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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7章 养煞
随着这刀疤脸寨主,被墨画一记火球术爆掉头颅,至此,小界集州界的这处腌的匪寨,便被彻底屠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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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画又冲着周边,丢了几枚火球。
深邃的火焰腾空而起,迅速蔓延,将整个山寨,百余具尸首,连同一切罪孽,焚烧殆尽。
火光冲天,在夜色中分外鲜明。
焦臭的异味,随风向山间扩散。
小界集山脚下,山村之中。
那些原本在睡梦中提心吊胆的穷苦散修,鼻尖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腐臭味,惊醒之后,抬头便看到天边鲜血一般的火光,神色震惊而畏惧。
「山匪又杀来了?」
「快,抱住孩子。」
「女人都去地窖里——」
「男人都随我来—」
村内焦急声喧闹,吵成一片,忙忙碌碌半响,却发现天边虽有火光,但村落四周并无异常。
「山匪——·没杀来?」」
有人神情错愣。
众人抬头看天,片刻后,有人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不会是—山匪—·被杀了吧」
众人面面相。
他们想去山里看看情况,但畏惧山匪凶残,又不太敢,心中懦懦不安。
三日后,一个惯常在山里厮混的猎户,胆子大,偷偷溜上了山,半日后下山,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比划道:
「死了!」
「都死了!」
「路上死了十来个,被火烧得,死无全尸。」
「整个寨子,全被烧成灰了,里面的畜生,死了个干净!秃鹫在刨他们的焦肉吃。」
「整个山都清净了—」
这群散修,无不欣喜若狂,随后又纷纷惊疑:
‘这匪修的寨主,可是个筑基,杀人如麻,平日里,举手投足便可掀起腥风血雨,可是个顶天的大人物,谁能杀了他?谁有本事杀了他?」
「更不用说,那一个寨子里,上百个匪修,无不作恶多端,竟真能一个晚上,就死绝了?这怕不是,仙人才有的雷霆手段?」
话说到这,人群中一个枯瘦老者,当即颤声道:
「是,是了—是仙童大人!」
「我们祝仙童长生,求仙童保佑,仙童果真回应我们了,一晚上便将山上的匪修,全给杀了,除暴安良,保了一方太平———·
老者颤颤巍巍跪下,又诚心念道:
「愿仙童洪福永享,寿与天齐,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这下,有「事迹」摆在这,信奉仙童的人,就更多了。
他们跟老者一样,跪在地上,向天上朝拜,向仙童祈福,求仙童保佑—·
而此时此刻,受他们祈福的仙童,正在备受煎熬。
五十里外,荒山,一处偏僻的洞穴内。
四周布了潦草而简易的阵法。
墨画坐在山洞中,嘴唇发白,印堂漆黑一片,周身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作灰色的雾水,自身上流淌而下,令草木成片成片地发黄枯萎。
墨画的内心,也备受杀意折磨。
冥冥中,山民祈福的愿力,如潺潺溪流,汇入墨画的命格,但却根本抵御不了,那深邃如海般的杀孽。
而墨画此次,足足杀了一百多山匪。
煞气的反噬,来得也比以往更重。
墨画双眼紧闭,隐约之间,能看到荒天血祭大阵,一片死寂的黑白,那些在血祭大阵中,被崩解之力抹杀,灰飞烟灭的魔道修土们,化作一道道凄厉的冤魂,显化出一道道扭曲的长形人脸,对着墨画咆哮嘶吼。
「你杀了我——」
「还我命来——」
「你犯下如此杀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罪孽深重,不死何为?」
「杀了所有人—」
「杀———.—」
无数道凄厉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脑海,寻常修士闻之,必定头疼欲裂,神智癫狂,杀性大发。
但墨画修神识,明道心,对这类因果上的「冤魂厉鬼」的咆哮,抗性极强。
更何况,这些魔道的孽畜,本就死有余辜,该杀!
即便再将他们杀一遍,墨画心底也不会有一丝愧疚,
但问题是,他杀得太多了,牵动的煞气太重了。
神识证道,半步神明的墨画,可以不管这些「冤魂」。
但却无法对这些煞气,置之不理。
即便是真正的神明,可镇压鬼物,但却不可轻视煞气。
一旦被煞气侵蚀过度,正位的神明,也可能本源被污染,堕落为「杀神」,「凶神」,乃至「邪神」。
煞气越来越重,墨画的印堂,越来越黑,心智也在一点点被杀意蒙蔽。
一道声音,在墨画心底响起。
这道声音,跟他自己一模一样,但却更冰冷,更残酷「世人愚昧,唯利是图,无平等之心,无求道之志,活着只知贪图享乐,互相盘剥,令天道失衡,仙机蒙昧——”」
「如此愚蠢之人,全都该死,全都要杀————
这句话,竟暗暗契合了墨画一部分心境,撩动了他灭世的念头。
墨画眉头紧皱,知道事已至此,他没的选了。
他屏气凝神,取出水狱禁匣,观想禁匣中的水狱图,按照水狱门传统的修行之法,将煞气引入神念,刻入心相,融入神魂,与七剑狱,合二为一。
水狱门的七魄血狱瞳,正统的修行之法,便是以煞气,增幅血瞳之威。
墨画此前,并未修煞气,因此便只以七魄血狱瞳的招式,催动太虚惊神剑。
血狱瞳为形,惊神剑为质。
但现在,墨画身上的煞气,汹涌澎湃,无法抑制。
他只能将这些外溢的煞气,引入神魂,按照水狱门前辈高人,最先创造的瞳术之法,进行修炼。
一向走「歪路」的墨画,这次被煞气逼得,不得不走了水狱门的「正路」。
但只是这样还是不行。
神念因果层面的煞气,引入了神魂。
但周身外在,还是有煞气残留。
墨画便取出了第二本秘籍:
《魔道转煞真诀》。
这本魔道功诀,被他压箱底,压了足足十年。
他从来就没想修过。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用这本魔道的法门,来强行转煞,化解掉身上澎湃不息,凝如实质的煞气。
《魔道转煞真诀》的奥义,在心头流转。
一缕缕煞气,被墨画引动,汇于识海,继而由灵力牵动,向外沿着经脉,运转一个小周天。
最终与灵力,渐渐融为一体,沉淀于气海深处,自此完成了初步的「转煞」。
墨画的灵力,也带有了煞气之威。
就这样,墨画将水狱门《七魄血狱瞳》,与魔煞宗《魔道转煞真诀》兼修。
命格中外溢的煞气,被一分为二。
一者,融入神魂,藏于眼眸。
二者,混淆灵力,沉于识海。
煞气的反噬,也在被墨画一点点「消解」。
墨画印堂上的黑色,开始消退,周身的煞气断了根源,渐渐消失,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半个时辰后,墨画睁开眼。
他的眼底,血色的煞气,一闪而过,其内藏着万千修士身死时的凄厉呐喊,
杀孽之重,令人见之胆寒。
墨画又并指一点,指尖凝出了一枚火球。
火球的中心,是炽热的红色,边缘却描着一层黑边,煞气在其间流转。
墨画随手一点,火球轰在地上,爆炸开来,土石崩裂,草木焦黑。
这是正常的火球威力。
不正常的是,周边没被火球术炸到的草木,只是因为被火球的煞气撩了一下,竟也纷纷开始枯萎起来,一片衰败肃杀。
好消息是,墨画感觉自己又变强了。
他现在的瞳术,是正统的七魄血狱瞳了。
即便不依赖惊神剑,不透支神念,单凭目中的煞气,也有极强的震能力,
令人心生恐惧。
其次,他现在的火球术,缠着黑边,带着肃杀的煞气,威力也更强了几分。
坏消息是,这两个手段,都是因为「煞气」,才变强的。
严格来说,煞气并非正道修士的常用手段。
自己现在这样,已经有点像「魔头」了。
这一点,墨画有点接受不了。
「我怎么突然就像魔头了——」
墨画皱着眉头,搜肠刮肚,回忆各类见闻,来做正邪的界定。
片刻后,墨画神情一动,恍然间记起,很早之前,水狱门的于长老,跟他说过的一些话。
水狱门的很多传承,乃至水狱门的最终禁术,都与「煞气」有关。
因此,水狱门对煞气的研究也颇深。
据于沧海于长老所说,这世上,人分正邪,煞气同样如此。
煞气,分为正煞和邪煞。
只要杀人,便会带煞气。若要炼煞,便要杀人。
杀善人,可炼邪煞。
杀恶人,可炼正煞。
水狱门修士,历来入道廷司,以酷刑惩罪人,以道狱镇恶徒,诛杀一切奸邪,妖妄,堕魔之人,以杀伐养威煞,蕴一身正气,令宵小奸邪,闻风丧胆,此之谓,养‘正煞」!
这番话,于长老说的时候,墨画有些不以为然。
此时回想起来,他却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他记得,于长老似乎还说过:
「正煞是很难养的——」
「养正煞的人,必须有极强的毅力,有极坚定的道心—」
「一旦养正煞,造杀孽,缠身的冤魂,便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这些凶念,无时无刻,不在侵袭你的心神,一旦心性有了裂痕,抵挡不了这些凶念,就会遭到反噬,心性堕落,煞气异变,从正煞彻底变为更极端的邪煞———”
墨画回想至此,心头「咯瞪」一跳。
他没想到,当年于长老说的这些话,如今竟真的全都应在了自己身上。
荒天血祭中,他杀了太多凶恶的魔道修士。
换而言之,等于他养了无量「正煞」。
这些正煞中,的确藏着冤魂。
这些冤魂,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们的凶念,的确会侵袭自己的心神。
一旦抵御不住,便会遭到反噬,心性堕落。
若是因此走火入魔,滥杀无辜,「正煞」就会逆变,转化成为更极端的「邪煞」。
滔天的「正煞」,姑且还能平衡一下。
可若是滔天的「正煞」,化为深渊般的「邪煞」,那自己的命格瞬间就会堕化。
自己也就会走火入魔,成为大魔头,与大道绝缘,修道之途彻底完蛋墨画深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其实已经踏上了水狱门「养正煞」的路。
而这条路,就在悬崖边上,道路极其狭窄,只可进不可退。
只要一失足,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方劫不复。
甚至,他犯下的杀孽,足够深重,也足够纯粹,养出的「正煞」,可能比水狱门迄今为止,所有门人养的正煞,都要强大上无数倍—.—
普通的正煞,倒没什么。
但他这个正煞的量,的确太恐怖了。
稍有异变,产生的后果,可能就是毁灭性的。
墨画深深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自己一个筑基,真要承担这么大的因果么?
「不但化煞和转煞,十分艰难——”」
「养煞也等同于在养‘天雷’,是个天大的隐患。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更不能错杀一个好人,否则这一点杀孽,造成的‘邪煞」,就如同引线将不安定的‘正煞」瞬间引引爆,令自己万劫不复——”」
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杀孽深重,正煞如海,已经无可挽回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墨画心中沉吟道:
「以后还是能不杀就不杀。」
「只要不杀,就不会触动因果。煞气的状态,就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实在要杀,就要确定杀的人,的确是该死之人。这样只会增加‘正煞’,反噬而来煞气,借七魄血狱瞳,和魔道转煞功诀,也能勉强化解掉,但也不能一次性杀太多·
「至于无辜之人,绝不能杀。否则一旦养出了邪煞,污染了自己的正煞,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墨画沉下心来,梳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点了点头。
「人分善恶,煞分正邪,善恶会变,正邪也会互相转化———
一念及此,墨画心头一颤,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等他细细琢磨,又觉得晦涩缥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他知道,这是自己修为不够,眼界不高,对大道的理解,还不够深刻的缘故。
不过,墨画也不急,感悟这种东西,就是要一步步来。
日积月累,多学多思,总有水到渠成,豁然开朗的那天。
墨画起身,将周身阵法的痕迹抹去,又将四周,火球术焚烧的痕迹掩埋。
之后,用泥沙术平了地面,确认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动身离开。
走在山道上,墨画还是心事重重。
他一会想到养煞的事,一会想到化煞,和转煞,又想到七魄血狱瞳,还有煞气火球术的来历,想着想着,墨画忽而一愣:
「血狱瞳,是水阎罗的秘术。」
「火系法术,加上煞气恐惧,是火佛陀的独门邪法———
「我好像已经—身兼两家之长,成了乾学两大魔头,火佛陀和水阎罗的合体了?」
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墨画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无奈。
之后他又行了数十里,便到了小界集州界第一个,也几乎是唯一一个小仙城。
墨画站在小仙城外,看着城内人来人往,纠结良久,还是决定进城去。
他考虑好了,后面的路,若一个人走,碰到些「恶人」,自己难免还是会动杀心,会忍不住下杀手。
这样不行,得找些人,「保护」一下自己,免得再生杀孽。
墨画进了城,逛了一圈,来到一个镖行。
镖行里,有着小界集仙城里,仅有的几个,筑基初期修士之一。
这位筑基修士,大概一百二三十岁,头发半白,身材高大,气度爽朗。
他到小界集仙城,是为了押镖,回城的时候,也会兼职护送修士,赚些外快虽说他是筑基,修为高了一个境界,但也要为生计过活,要养家糊口。
尤其是在一些小地方,资源匮乏。
筑基修士光是修炼,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平日里用度,也是捉襟见肘。也不得不想方设法,开源节流,多赚一些灵石。
哪怕多赚一枚,也是好的。
「骆前辈,我想请您捎我一程。」
墨画到了这筑基修士面前,拱手道。
他适才打听过了,这位筑基修土,姓骆,是苍狼城骆家镖局的总镖头。
而苍狼城,也正是苍狼宗的所在地,刚好顺路。
骆镖头正在牵马,闻言看了一眼墨画,眉头一挑,惊于墨画脱俗的面容和气度,心底又有些疑惑:
「我堂堂筑基,竟看不透眼前这少年的虚实—」
他开口问道:「不知公子贵姓,是何来历,要去何处?」
墨画温和笑道:「在下姓墨,奉师门之命,外出游历,正要到苍狼城去,但害怕沿途危险,因此想烦请镖头,捎上一程—」
这话说得,倒也没太大毛病。
但骆镖头还是有些迟疑。
墨画便掏出了十枚灵石,「我可以加钱。」
骆镖头一愣。
此去苍狼城颇远,一般护送的费用,是五枚灵石,虽然不多,但对一般散修来说,尤其是附近的贫穷散修,已然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而现在,墨画一出手,就是十枚灵石。
「估计是哪个富家的小公子,外出游玩来了,不知赚灵石的艰辛—”
骆镖头心头默默道,又盯着墨画看了几眼,见墨画模样确实好,气质温润,
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看不透修为,估计是带了遮掩修为的宝物。但年纪很轻,修为应该也不会高,这么俊俏的一个少年,独自出门,担心路上遇到危险,也属正常———
骆镖头心中起了爱护之心,点了点头:「好,你随我一路。」
墨画笑了笑,拱手道:「多谢。」
之后众人整备了半天,骆镖头对接好镖局的事务,便领着车队,连货带人,
一同拉走了。
墨画也混在里面。
而有了筑基初期总镖头的保护,之后的一路上,也安全了不少。
哪怕遇到不开眼的匪类,也无需墨画出手,骆师傅连同镖局的镖头和镖师,
就将对面打发了。
墨画只需要喝着茶,吃着点心,在一旁看戏就好,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果然,人活着,就是要学会「偷懒」。」
「还是跟在人群里,一起混比较舒服··
墨画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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