然说:「它的谱系和白邦的狼血盟誓完全不一样!」
狼和狼之间的差异,往往比外人想象的要大,而狼群和狼群之间,也是不同的。
白邦的狼巢所领受的是白王的狼血盟誓,同其他的狼群也混不到一起。彼此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甚至互相攻伐·须知,异端之可憎,更胜仇敌!
「虽然对于外人而言,同样是狼,但本质和表现依然会有所不同,因为百王并没有真正的成为狼孽,所以,还是要差一点,但这一只是不一样的。」
她捏起了手中的血针,然后,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作为纪念而制作出的另一根,两根血针放在一起,差别立刻就显现出来。
第一根的色泽明显更加幽深一点,而第二根则透明了很多。
「你看,第二根是我们之前在拉力赛上杀掉的那一只,是心中狼一系,更擅长潜伏和伪装。」
安凝解说道:「而刚刚这一只,速度和爆发力要更加夸张,而且,毛发也是灰白色,应该是山中狼那一系才对。」
山中狼,心中狼,和狼主没有能够成为狼孽以至于还要差一点的白邦狼,三方的狼主都截然不同,没道理混在一起。
如今山中狼的出现,那就说明,幕后的推手不只是白邦复国阵线这么简单”
季觉恍然:「也就是说,有外来的狼群掺合了进来了,对吧?」
「没错。」
安凝严肃起来。
按照最糟糕的预想,山中狼来了,心中狼未必也会袖手旁观。
谢赫里的背后,很可能还有两个狼主支持,
如果是想要复活的白王,让他成为第三位狼孽,从而加速狼的生长和补完,那么,三方完全有可能暂时合流如今的状况,或许比预想的,还要更加糟糕!
季觉想了一下,缓缓点头:
「.·那就都杀了吧。」
就好像,在迷路的时候,忽然找到了目标一样。
季觉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前方的路,终于找到了通向终点的方向:
「我们去把他们都杀了,一个都不留。」
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还是幻梦之间的荒唐臆想。可那一刻,安凝却再一次看到了,黑色眼瞳之中所浮现的色彩,平和又静谧,就好像映照在荒野之上的遥远月光。
白鹿的冷眼一警,生与死。
于是,她便轻声笑了起来。
不假思索的点头。
「嗯!」
猎人,且前行。
遍布阴云的天穹之上,最后一丝天光渐渐褪去。
动乱的夜幕升起。
同样的夜幕之下,荒凉的山脉之间,遍布废墟、满目疮的白邦旧都,已经看不出往日的模样。
二百多年前覆灭在天灾之中的城市,再一次的亮起了火焰的光。
舞动的焰光轻蔑的扫过残垣断壁、破碎尸骨。
遍布裂痕的祭坛之上,有血色豌而下,跨越了荒凉的街道和废墟,延伸向四面八方。
仿佛蛛网。
轰!
仿佛铁幕一般的黑云之中,电光骤然横过,照亮了祭坛最高处的人影。
最前面的,是昔日白邦祭祀王遗留在尘世的唯一血脉,如今的少狼主恩苏尔,而后是谢赫里,
布尔胡什,拉扎兹等复国阵线的高层和狼群的代表。
而此刻,隔着祭坛正中的血色,祭坛的另一侧,两个模糊的投影,渐渐清晰。
一者仿佛盘踞群山,庞大恢宏,挣狞狂暴。
一者仿佛无形无象,若非主动显现,难以觉察。
此刻,虚无的幻影伸出了手,一把错金短刀凭空浮现在他的手中,向着恩苏尔。
恩苏尔不假思索,接过了刀,划过手腕。
瞬间,泛着隐隐漆黑的血液从手腕之上豌蜓而出,丝丝缕缕,璀璨的金色从其中隐隐显现,低落,落入祭坛正中的金杯里。
仅仅只是几滴,却好像夺走了他大部分的生命,令恩苏尔的脸色隐隐苍白。
再紧接着,幻影之中的恢宏身躯拿起了短刀,割向自己的手腕,一缕灰白之血从手腕之上滴落,汇聚在杯中。
最后,是无形飘忽的存在,同样,割裂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无色透明如露水。
金杯之中,作响,宛如沸腾,三道截然不同的狼血汇聚在了一起,狼血盟誓彼此碰撞和激化,到最后,终于彻底融为了一体。
时而是璀璨放光的纯金,时而是诡异无比的七彩,时而是狂暴狞的铁灰·
「很好,我等就此血为盟,缔结契约。」
山中狼主的声音从漩涡之下传来,平静又漠然,
「你可以开始了。」
另一个宛如耳语的声音响起:「迎回我等的第三支族类,迎回我等第三个同伴,第三位狼之子嗣。」”
恩苏尔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激动的血红。
「谢赫里—」
「遵命。」
恩苏尔背后,谢赫里恭谨的点头,低头走上前来,向着两位狼主行礼。
只是,伸出手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迟疑了一瞬。
仿佛呆滞。
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息。
他双手,握紧了山中之狼所递出的错金怀刀,然后,再捧起了心中之狼所赠予的盟约金杯。
死死的紧了,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就这样,走向了祭坛。
第一步迈出的时候,他全神贯注,战战兢兢。
就像是第一次以学徒的身份,跟在老师身后踏上祭坛时一样,汗流決背,满心惶恐。
第二步迈出的时候,却他忍不住走神了,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曾经的过往,自己第一次披上祭祀的白衣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时候,还有白邦——
第三步时,他不再跟跑,跨越了微不足道的过往,将曾经的所有抛在脑后。
那个在强敌环饲、无穷重压下被渐渐摧垮的祭祀,早已经死在了过去,随着这个国家,一起被人所遗忘。
第四步踏出的时候,他站在了祭坛的最高处,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瞳之中的焰光就被天穹之上的雷霆所照亮。
轻蔑俯瞰着天地万象。
「_一白王至上!」
他呢喃着这些年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话语,再一次的站在了这里。
正如同播种者所向他做出的承诺。
跨越了如此众多的阻碍,经历了数之不尽的折磨和苦痛之后,他再一次的回到了这里,再一次的,重新开始!
可和曾经的一切却再不一样。
再无白邦,也再无曾经的谢赫里。
物是人非,举世皆敌,这些都无所谓。
这一次,他不会再任由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哪怕是所谓的白王,也一样!
那一瞬的饥渴之中,白邦所缔造的狼,再忍不住,显现狞和野心。
心中之狼笑而不语,山中狼主淡然俯瞰。
所谓的狼,难道不就是这样么?
只要第三只狼孽能够完成就够了。
其余的一切,都无所谓。
「汝等的牺牲,都是为了来日的白邦。」
手握短刀和金杯,谢赫里的感知自荒野之中辐射扩散,再一次的俯瞰一切,沙哑的话语,回荡在每一个牺牲品的耳边:「恢宏庄严之大业,自汝等奉献之中铸就!」
啪!
那一瞬间,破碎的声音里,虚空中,数之不尽的哀豪响起。
荒野之中,聚落里,村庄中,一个又一个被血渴症所吞尽的空壳分崩离析,凭空炸裂,残存的血色舞动着,染红大地。
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血点,密集的,从白邦的大地之上浮现。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就像是要将整个白邦染成猩红。
这一瞬间,在含象鉴的望气术观测之中,整个白邦的劫气陡然沸腾,无数沉寂的天灾在这海量牺牲的灌溉之下,陡然一震,从沉寂之中,渐渐唤醒。
刺耳凄厉的轰鸣响彻整个天地,
荒野之中的血雨喷薄,呼啸而过,所过之处,夺走一切生命。
雷鸣阵阵,无以计数的电光如活物一般的窜动,汇聚,鞭挞大地。大地震颤,一道道裂隙浮现,就像是一张不断开阖的大口,吞没了无以计数的土石,化为深谷。
苍白的迷雾从地缝之中喷出,回荡着魂灵的哀豪。
而宛如蠕虫一般涌动的洪水从河床之中爬起,千万条粘稠的触须再一次饥渴舞动。
从屠杀之中所孕育出的血雨、从地震和血祭之中所完成的深渊之口、一次次瘟疫重叠之后海量的怨念所汇聚而成的死雾,还有畸变洪流被赋予了生命之后的活水之灾·
顷刻间,一道道天灾就在谢赫里的呼唤之中,再度从沉寂之中显现!
大地之上,无数血色豌蜓,蠕动着,向着旧都延伸而来,最终,化为了一体,就在这短短的弹指之间,一根根血色的脉搏,就已经覆盖在了白邦之上,纠缠着无以计数的灵魂,根植大地,彻底和整个荒野融为一体。
哭喊,哀喙,怒吼,低语·
虚空之中,无以计数的声音不断的回荡,环绕在了谢赫里的周围。
谢赫里大笑着,近乎狂喜乱舞。
错金短刀斩落,从祭坛之上,绽开了一道缺口,再紧接着,手中早已经满盈溢出的血水之杯高举而起。
慷慨无比的,将一切饵料尽数灌入了裂隙之中。
「今日,我为极乐之园献上苦痛和血泪!」
他专注的凝视着裂隙之后,汲取着血水迅速萌芽的那一隙璀璨之光,赞祝颂唱,狂喜呼唤:「香巴拉呀,我盼你根深蒂固,再度丰茂繁衍!」
以此狼血为系,以此牺牲为凭,以埋葬在其中的白王遗骸为基础。
就在一道道狂暴的天灾之间,覆盖大地的血色化为了真实不虚的根系,枯菱的种子再一次的萌发新芽。
顷刻间,裂口迅速的扩张,一道纯白的巨万亜最深的黑暗里,生长而出,张开了千万条枝叶,
覆盖天穹和大地。
如梦似幻,如此遥远。
可在祭坛之|,整判祭坛之|,所有人都再一次的看到了,巨万之一,那一道被利刃贯穿,悬挂在亏|的尸骨。
宛如经过了千万公的风化,早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祭祀王的残躯!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感应到了尘世中的呼唤,干的指尖,轻轻的动了一下。
这一刻,远离现世的诸王之遗,慈悲广济之王留下的最后痕迹—-所谓的,香格里拉,终于再一次的在现世投下了赛踪!
不,从伍往后,应该称之为谢赫里咧嘴,无声的大笑着,拥抱着那充斥天地的幻赛:
「一一林中之国·香格里拉!」
无穷天灾的环绕之下,一缕缕血色的灌溉之中,幻光之亏耸立在天地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膨胀、扩张、生长!
璀璨的辉光,照耀白邦。
可是,一片狞的姿态里,已经再亥有曾经净土的庄严模样就在同样的辉光的照耀之下,荒漠之中,有无数时光之前的幻赛显现一瞬。
那判跌坐在巨万之下的枯瘦僧侣,再一次抬头,看梁了眼前面目全非的世界,神情之中,并无赞叹悲苦,更无怨憎欣喜。
很快,那一双平静的眼瞳缓缓合一了。
消散无踪。
只余幽幽一叹,消散在狂风之中,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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