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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就要蓋學堂的風聲，如一滴冷水掉進了熱油，各類言語瞬間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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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來找半夏家的居然是甦老爺子。
他手里拎著一個旱煙袋，精神頭很好的模樣，許久沒有踏進三兒的作坊，他微眯著眼楮打量了四周，這地方似乎沒有想象之中熱火朝天。
每人臉上卻洋溢著笑容，甦老爺子就想起當初也是去扛活計，汗如雨下地打坯，累得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汗水把身上的衣衫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哪里像眼前這樣能夠談笑風生地干活？
到底是不一樣了。
他見到甦有禮，說話聲音都很是平靜︰“現如今城里的作坊還好？”
甦有禮見到甦老爺子的心，還是有一些復雜，他也是恨過的，在得知他出事家里就直接把三房分出來之後，但他總不能一直恨，特別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家里的日子越來越好，他整個人都平和起來。
但隔閡一旦存在，就宛如那碎裂的鏡子，即便拼湊起來，到底還有罅隙。
他有些不太自然甦老爺子如此的態度跟問話，說話就有些別扭，只回道︰“都還好。”
甦老爺子卻像是沒有看到甦有禮的樣子，自顧自地說道︰“你能有今日，也算是好的，從小就沒用操過什麼心，現今城里屋子里都有作坊，但做買賣還是要小心一些，不能盲目地圖大，咱要心里有底，多大的嘴就吃多少的飯。”
甦有禮一頭的霧水，以為甦老爺子听見了什麼不好的傳言，但他要解釋，卻沒有什麼想說的，只點頭應是。
“我常瞧著外村的人過來商議，這種黃豆也是好事情，讓大家都跟著賺些銀子。你大哥那頭遠風考了秀才，以後我也是不用愁的，你二哥說話比你還少，沒想到也是個有福氣的。這樣久得了遠雷，還有老五也快好起來，你四弟從來被疼壞了，脾性不好，說他太壞的心思也沒有，村子里跟他一般混日子的人也多得是，爹這一輩子，也就算如此了，之後閉眼，也能去見你們的娘……”甦老爺子絮絮叨叨說了這些。
甦有禮也沒有多少反應。他就拿著煙袋，背著手，要回去。
甦有禮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別是見甦老爺子年不過半百，背都有些微駝。更是有些感慨，張嘴似乎都不受自己控制，說道︰“爹——”
甦老爺子轉身，見甦有禮一臉的激動，倒是有些莫名。
“爹，我曉得的，以後你老人家就好好享享福。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到此處，甦有禮也不知道再說什麼。
甦老爺子卻是听了進去，微微笑了笑，轉身踏步走了。
李氏這才湊上前來，問道︰“爹怎麼了？我見他……”剛才的樣子，有種放松下來的頹態。
一旁的半夏卻是看了個明白。甦老爺子跟甦錢氏湊在一起過日子，大事甦老爺子做主，小事卻是甦錢氏一嘴說了算，她那樣強悍的個性也沒有多少人敢惹，家里倒是也沒有吃過什麼大虧。甦老爺子當初的考量也未免不是有用，但後來的種種……
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如今幾個兒女都是不需要多操心的，甦老爺子就放下了心，這就好比前世那些從崗位上退休下來的人，要再沒有精神寄托，一年兩年間，仿佛過了十年似的。總覺得整個世界不需要他了，這人一老，就怕不中用。
李氏似乎想得明白，嘆道︰“估摸著這是老五的事情差不多了，見他肯去干點事，爹這心也好受。”
甦有禮點點頭，瞧著李氏，兩人相視一笑。
李氏嗔怪地瞪了過去，“多大人了！”
說完，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呀，這樣不妥！”
“怎麼？”
李氏抖抖嘴唇，似乎有些後悔，卻還是說道︰“我這可不是挑唆啊，你讓爹享福，我也巴不得他安安樂樂，只你要是如此說，豈不是讓他什麼事都沒，爹又不老，這人整日沒事干，哪里能有好的？”
到底是血脈相連，甦有禮很是為難，“那，給爹找些什麼做做？我們這作坊……”
半夏咳咳兩聲，就怕爹娘心軟，這甦老爺子雖然是有些推搡，總不能因此讓他來作坊做主吧，這可不行，自然要阻止，“爹，娘，這五叔的學堂還沒有蓋起來，雖然咱們出地方，村子里也有人響應，總要有個管事的人不是？不如讓爺去？反正竹屋也不難，還有那麼些人瞧著，這樣的事情，也要有個老人在才好。”
如今因為遠風跟作坊，出門誰不給甦老爺子幾分薄面？村子里的人跟人精似的，別看有時候敢擠兌甦錢氏，但那也都是甦錢氏自己作的，況且別人可是曉得，大房跟三房，並非甦錢氏親生。
這其中的差別，說有或者沒有，都有些微妙。
甦有禮一拍額頭，很是贊同︰“沒錯，這就算是要干活，也有有個起頭的人，只爹這樣的年紀了，讓他去招呼這樣的事情……”
“行不行不如問爺？”
甦老爺子听甦有禮說完，眼里慢慢有了光彩，卻沒有馬上就答應下來，只是遲疑︰“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過，讓村里人又出力蓋屋子，這念書你又說要束 ，會不會有人說……”
沒有想到他擔心的是這一點，甦有禮就更加有信心了，“爹，你想太多了，再說咱們收的東西也不多，這比起外頭來那更是少，村子里有學堂，那是整個村的大事，大家幫忙也樂意得緊，哪里會說什麼話，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甦老爺子面色就有些松動，對這個提議顯然是已經上心了。
“爹，這作坊里事情太多，我也不瞞著你，我可是只給一個地方，別的可是不管的，這是村子里的事情，到時候要什麼都插手，反而被人說，至于這以後要如何，還要走一步看一步，你也知道老五的性子，他連束 什麼的估計都沒有想過，但既然這是大好事，咱也不能破了規矩，畢竟說句不好听的，要是教得好，日後老五就靠這個吃飯的，現在一開始規矩定了下來，以後才好行事。”甦有禮說得頭頭是道。
越說，甦老爺子眼楮越亮，他暗暗告訴自己，老三說得太對了，老五這性子不能由著來，甦錢氏如今整日挑老五媳婦的毛病，這院子里整日都是罵聲也不叫個事，倒是不如自己過去管管，也是自己的一份心，總不能吃白飯就是。
念及于此，甦老爺子點點頭說道︰“你這樣想很好，這事情既然是村子里的大事，我這就跟你三叔，一道去里正那頭商議商議。”
“爹，你答應了！”
甦老爺子見甦有禮一臉的激動，笑呵呵道︰“你都這樣說了，我要不答應，我這老臉都沒有地方放了。”
甦有禮嘿嘿笑了笑，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口來 ︰“那娘那邊，還需你去說說，我這是……”
提到甦錢氏，甦老爺子也是有些頭疼，卻不想被甦有禮看出來，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們兄弟相互幫襯我看著也歡喜，你娘那頭我去說。”
這話音未落，就見甦錢氏從外頭急急回來，一見甦有禮就大著嗓門說道︰“老三，是你讓老五去帶哪些毛孩子念書？你這是安的什麼心思？老五可是要做大事的，這風聲傳得外頭到處都是……”
甦有禮而今見甦錢氏這張牙舞爪的樣子，反而淡淡說道︰“娘這是哪里話，這是老五自個兒的主意，不信你去問他，他那個性子，我能夠說得動？”
見甦錢氏撇撇嘴，甦有禮突然一笑︰“老五找過來，說想在那邊新宅子的地方上，劃出一小個角蓋學堂，既然娘不同意，我不應他就是，這本來就是村子里的事情，爹也知曉的。”
甦老爺子正要說話，甦錢氏卻眼楮一瞪︰“老五可是你親弟弟！你那一個小地方都舍不得？他又礙著你什麼了？”
跟甦錢氏這樣的人說話，甦有禮笑了笑就不吭聲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過我話放在這，這學堂是整個村的事，要里正找到我也是出的，別的我也不想多說。”
跟甦老爺子說了一聲，甦有禮就調頭要走。
心里卻想，甦錢氏怕是也在憂心甦有文的未來日子，如今听她那口氣，哪里是不願的樣子，分明是想從中訛些什麼東西。
甦錢氏果真地說道︰“這有什麼為難的，既然是學堂，哪里能用竹子蓋，說出去也是笑話，都是娃娃金貴著呢，念書以後都是有學問的，老三你別看自己現在有幾個銀錢，也比不過人家念書的，反正新宅子你都要搬了，這邊兩個作坊這麼大的地方，還不能做學堂？這兩間屋讓老五兩口子住著，打開門米粉作坊那頭就是學堂，也近便。”
自己還沒有搬走，就圖謀開了？
這樣近，老五哪里能夠安心，何況這邊自己家也有用途，這樣大的地方說給出去就給出去？
甦有禮也不吭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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