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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時分第五洛睜眼看到魚肚白的天際，緩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晃了晃腦袋，轉身看到大牛小跑過來，一路偷偷按照拳架在胸口抱圓，環環相生，可惜只是有個粗陋雛形，離登堂入室還有十萬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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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第五洛以後，大牛小聲說道︰“公孫客卿說匡幫主昨夜探查到幾騎馬匪，不顧阻攔便仗劍餃擊去了，也不知何時回來，小姐說再等半日，等不到的話，我們就只好先行趕往留下城。”
第五洛笑問道︰“昨晚你把枯枝都留給我了，你不冷？”
大牛的實在憨厚頓時一覽無余，赧顏道︰“在咱們那邊幫派里投貼拜師的話，規矩多了，況且師父也未必會傳給你真本事，往往說要看幾年心性再定，看著看著也就忘了，到時候厚著臉皮問起，師父又說你幾年不成事，不是可造之才，就晾在一邊了。說到底，還是徒弟沒給夠銀子。”
第五洛忍俊不禁道︰“你小子其實不笨啊。”
少年撓撓頭，紅了臉，鼓起勇氣道︰“黃公子你與那些只想著摟錢進兜的師父不一樣。”
對溜須拍馬一向來者不拒的第五洛爽朗笑道︰“好眼光。”
黑水幫幫眾按照各自小山頭三五扎堆，看向這邊的眼神五花八門，有鄙棄大牛這個孬種太狗腿諂媚的，有羨慕小師弟搭上將軍府這條船的，有奇怪姓黃的將門子孫為何樂意跟大牛相談甚歡的。
一般來說年輕氣盛的對這位黃公子都沒好臉色，上了歲數的，在也不知道是染缸還是油鍋的江湖上經歷過一些的，看似矜持，其實心底還是希望黃公子能主動客套寒暄幾句，給個台階下，他們也就會擠出笑臉套近乎。
可惜姓黃的年輕人性子太傲，竟然都快到了留下城還是不搭理誰，這讓許多希冀著與將軍府結下善緣的投機幫眾們惱羞成怒。
第五洛瞥了一眼黑水幫︰“等以後回到根特，你就沒好日子過了。”
少年牽強笑了笑，笑臉微澀，但沒了以前的茫然惶恐。
這個在倒馬關最後關頭是唯一一個與祝泥衫並肩作戰的少年，不知道是安慰黃公子還是安慰自己，抿了抿嘴角，輕聲道︰“沒事。”
年輕人就像一張新弓，不被生活拉弦到一個夸張幅度後，是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少潛力的。
第五洛站在高坡上，遙望北方，在倒馬關和留下城之間有一座雁回關，這一葉孤城歸屬模糊，爹不疼娘不愛的，兩個王朝都默契地未曾派遣官吏進駐，反倒成了難得繁華的大集市。
關城居民早已練就招風耳和千里眼，兩朝兵事興則散，兵事停則聚，樂得逍遙，雁回關再往北就是毫無懸念的天空之城地盤，壁壘森嚴，五里一燧，十里一墩，百里一城，逐年修葺完善，構成一個特色鮮明的完整軍事防御體系。
與太子殿下一同北望的公孫楊提了提酒囊，綠蟻酒所剩不多，訕訕放回腰間系著，對身邊的祝泥衫介紹著雁回關的復雜情況，說道︰“小姐，咱們離雁回關還有兩天腳力的路程，這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許多在我朝南方犯事的歹人都遷徙此地，天空之城那邊也差不多。”
“還有一些流寓邊關應戍的兵卒將吏也因各種原因脫離了軍籍，或是密探暗樁，或者干脆帶著兄弟就徹底做起一些砍頭的買賣，更多是充軍苦役逃出來的亡命之徒，再加上逃避稅賦和畏罪潛逃的，敢在雁回關常駐的，基本上就沒有一個手腳干淨的人，雁回關屁大的孩子，用心狠手辣形容都不為過，比起外頭的青壯漢子，可都要老道多了。”
“雖說咱們飲水食物都需要補給，但我覺得大隊伍還是不要入城，到時候由我帶幾個機靈的家伙去采辦，沒辦法，咱們黑水幫根本經不起風浪了。”
祝泥衫點頭道︰“到時候我跟公孫叔叔一起進城便是，怎麼穩當怎麼做事。”
公孫楊老懷欣慰道︰“公孫楊藏不住話，小姐你听了別生氣，小姐雖說是女子，卻也有女子天生的好，不會硬要強出頭，說實話起先老幫主要把黑水幫交給小姐，公孫楊還是擔憂，不能服眾只是一個原因，主要是還是怕小姐你心氣太高，覺得黑水幫有今天的基業是天經地義，一門心思銳意進取，總會踫壁，指不定就要頭破血流，接管以後難免會少了江湖立足之本的穩重，這一趟走下來，的確是公孫楊小覷小姐的能耐和心智了。”
祝泥衫紅著臉道︰“公孫叔叔，我其實就是膽小啊，沒你說得這麼圓轉。”
公孫楊哈哈笑道︰“小姐，膽小好，初生牛犢不怕虎可要不得，有堅硬背景的還好些，吃了苦頭受了委屈也就是回去跟爹娘搬救兵，不怕沒辦法東山再起，咱們黑水幫呀，尷尬，不上不下，離家大業大差遠了，一旦傷筋動骨，誰給你一百天時間休養生息。”
“早給虎視眈眈的敵對幫派給落井下石嘍，所以說膽小是好事，是黑水幫的福氣，要是真如黃公子所說，被匡山奪了權交到志大才疏的匡沖手里，公孫楊敢斷言走岔路的黑水幫頂多也就興盛個**年，到時候飛來橫禍，說完蛋就完蛋，拔苗助長，能有啥好收成，要不得。”
祝泥衫沒料到素來沉默寡言的大客卿竟是如此諧趣，一下子被逗笑，覺得渾身輕松了許多，無形中眼眸清亮了幾分，公孫楊瞧著暗暗點頭，心中有些晚輩對寄予厚望後輩的憐惜。
這次出行天空之城，不光是一車貨物三萬兩銀子這般簡單，等于是將黑水幫未來幾年的布局起手這副重擔全壓在她肩上，倒馬關被官兵當作匪寇肆意剿殺，出關以後又被附骨之疽的馬賊盯梢，原先的頂梁柱匡山已經生死不明，這對尚未二十歲的祝泥衫來說著實有點沉重了。
公孫楊撇頭望了一眼那名頗有好感的黃公子，這人對于風聲鶴唳的祝泥衫來說何嘗不是一種額外的負擔？公孫楊心中嘆息，告訴自己往好的方向設想，這份閱歷對祝泥衫來說注定會是一筆不可估量的人生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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