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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已經來了，學堂自然是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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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望村，第一次響起了書聲。
多少人，偷偷在後山那處，听著這聲音，卻不敢走太近，生怕里頭的人被驚擾了。
小心翼翼地在那，暗想要當年也能有這樣的學堂，是不是如今也是另外一番樣子？這念頭剛起就自己先笑笑，如今哪怕不念書，去城里也總不會餓死，那麼多人在外頭呢，自家的小子，以後也讓他來念書。
要說甦錢氏那人雖然討厭，事事都要強一頭，卻也正因此，才有甦有文……
這些日子，甦錢氏走出門，驚覺周遭人對她的態度有些不太對。
回頭就自己念叨︰“人都是勢利眼，不過是老五在那邊，就這樣巴結討好起來。”
人的關系都是相互的。
于是乎，在甦錢氏剛反應過來，自以為得意地擺出老太太的派頭的時候，才發現又沒有多少人捧著她了，別人或許一時感念她讓甦有文念書，卻沒有幾個人受得了她那個壞脾氣。
她又是回來罵了一通。
姚氏就遭了秧。
“你有什麼能耐得意？我好端端的老五，本來是當官的命，卻愣是被你帶累成這樣，讓我這老臉都丟盡了，你還真以為自己長本事了？”
姚氏訥訥不敢言，整個人的神采卻是有些不同，以往甦有文根本無法自立，雖然她明白他是個有學問的人，但嫁人之後她更明白，這學問並不能當飯吃，大房根本不愁吃喝，二房有甦有義，三房更是不用說，最不濟的就是四房，至少也能種地。只有甦有文，要是分家之後……她簡直都不敢想，沒曾想還能有這樣一遭，要真的如此安心下來。日後哪怕清苦一些，也不用那樣為難。
是以她跟以往一般地低頭默然，在甦錢氏看著也是一種幸災樂禍的姿態。
這慍怒就更甚。
姚氏卻也委屈。
好在有甦老爺子，甦有文的事情他既然已經管了，自然也不會讓甦錢氏搗亂。
在甦錢氏罵走了姚氏過後，甦老爺子這才坐下，跟甦錢氏好生商議起來︰“如今曾孫都有的人了，還這樣大的脾氣，你這樣子，誰又記得你的好？”
甦錢氏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聲音卻軟和下來︰“我反正就是這性子，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我還要去看小輩的臉色？！”
甦老爺子原本也是有些心疼甦錢氏的，但她的話硬得總是能夠砸傷人，別說是別人。就是自己，也忍不住想走出去，今日卻不行。
頓了頓，他說道︰“老五那頭，如今看著也是好了的，以後你也不用操那麼多的心，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瞧瞧，哪個都過得不差。”
甦錢氏並不認同甦老爺子的話？不差？！不差的是他的兒子！老大家出了秀才自然不用愁，老三家里大把大把的銀子，也不知道幫襯兄弟……但這些話，她恐怕要帶到棺材里了。
有這不能說的，自然也能從別的地方出氣。這就是甦錢氏的本事。
“不錯？我好端端的會念書的兒子，差一點就毀了！如今帶著那麼一堆掛著鼻涕的娃兒，以後就算要考功名，也……老三那麼有錢，就不能讓老五再多念幾年書？這是看不得他好。”甦錢氏一邊說。一邊裝腔作勢地抹眼淚。
甦老爺子只覺得心里一股氣憋得受不了，哪里有這般不講道理的人，“要是老三完全不顧老五，他能夠有今日嗎？那蓋學堂的地是誰的？你別又說那蓋瓦房什麼的，那是老五自個兒不願意的，就算念死書，就能考上？慈母多敗兒。”
甦錢氏被甦老爺子用話一堵，也有些憋悶，再看甦老爺子臉色已經有些不對勁，就見好就收，她心里其實也明白，甦有文究竟是個什麼性子，能夠走這一步她也是有過慶幸，但她就是不甘心。
句句都說不到一塊，兩個人都不太痛快。
甦老爺子的脾氣因心情略有改變，就忍了忍，說道︰“那些東西都收上來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甦錢氏那暴脾氣，就又忍不住了。
“老五那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愣是不要人家的東西，這辛苦在那說話，教他們念書識字，難道拿點東西不應該？你瞧老三家那兩個小崽子，光是念書還不知道花費多少！即便咱們是村子里，就好意思？”甦有文開館之後，甦錢氏其實是掰著手指地在那計算，一旦達不到要求，就等于是別人欠下她的。
甦老爺子也是一怔，如果甦有文不收東西，以後靠什麼安身立命，何況這也是規矩不是？
“就沒收？”
他顯然還不太了解甦錢氏，要是不收，甦錢氏估摸著會拎著砧板菜刀到別人家門口去罵街，她就干得出這樣的事！
如今不過是這樣說了幾句，顯然不是那麼要緊︰“我倒是小看了半夏那丫頭，她就是個財精，也不知道她跟老五說了什麼，老五倒是答應了，但……”
“答應了就好。”
甦錢氏也不理甦老爺子，站起身來，蹬蹬地進了房，又搬出一個籮筐來，指著里頭的東西，“你瞧這是啥！里頭還有！”
甦老爺子有些納悶，走過來，挨著籮筐邊蹲著，往里頭瞧。
甦錢氏隨手拿起一小包種子，“你道這是啥？芹菜！芹菜也就算了，給幾棵菜種算怎麼回事？那些人還得了便宜賣乖，說的是老五指定的東西！”
甦老爺子瞬間無言，這……還真的就是甦有文的性子。
甦錢氏卻是打開了話匣子，喋喋不休︰“芹菜，說什麼勤奮好學！這一把，是蓮子，是一片苦心！這半籃子是紅豆，說是鴻運高照，這棗子，是早早高中，還有這個！功德圓滿！還不如給我兩口袋米！我倒是養出來個什麼東西，真想把這所有的東西全部扔進鍋里，看他能吃多久？！”
也真的是氣狠了，甦錢氏才會連甦有文都罵。
甦老爺子默默瞧著這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些人沒有紅豆，就用綠豆甚至花生代替，沒有芹菜，就用別的菜代替，雖然甦錢氏的話有些不好听，他倒也想如此罵他。
甦老爺子雖然嘴里有些苦意，卻又想這一開始怕是都不會那麼順利，從另一個方面來看，至少那些人對老五都是認同的，來日方長，不需要心急的。
“你瞧，這里還有肉干呢。”
“肉干？！差點沒把牙磕掉！”
“你這人，就是愛著急，這不是剛開始嗎？你出去听听，外頭可都是夸老五的，那些娃兒也都懂事，教了回去就懂事了許多，有些還能寫幾個字了，這是多大的功德？以後你出門，誰不知道你是誰？是不是？”甦老爺子似乎在說服甦錢氏，也似乎在說服他自己。
甦錢氏還挺受用，冷哼了一聲︰“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都靠別人可不成，這想念書就該有念書的樣子……”
甦老爺子見她的神情，就有些明白過來，“你還收了別的？”
“自然……是需要收點銀子的，什麼都沒有這東西好，要我就拿著這點破東西，就把自己兒子搭進去，我又不是瞎了眼！這說出去，我臉都沒了！”
甦老爺子听她如此說，突然就笑出聲來，越笑越是響亮。
甦錢氏先是嘟囔了幾句，見甦老爺子根本停不下來，自己也嘗試著翹翹嘴唇，卻甚是不習慣。
這笑聲傳到作坊那頭。
有人在那打趣︰“瞧這老爺子笑的，怕是在家里數金元寶吧？”
“那也是人家的命！我怎麼還听見有半夏奶奶的笑聲？”
“沒有！”
“有！”
“你一定听錯了，都活了幾十歲人了，我就沒見她笑過！”
這邊笑過之後，甦老爺子磕磕煙袋︰“那收的銀子，可是放在老五媳婦那頭，這在外頭念書識字什麼的，也總要買點筆墨，如今想吃什麼，也能吃上，反正是老五的銀子，讓他媳婦拿著，以後總是要搬出……”
甦錢氏一听就炸了毛，不敢直接罵甦老爺子，卻是拍著桌子在那罵姚氏︰“好你個臭xx，這路不通那路通是不是？這還沒做出什麼來，連個蛋都不會下，就想不侍奉婆母了？搬出去過松快日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樣的命！我整日地供著你好吃好喝，就為了讓你變成白眼狼的？趁早給我滾出去！看你能不能餓死在外頭。”
“你倒是說話啊！咬人的狗兒不叫，平日里悶得跟個葫蘆似的，一肚子的壞水，有膽做沒膽承認了？這以為自己是誰了？”
姚氏被這劈頭蓋臉的罵聲弄得不知所措，天地良心，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搬出去的問題。
甦老爺子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他原來是想著老三跟老二，都是相繼搬出去才過上的好日子，反正孫子都快要成親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倒是不如分開了得好，分開之後，自然是姚氏顧著甦有才，這剛有這個想法，還沒有來得及跟甦錢氏說，就見她如此反應。
不外乎就是不想放下當家做主的權利罷了，哪怕現在是名存實亡也好。
他怒不可遏︰“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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