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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矮子……”
雖然每次看到希大人那副尊榮都想笑，但這回是從國主御口听到如此鄙夷的稱呼，小梳忍不住笑了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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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大人夾著一方楸木棋盤，竭力昂著頭，踱步而進，那種很有尊嚴的模樣，更令小梳不禁笑出了聲。
國主不理他。
希大人跪倒在她腳下，三呼萬歲。跪倒的高度，與他站起來高度幾乎沒有區別。
從八歲開始，由于用腦過度，希大人就停止了身體的生長。這真是古今中外都未有過的慘事——希望能在這個時代執掌風雲、一展前生未竟的壯志，豈料上天就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
他自詡iq無人能及，手段也凌厲非凡，但事實就是如此，他不會是那個坐在龍椅上號令眾生的君王。除了身高遺憾外，他一頭火紅色的頭發，也令他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眼中顯得太過另類。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了成為二皇子寧輝的授業“恩師”。在宮中擔任一品棋待詔，不過為了掩人耳目。
寧輝長得唇紅齒白，一副道貌岸然的清秀模樣，頭腦靈巧，與他少年時代頗為相像，所以希大人本能上就覺得這孩子前程無限，也情願成為影子幕後。
“還是‘長生劫’的招數麼？”國主按著唇，顯得有些無奈，“希卿家為何總是要用這種無賴棋形呢？”
“稟皇上，這招雖然無賴，但有互相克制的深意。皇上……不是沒有在此劫上勝過臣下麼？”希大人眯著眼，笑容甚瘦。
國主被他氣得咬牙切齒，卻始終沒有下令砍掉他的手或頭。沒有辦法贏他的棋，他的手還是留著好。
小梳不懂圍棋，只能呆在國主身後，百無聊賴地站著。
他是天性聰明卻沒有耐心的猴子，所以少不得撓頭抓臉，眼珠滴溜溜地轉，看見窗外飄過一只紋黃蝶，頓時來了精神，手腕疾動，那只紋黃蝶立時被一道無形的巧勁困住，如被落網羈押，大翅膀怎麼也撲閃不出去。王牌妖孽特工學院
片刻，紋黃蝶力竭而亡，像一片枯葉跌落在地上。
小梳微微一笑，卻听見棋盤上“嘩啦”一聲，如夏夜急雨，暴躁涌動。
國主又敗了。
她棋藝絕佳，從少女時代起，已是王室第一人，常被先帝稱贊。她棋力強悍，有渴血的殺戮性，往往殺得對手中途就推枰認輸。不過從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折後，漸漸懂得包藏稜角。到如今，悍性雖在，卻也欣賞過程。
話雖如此，身為一國之君，連番敗在一個區區小矮子手下，顏面實在難堪。
希大人毫不畏懼，矮了一半的身體挺得筆直，臉上皮笑肉不笑︰“皇上可要臣下復盤？”
“不必了。下一局吧。”國主呷了一口小梳遞來的冰茶，聲調平穩，而眉目間殺戮之氣卻漸盛，“希卿家，朕要執黑。”
“是。”希大人沒有異議，讓她先行。
這一盤，希大人沒有再用那可惡的“長生劫”。
國主下得仔細，他似乎也非常艱難。兩人的戰局爭斗激烈，從西南角到極南之地，糾纏難分。
中央腹地暗流洶涌，西北方更似醞釀著危險氣息。
“這一角，臣怕要輸了。”終于，希大人指著極南之地那塊被堵死的白棋，嘆了口氣。
“哼。必死無疑。”國主冷笑，雄主的自信。
希大人嘴角泛起慘笑，指了指幾個黑棋，“這是皇上最得意的好棋。可，也可能會是臣的好手！”
國主一驚，未及環顧全局，希大人就已快速地下了一著。東方劍客奇譚錄
見狀，國主眉間無端一跳，有種劇烈的不安如尖刺般扎入內心深處。
小梳不明白地看著她，發覺她的後頸高度僵硬，頭顱像被一根線掛著，形如遭到天敵的獵物。
希大人不言不語，半眯的眼縫中閃出狡詐的光。
叮。
一枚黑棋掉在地上，碎成無數的黑瞳。滿地都是眼楮，陰陰森森的。
“希卿家，你下去吧。朕乏了，今天到此為止。”國主揮了揮手，本願希大人退下。
誰知，希大人竟又在棋盤上下了一子，悠悠地道︰“這盤棋，即使逆收官，也不會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了……”
所謂“逆收官”，指的是一方為先手而另一方為後手的官子，被後手方收官。如果逆收官子的目數大于先行官子的價值，那麼逆收有利，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希大人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即使國主負隅頑抗，窮思積慮，也不會有機會反敗為勝。
“夠了！拖出去……”國主氣得臉都白了，差點就要說出那個“斬”字，見希大人矮小的身軀雖然伏在地上，臉上卻沒有恐懼之色，心里倒有些賞析，于是生生止住了那個字，嘆了口氣，改口，“拖出去……反省罷。”
希大人的腦袋伏在地上，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謝皇上恩典！”
聲音低沉，不知是喜是怒。
“何必跟一個小矮子一般見識呢？”小梳待他走後，柔聲安慰，想過去摟住她的腰，豈料被她迎面扇了兩巴掌。
沒多大力氣，就跟羽毛輕輕掃了兩下似的。
可小梳眼淚立刻滾出來，捂著臉，好像烙鐵般疼︰“皇上，你手疼麼？要不要臣給你吹一吹？”
國主不理他，蘧然一甩龍袍，朗聲道，“傳朕旨意，大理寺卿立即往御書房見駕！”庶女謀婚，冷皇別過分
“咦？”小梳愣了，“怎麼忽然又提起這事了？唉，果然是君心如海，不可度量……”
在他驚愕不已的時候，國主盯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也來。”
“是！”小梳笑得很嫵媚。
但是大理寺卿帶來的消息，很令他不安。
在國主案前放著的，正是從王碩立那里偷來的通敵信函。
不過，在大理寺的抽絲剝繭技術研判下，竟是偽造的。
“其實臣之所以過了這麼久沒有向皇上呈報，是不願冤枉好人，以至大翰失去一位杰出的將才……”大理寺卿眉目俱白，言辭謹慎，很有威嚴。
“此話怎講？”國主陰了臉。
大理寺卿弓著身，用一根細細的針，挑開了密函開頭的稱謂。
“臣和大理寺諸位同僚用了多種手段，才察覺此函大有乾坤，恐怕……真相太過出人意料。”
的確出人意料。
小梳的心髒好似被一錘搗碎了。
那封信函的抬頭，寫著︰“程開雪將軍……”
“這是誣陷呀！”白發蒼蒼的大理寺卿跪在國主面前，眼神如追到真凶般公正凌厲，“程開雪身為一軍之帥，竟然制造此密函誣陷王將軍！枉他身為忠烈之後，背負著我大翰多少臣民的寄望……我們還查到，他與叛賊葉罡早就是半師半友的關系，這次他勾結東厥，就是葉罡引的路！”
小梳的腳一下軟了。
朝堂的戰斗，被江湖的刀槍厲害百倍。他如今才知道。
下的雖然是長生劫這種老土棋形，收官時，情形就逆轉過來。
飛流直下，遍體深寒。
一瞬間，小梳只想一手掐死面前的白發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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