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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穿著一身碧綠‘色’彈墨綾薄襖,福髻上的赤金點翠擁簇地堆積著,頸上還戴了個翡翠‘色’貓眼石墜子,走起路來步步生風,也不知在和二小姐擺談什麼,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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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媽媽雖微低著頭,卻挪步到台階下路中間去,那架勢似乎是想要將大太太堵在外邊。眼下老太太已經被氣成這樣了,大太太怎還有臉來?
大太太不屑地瞥了胡媽媽一眼,臉上卻是笑著,‘陰’陽怪氣地吆喝道︰“大老爺方才已經定下來了,說這筵席還是得辦一辦,不然哪像個樣子?可今兒個是寡‘婦’年,不宜定在當天,既然要辦,最好就提前幾日,請柬嚴媽媽已經準備妥當了,就等老太太這兒定個宴請的日子。”
胡媽媽臉上已經萬分不悅,卻還是朝大太太行了個禮,道︰“大太太壽誕自然得辦,可眼下老太太正病著,這事還是容後再提吧。”
大太太一听,頓時眉‘毛’一豎,冷聲道︰“容後?大老爺那邊兒催得急呢!眼瞧著明兒就二十八了,請柬單子得提前三日發出去,老太太這兒遲遲不拿主意,那我可就回頭讓大老爺那邊兒做主了!”
胡媽媽快速橫了大太太一眼,說得好听,回頭讓大老爺做主,分明就是她自個兒想做主。
但胡媽媽也不敢言語沖撞大太太,只埋頭道︰“老太太身體抱恙,一切但憑大老爺大太太安排便是。”
大太太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得意地揚起眉角笑了笑,余光瞥見一旁的素雪,忽又皺眉苦惱起來。嘆道︰“哎。這媛菱也真是的。有了身孕還日日閑不住,不過也賴不得她,侯爺心里疼她,什麼場合都要帶上她一起,京里那些命‘婦’們更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媛菱身邊兒貼。媛菱還說來著,多虧了雪姐兒那塊‘玉’佩,才讓她心氣兒越來越順,偏生得媛菱模樣端莊雅致。叫那‘玉’佩一襯,更是貴氣不俗,京里那些命‘婦’也只有眼巴巴瞅著的份兒!”
大太太得意地揚起下巴向素雪炫耀著大小姐的‘春’風得意。
可事實上,並非是京中命‘婦’都欽羨而來,而是大小姐自個兒憋不住,逢人就拿出那塊‘玉’佩來賣‘弄’,還說那‘玉’佩有靈‘性’,‘弄’得神乎其乎的。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京里勛貴之家都知曉了信寧侯夫人身上有一塊瓖著黑曜石的絕世美‘玉’。
素雪本以為大太太這樣氣勢洶洶地殺過來,是打了什麼別的主意。
到頭來才發現是她太高估對方了。大太太純粹只是心癢癢,想拿壽宴的事再來氣一氣老太太。順便炫耀一番。
大太太走後,素雪給老太太開了兩副寧心靜氣的方子,‘交’給翠香去抓‘藥’。
入夜後二老爺才下衙回來,听聞老太太因著他的事而氣得病倒,便立刻趕去老太太屋子,可那時老太太已經歇下,二老爺只得隔著簾子遠遠瞧上一眼。
走出屋子時,二老爺仍是心中不安,不停叮囑胡媽媽千萬留心照料好老太太,若是半夜難受,就立刻遣人來喊他。
胡媽媽點了點頭,又神‘色’復雜地看了二老爺兩眼,嘆道︰“二老爺,容老奴講一句,別人氣老太太便是罷了,您怎麼也……”
胡媽媽說著說著有些哽咽了,抹了抹眼角的淚,道︰“老太太是有多麼在意您的仕途,您不是不知道的……”
二老爺也沉沉一嘆,神‘色’肅重道︰“延後任職的文書已經遞上去了,太子也寬宏,很快就批下來了。胡媽媽你且告訴母親,我只是暫時推一推,等兩月之後,必定如期進京,絕不再推延!”
胡媽媽嘆息著看著二老爺,道︰“您……這又是何苦啊……”
二老爺神‘色’沉痛。
何苦?
又有何人知曉他心中的苦?
素雪一直疑‘惑’二老爺為何會那樣執意要延後兩月再進京,思來想去也不得要領,索‘性’起身來裹了件銀狐‘毛’輕裘披風,冒著夜‘色’去了二老爺屋子外。
可‘門’口的水仙卻說二老爺去看老太太了。
素雪抿抿‘唇’,莫非父親這就是去向老太太解釋了?
她小小地舒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行至‘花’廳的時候轉頭對千柔低聲囑咐道︰“我房里那束百合長得好,明日你把它送去老太太屋子,可以靜心安神的。”
說著又壓低嗓音,道︰“順便問問胡媽媽,父親可都講了些什麼。”
千柔會意地點頭,即使素雪不補上最後一句,千柔也能明白的。
二老爺行事自有其道理,打定了的主意便不會輕易改變,可偏偏他又是孝子一個,瞧見老太太被氣成那樣,定會忍不住把心底的苦衷都講出來。
但這回素雪和千柔都想錯了。
翌日千柔端著百合去問及胡媽媽的時候,胡媽媽竟是篤定搖頭。
“二老爺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歇下了,老奴也問了一句,可二老爺什麼也沒講。”
胡媽媽說完還有些疑‘惑’,看著千柔道︰“難不成連三小姐都不知道?我還以為二老爺會同三小姐講呢。但凡這種二老爺都講不出口的事兒,多半是與三小姐有關的……”
這回連千柔也听得雲里霧里。
二老爺不去京里,怎會和三小姐有關系了?
兩手空空無功而返,千柔有些低落,進了屋子瞧見里面也已經無人,想來三小姐和妙夢已經去醫館了。
素雪吩咐了千柔不要四處跑路,她便乖乖在外間做衣裳繡鞋面兒。
這種無風無‘浪’的安好日子,其實千柔最是巴不得。
自從進府來,千柔一直安分守已,說話做事皆是時時留意。小心謹慎。她也沒什麼野心。最大的願望便是過上平穩安好的日子。
這府里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明白其中的危險和利害。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千柔開始有了轉變。
雖然她很不情願接下素雪‘交’給她的那些棘手差事,但漸漸地,竟也不那麼排斥了。
尤其是上回素雪不顧一切地將她從二太太手里救出來之後。
如今素雪鮮少帶上她在身邊,只是讓她留在屋子里做簡單的事,千柔知道,素雪這是在護她。
正想著。外面似乎有人聲,千柔放下手中正在繡的鞋面兒走出去瞧。
來的是珍珠。
“二爺听說三小姐把屋子里的百合送去給了老太太,所以讓我帶了幾支海棠過來。”珍珠嘴上說著,腳步卻放肆得很,徑直往屋子里走。
快速掃了屋里一遍,意味深長地看向千柔,笑道︰“怎麼?三小姐又出府去了?”
千柔低聲嗯了一下。
不知為何,听著珍珠的聲音,她全身都在發寒。
許是‘春’季來臨的緣故,這幾日發疹過敏的病者尤其多。且這類瘡疹偏生又變化多端,張祥最是不在行這類千奇百怪的。便悉數將他們請上二樓。
一下子涌上這麼多瘡疹病人,倒是把妙夢那望診的本事給鍛煉出來了,以至于越到後來,素雪一听妙夢對瘡疹形態顏‘色’的描述,就能迅速確診是究竟是哪類瘡疹。
一整個上午來的幾乎都是這一類病癥的人,好似流感一樣,一來倒一片。
好不容易有了空隙歇一會兒,素雪舒一口氣端起茶盞想潤潤口,這才發現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兩人都忙暈頭了。
妙夢講了老半天,也口干得不行,便捧了茶盞下樓去問阿正盛溫水。
素雪揭下帷帽長長舒一口氣,也只有到了無人之時,她才敢肆無忌憚地靠在椅上閉目養神,也不管姿態是否頹廢不雅。
可誰料她才眯了一小會兒,妙夢就 地跑上來了。
“小姐!”妙夢樂得小臉兒都紅了。
素雪坐直身子看著她,見她雙手空空,並沒有水。
正想問她沒事瞎樂呵什麼,妙夢卻搶先上前來拉著素雪的手,急道︰“小姐您趕緊下去吧!有位故人要找您,已經讓在醫館後‘門’候著了!”
素雪只覺莫名其妙,不禁皺眉甩開她的手,問道︰“什麼故人?”
除了江府人,誰還知道她在這醫館里?又怎會找到這兒來的?
再瞧瞧妙夢那歡喜模樣,素雪更加狐疑了。
妙夢看出素雪的疑慮,焦急得直跺腳︰“哎呀,小姐您別猶豫了,小的又豈會害您?您就下去一趟吧,人家在等著呢!”
人家?
這個詞兒怎麼有點耳熟,好似以前听妙夢說起過……
正想著,妙夢已經連推帶拉地將她哄出了房間。
出了醫館的後‘門’,外面果然停著一輛華蓋馬車,素雪抿著‘唇’走出兩步,忽然明白過來,頓住腳步,瞪圓了眼指著妙夢正‘欲’說什麼,那馬車里就探出了個小腦袋來。
那個人她認得,正是上回到府里來送野山參的小廝,那麼馬車里面的……
素雪心中頓覺羞惱,瞪了妙夢一眼就轉身要往回走,可她步子還未邁出去,身後就傳來一聲。
“江小姐?”
裴燁似乎料到了她會掉頭就走,刻意拔高了音調。
素雪也听出了這聲音中的情緒,暗自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低了一下頭,道︰“侯爺。”
如今他不僅是翊國府大少爺,更是西陵侯。
她不敢失了規矩,可心里卻是當真不想見到他。
不知為何,她有些怯。
眼楮緊緊盯著灰白的地面,她暗自吸一口氣。
耳邊傳來一陣響動,是裴燁從馬車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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