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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夏靈鳳是不敢跟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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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看了鄰居大伯的尸體閉著眼楮坐在背簍上被剃頭的情形,好多年以來,夏靈鳳看見背簍都害怕得扭過頭去。
以後誰家死了人,她都離得遠遠地。
可是,現在,夏靈鳳是成熟的靈魂。
自听到大堂叔死的消息,很多的往事也浮現在記憶里了。今天晚上還會發生一些事情。她想盡一盡自己的心,看能不能阻止一些事的發生。
夏靈鳳跟著母親來到ど爺家。ど爺家就住在夏靈鳳家的斜對面。中間隔著一個稻場,
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稻場的雪已經堆積得很深了!
遠遠地就看見ど爺家的屋外高台下雪地上站了三三兩兩的人。
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
夏母撥過人群,急急地趕了過去。
ど爺家里已經是哀哭一片了。
夏金社的尸體用白布蓋著,臉上用黃色的冥紙蓋著,靜靜地躺在那里。
屋里站著很多人。詹湘南抱著他們的兒子木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頭發凌亂,神情痴呆。兒子眼淚巴巴地看著母親。
夏母直奔ど奶奶而去。
ど奶奶看見夏母,哀哭一聲︰“陳姑娘啊,我這是塌了天啊!我咋得過啊!我的兒啊!”
夏母這時眼淚也流了下來︰“ど嬸啊!你要放寬心啊!人死不能復生啊!”
听到“人死不能復生”,ど奶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大喊一聲︰“我的。。。。。。。”一口氣沒有上來,又暈過去了。
夏母趕緊掐她的人中,掐不醒。
夏母說,趕緊放平,又使勁地掐人中,掐住不放,過了一會,ど奶奶長出一口氣︰“我的兒——啊!”
一直哀哭不止!
夏母趕緊對二堂叔夏金會說︰“來,快將媽扶到床上躺下!不能讓她在這里了!你媽怎麼受得了啊!越看越想越有問題啊。你哥的事還沒處理好,別把媽也搭上了!”
夏金會趕緊過來,扶ど奶奶回房去。
ど奶奶說什麼也不走。
“我要陪陪我的兒啊!兒啊,你怎麼那麼狠心啊!你狠心丟下養你30年的老母啊!你狠心丟下你快70的老父啊!我們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你叫我們心里怎麼過啊!兒啊——”
ど奶奶又暈過去了。夏金會趕緊把她抱起,放進了她的臥房里。
夏靈鳳這當兒仔細看看屋子。
大堂叔靜靜地躺在那里,白布蒙住了他的身子,黃色的冥紙蓋住了他的臉。旁邊,三堂叔金主,四堂叔金義一邊哭,一邊燒著冥紙。
夏靈鳳的頭腦中,忽然想起一陣嘹亮的笛聲,思緒回到那個清爽的夏夜。
笛聲高亢嘹亮,在夏天的夜空中隨風飄蕩,令人聯想到︰清清流淌的河水,茂密修長的翠竹,廣闊無垠的原野,細密潤潤的春雨中,幼苗探出頭來,舒展著身子,和風吹拂,它們跳起了歡樂的舞蹈!
這是電影《春苗》的插曲。
和著這笛聲,是一群孩子和大人在唱歌︰
翠-竹--青--青---喲~~~~~~~~~~
披--霞---光,
春苗出土喲~~~~~~~~~~~
迎朝陽,
頂著風雨長,挺拔更堅強,
社員心里扎下根,
陽光哺育春苗壯,
陽光哺育春苗壯。
身背紅藥箱,階級情誼長,
千家萬戶留腳印,
藥箱伴著泥土香,
藥箱伴著泥土香。
翠竹青青喲披霞光,
赤腳醫生喲心向紅太陽,
心向紅太陽。
夏靈鳳那天正在稻場里乘涼,听到笛聲歌聲,就循聲來到了ど爺家。
原來難得大堂叔今年暑假休幾天假,和大堂嬸還有他們的兒子夏立慶一起回老家來了。
夏靈鳳看到的,就是大堂叔金社坐在院子中間,正吹著笛子,二堂叔三堂叔的幾個孩子還有夏立慶在和著笛子唱歌,大堂嬸領著他們在唱。
大堂嬸的音是最準的,聲音甜美,這麼高的音,竟然唱得毫不費力,聲音圓潤,沒有慣常高音的那種尖利。
孩子們揚起笑臉,大堂嬸幸福地看著大堂叔,甜甜的笑著,愉快地唱著。
這個畫面一直定格在夏靈鳳的腦海里。
過了好多年,夏靈鳳看到大堂嬸,就會想起有一年的夏天的乘涼的夜晚,那嘹亮的清越的笛聲,那清脆的高亢的歌聲,還有那溫馨的畫面,幸福的笑顏。
如今,大堂叔就那樣靜靜地躺著那里,夏靈鳳多想他能突然坐起來啊!
可是他卻再也不能吹笛了,再也不能說︰“三兒,來,給你糖吃!”
想到這里,夏靈鳳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堂屋很大,除了默默坐著的ど爺,還有幾個陌生人。
兩女三男,夏靈鳳看那稍年長一點的男的眉眼之間和大堂嬸有點像,心想,這應該就是大堂嬸的哥哥。
還有一個少年,大約十七八歲,長得很是扎眼。白皙的皮膚,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楮,微微卷曲的自來卷頭發。
夏靈鳳知道,他叫詹浩聲。是自己那個年代的風雲人物。
夏靈鳳和他是半點交集也沒有。只知道他是一個集團的老總,不過那年代當老總的人很多,他的獨特就在,一輩子沒有結婚。
大家都說,他是同性戀。
那時同性戀已經不遮著掩著了,張國榮就是同性戀,在演唱會公開穿裙子呢!
夏靈鳳還知道的是,今天他們的車半夜回去,會出事的。
他的母親和父親,二叔和二嬸都出了事故,他被父親保護著,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這都是听別人事後說的,具體怎樣,夏靈鳳當時記得不是很清楚,听了就忘了!
詹湘南先是丈夫出了事,後來哥哥嫂嫂出了事,一下子無法承受這打擊,再加上婆家眾人對她的指責,她瘋了!
夏靈鳳後來上學的時候,經常看到詹湘南坐在學校操場里,神情呆呆的看向遠方。
夏靈鳳曾經感嘆︰“人家不愧是知識分子,連瘋了和一般人的表現都是不一樣的。夏靈鳳看到的別的瘋子,就是在田野里大街上到處跑,身上髒污不堪。
“你還有臉回到我們這個家,我哥哥就是你害死的!你走!你走!”
四堂叔夏金義上前推搡著詹湘南,詹湘南充耳不聞,木木地坐著,身子腦袋被搖來晃去。
夏金義一用勁,詹湘南倒在地上,夏立慶今年已經八歲,忙過來打他的四叔。
“你為什麼欺負我媽?我爸不是我媽害死的,是他自己害死自己的!誰讓他耍liu氓!”
夏金會過來了,一把拽過夏立慶︰“誰告訴你的?你怎麼這樣說自己的父親?詹湘南,你就這樣教孩子啊!人都死了,你還這樣教?你還真惡毒啊!人死了你還不放過他!”
眾人都高聲的喊起來,詹湘南的哥哥們過來了。他們互相推推搡搡,還有幾個本家也過來了。高聲叫著︰“打死這個惡婆娘!”
詹湘南任憑人們說什麼,只是木木地坐在地著。一滴眼淚也沒有。
“你看這個惡婆娘,一聲也不哭,一滴眼淚也沒有!就是她害死的!她生怕便宜別人,她巴不得人死!”
詹浩聲紅著眼楮,大聲地駁斥道︰“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我姑姑怎麼會希望姑父死!他是她丈夫!”
“怎麼不希望?離婚了,就不是她丈夫了?她就是巴不得他死!”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年齡大一點的中年男人摸著詹浩聲的頭,示意他不要說了,對著七嘴八舌的人群︰“我們也不希望這樣,那你們說怎麼辦?那是要我們抵命嗎?”
夏靈鳳听得這話,忽然一陣寒噤。
這話說得,可不是嗎?那是四命抵了一命啊!
“你們滾!你們滾!”眾人吆喝起來!
估計那次就是這樣負氣而走,造成了車禍。
夏靈鳳眼看著這局面無法收拾,各人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誰也不替對方著想。
夏靈鳳想,怎樣讓母親插手這件事呢?
母親的心理是站在大叔這一方的。
她也認為大嬸應該放手吧,從以後母親的話語里听得出來。不要說母親,前世她自己也認為是大嬸害死了大叔呢。
只是,人到中年,自己也經歷了婚姻的失敗,才知道來理解大嬸。
可是,在人們的思維中,在人們的心理,在人們的感情中,人們總是傾向自己相熟的人的。
“人死了,什麼也沒有了!不管怎麼說,他離婚了,還是立慶的爹啊,還得管這個孩子啊!可憐立慶啊!沒了爹啊!成了孤兒啊!”
母親以前就經常這樣念叨。
要再出人命,母親才會管。對,就這樣說!
夏趕緊來到房間里,拉起母親的手︰“媽,你出去勸一勸!他們都要大嬸死呢!”
夏母一听,趕緊從床邊站起來。把ど奶奶交給另一個媳婦。跟著夏靈鳳就來到堂屋里。
夏母出來時正看到大家推推搡搡詹湘南。
詹湘南頭發凌亂,一言不發。
夏立慶大聲地喊著“媽!媽!你們別欺負我媽!”
夏母大聲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大家听到這一斷喝,暫時停了下來。
大家都看著夏母。
夏母趕緊拉開扯詹湘南衣服的人,說︰“立慶沒了爹,你們把她媽逼死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兒了!你們就高興了!你們是不是還想一命抵一命啊!”
有時候,眾人做某件事,根本沒考慮它的後果,這時的人群被慫恿著,激憤著,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也不會考慮會有什麼後果,只要有人直接指出來,眾人就會立馬清醒。
大家听得這一說,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再推搡了。
詹浩聲對父親說︰“我們走吧!”
當地的喪葬習俗,親戚是不能留在喪家過夜的,如果過了這第一夜,必定要再留兩天兩夜。
更何況,這個情況,留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听說要走,夏靈鳳馬上想到了那個車禍。
她大聲地說︰“不能走!這個車燈不行!會出車禍的!”
眾人都被這嬌嬌憨憨脆脆磁磁的聲音吸引住了。
夏靈鳳有一把好嗓子,這時的聲音時清脆的,直到人到中年,和陌生人通電話,嗓音富有磁性,大家都以為她只有二十多歲呢。
眾人都看向夏靈鳳。
夏靈鳳心說︰“我這是要救四條人命啊!”
夏靈鳳知道,農村人都是相信鬼神的!她就賭一把,看大家在不在乎這人命!但是她知道,母親是相信的,母親是在乎人命的!哪怕他們只是不熟悉的人。
而農村人還有一種認為︰小孩子是通靈的,認為小孩子看得到大人們看不到的鬼怪的世界。
想到這里,她就故意陰測測的顫抖的聲音說︰“剛才大叔跟我說,叫他們不要走!在胡家沖水庫那里,會出四條人命!”
在靈堂里,在深夜,出現這樣的話,無疑會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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