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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苓的感謝宴辦得很完滿,賓主盡歡。
www.biquge001.com惠文館初初開業,客人並不是很多,大致每天都有三四十人進去看一圈,摸一摸書,大概有些無所適從罷,多數都很快離開了。
對于這一點,華苓也有了心理準備,原本閱讀和思考就是十分個人的事,圖書館不可能像菜市場一樣熙熙攘攘。即使每日只有一兩個人踏進去,然後安坐下來翻書,也是她認為很不錯的開局。
進了五月天就很熱了,丞公府里上下一直在為五娘的出嫁做著各種準備,嫁期是六月初六,已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鳳娘的月份漸漸大了,預產期在九月中旬到下旬之間。沒過兩日,柚娘也得了喜訊,診出來已經懷孕一個來月。
謝丞公很高興,在家里辦了豐盛的小宴,好好地賀了一賀。
一個家庭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但華苓又會想,中原人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把這件事賦予了太多意義,比如責任,比如期望。
一個孩子出生了,他就不僅僅是一個活生生的天生地養的小生靈了,他就同時成為了承載著父母的、家族的期待的一個個體,家族會要求他成為某種樣子,如果他不能,他就要讓許多的人失望。
這些人偏偏還是與他在血緣上、在情感上、生活上最親近的一些人,這些人的失望對他的影響,大概會是他一輩子要遇到的最大的一種影響。可想而知,在這樣的世界成長的孩子,是負擔著怎麼樣的一種壓力,最終絕大多數都是照著父母、家族的期望,活成他們所想看到的樣子。
在她身邊的這些人,從丞公爹到兄弟姐妹們,到衛家子弟、王家子弟,乃至小小的侍婢僕役,哪個不是這樣呢。
中原人是要合群的,是要合情合理的。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中原人的規則當真是可惡得很,但也沒有人能否認,就是這樣的規矩維系了這個擁有一億多人口的國度的運轉,它把所有人歸進了一個精細的金字塔去,每個人都在里面有一個應該呆的位置。
人人各得其所,世界就不會亂套。
將眼光擴展到世界範圍來看,中原這樣的社會其實算是非常文明、非常進步的了,別處許多區域還在茹毛飲血呢。
華苓覺得她不喜歡這樣的世界,但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即使再過上一千年,這樣的問題也並沒有解決呀。
“也許,有的問題永遠都得不到答案吧。”她如此說。
“阿九有甚問題?”衛羿看她。
衛都尉的眼楮虹膜顏色比普通的中原人要淺許多,但這並不影響他擁有十分敏銳犀利的視線。
說這話的時候,華苓和衛羿正騎著馬在河邊閑走。
河水清清潺潺,有幾名市井婦人在河邊一段青石鋪就的階梯上清洗衣衫,幾個小孩子在追逐打鬧,有個當娘的從那一堆的衣物里直起腰來,大聲喝道︰“大郎仔細著些,勿要磨壞了身上新衣!”有個調皮的跟著喊︰“大郎仔細著些,勿要磨壞了身上新衣!”那被說到的孩子感覺丟了面子,呼喝著,到處追著其他孩子打,孩子們嘻嘻哈哈一陣笑。
華苓也忍不住笑了,然後她提起了曾經問過大郎的話。“衛五平日里事務這麼多,會不會覺得十分疲累?”
衛羿看了她一陣,也像大郎一樣,沒有回答。他轉頭看了看附近,說道︰“方才經過了一處 餅攤子。是西北常見的面食。阿九可願嘗一嘗?”
華苓微微一怔,默默點頭。
“在這處略等上一等。”
衛羿把白襪子的韁繩重新放到華苓手里,掉頭回去買 餅子。
兩人出行慣了,侍衛僕婢都放在了街尾的茶館里,騎著馬出來散步。華苓手執著粗糙的馬韁,看著衛羿騎著馬的背影慢慢走遠,直到淹沒在人群里。
那 餅攤子已經有些遠了,華苓等了差不多五分鐘的時間,才看到衛羿騎馬走了回來。
衛羿將一個黃紙包著的餅子遞過來,華苓接了,打開來。是個直徑比手掌略長的圓餅子,邊緣比中間要厚些,中間撒了芝麻,有一圈圈的花紋,有很誘人的香味。她咬了一口,不太松軟,很有嚼勁,但是很香。“放了油,但不是豬油,也不是麻油?”
“是酥油。”衛羿說︰“酥油是牛羊奶中煉出。河西走廊往西,大片土地上,子民並無豬豚膏脂可用,可供耕作的土地也少,倒是牛羊馬甚多。”
華苓咽下了第一口 餅,又咬了第二口,說實在的味道還不錯,只是干了些。她將餅子啃出了一個缺口,看衛羿,卻見他眼神格外溫柔,照樣手里也沒有第二個餅了。“味道還可以。為甚忽然給我買這個?”
衛羿說︰“從甘州往西,這 餅甚常見,地位與江南米飯相似。”
“你常吃這個?”
“嗯,在邊地駐防,長途奔襲,是以 餅為食居多。”
華苓後知後覺地問︰“所以你是要告訴我,以後我也要常常吃這個麼?”
“並不是。”衛羿笑了笑,他策馬靠近了些,伸手在華苓腮邊蹭了蹭,將上面的芝麻粒抹去。“若是只要食米飯怕是有些難,西北地煮米飯不易熟。但湯水也常有。”
“娶你並非要叫你吃苦。”他說。
形容不出心里的感覺。華苓怔怔望著衛羿,他的神情很認真,他也總是很認真的。他自己可以忍受不好的環境,可以忍受各種必須的疲憊,但會努力讓她過得好。一直以來,他告訴她的就是這樣的意思。頂天立地,這是個男人。
她忽然覺得有些忐忑,對方為她已經付出了許多,而她是否配得上他呢。
衛羿看她只吃了幾口,就問︰“可是不合口味?”
“倒是還好。”華苓說︰“只是現在不甚餓。”
于是衛羿把 餅拿了過去。
他就要把餅往嘴里送,華苓反應過來,扯住他寬大的衣袖,頓腳道︰“不許吃!”
“為甚?”衛羿看著她,眼里有笑意。
“我吃過了啊,這還用問?”華苓頓腳,傾過身去,將餅子搶了回來。她猛地咬了一大口餅子,兩腮塞得滿滿的使勁兒嚼。
衛羿也沒有再說什麼,抖了抖馬韁,兩匹馬繼續沿著河邊行走。
金陵河邊種的柳樹居多,五六月里正是繁茂的時候,遠遠一望,從上游到下游就形成了青青的一條長帶,配上兩岸拙樸的房舍,風景很宜人。
華苓努力地又吃了幾口,將餅子吃了一半,將自己噎得直伸脖子。吃 餅子其實是該配著水吃的,一個餅就是一頓飯,誰能光吃飯不喝水?
“勿要吃了。”衛羿看不下去了,將剩下的半個餅拿走,迅速地在小娘子啃出的缺口上咬了一大口,兩腮鼓起,用力地嚼。
“你……神經病,沒臉皮。”華苓痛苦地扭過頭去。
衛羿又咬了一口,渾身都透著愉快的氣息。
……
“謝九娘子,我們惠文館里有人偷書!”
又過了幾日,華苓在竹園里琢磨著畫畫的時候,何馮派了個叫方大的雇工來丞公府尋她,氣喘吁吁地跑來了,說︰“謝九娘子,此事何執事不知如何處置,他說了,許是要請謝九娘子定奪!”
正好有空閑,華苓見方大的時候已經換了外衣,叫人備了馬車往惠文館去。到從丞公府到惠文館要半個時辰,她在路上听方大將事情說了一遍。
惠文館開業才十來日,每日來客都不是很多,居住在附近的民眾大概是能走得動的都來了一遭。當真想要看書的還是少,但這附近街區的人也都知道了,這是個不收錢銀的館子,兩手空空進去,在里面呆上一日再出來是可以的。
而許多人也知道了,惠文館里有許多許多的書,都是免費開放給人翻閱的。
有那心術不正的人就打起了這些書的主意,偷偷趁館中雇工不注意的時候,將看中的書藏在腰間,拿腰帶緊緊縛了,再大搖大擺地走出館去。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書帶出館了,往後再拿去賣錢。
市面上的書,便宜的值幾百錢,貴的幾兩銀、十幾兩銀都是有可能的。越是稀少的古籍,估價就越是高。
動一動手錢就來了,這樣的好事,還真是有人願做的。
但這回的事卻又很奇怪,是偷書賊已經將書偷出去了,卻又被外面的人發現了,反而送了回來。
華苓到了惠文館,館中客人都已經暫時被羅定何馮兩人請回去了,雇工將大門守住,抓住的偷書賊拿繩子綁了,丟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那是個看著只有二十來歲的男人,一身灰撲撲的,被粗麻繩捆了全身,堵了口,嗚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他偷出去的是一卷《周易》,被搜了出來,就放在旁邊的矮幾上。這是一卷舊書了,華苓剛好記得,這是前陣子從金陵市井之間搜集回來的舊書的其中一本。
羅定何馮兩人迎了上來,深深朝華苓鞠躬,滿臉羞慚︰“謝九娘子,此事竟是我等工作疏漏,令此人趁機將館中珍籍偷走,不敢推脫責任。”
雇工們跟在後面行拜禮,多數情緒都很激動,紛紛說道︰“此事是我等工作不力,懇請謝九娘子責罰。”
華苓皺著眉沒有說話,環視一圈。館子才開張就遇到這樣的事,這讓她意識到了,這座圖書館要想開得長些、好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問︰“說是一位見義勇為的郎君將這偷書賊捕了,送了回來?”
何馮將一個身材高挑削瘦,脊背微微有些佝僂的中年人引了過來,說道︰“啟稟謝九娘子,便是這位陳九郎。多得陳九郎出手相助,否則我等竟是對此事毫無所覺,被偷去的書也決計追不回來了。”
那陳九郎朝華苓拱拱手,行了個禮。
華苓看清了他的面容,這是個非常不起眼的人,看上去三十來歲,滿面風霜,沒什麼精神。她福身回了個禮,笑道︰“陳九郎,這回我們惠文館當真要多謝你了。不知陳九郎是如何知道此人偷了惠文館的書?”
陳九郎再次朝華苓行了一禮,他抬起了頭,很快地看了華苓一眼,又很守禮地垂下了視線,低聲說道︰“謝九娘子許是不記得在下了。數年前,小人曾面見過謝九娘子一回。謝九娘子為人心慈,雖被冒犯,卻將小人放了,不曾追究。”
“咦,是你。”
華苓想了起來,這是幾年前她獨自跑出府外那一天,割過她袖子的小偷兒。
不過時隔數年,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她上下打量陳九,掩不住詫異。記得當時見這人,似乎很是年輕。如今最多也就二十來歲吧,為什麼看起來足足老了十年?
何馮連忙問道︰“謝九娘子,原來陳九郎是九娘子相識之人?——陳九郎君,我們館子恐是怠慢了,對不住,對不住。”
何馮忙忙令人取來了高椅幾案,請華苓坐下了,又給她泡了茶來。
華苓便坐下來,問道︰“陳九郎這幾年可還有操那舊業?”
小娘子身姿端雅,面容秀麗,眼神清澈無暇。問的話也並不帶著種種情緒,但卻讓听這話的陳九郎脊背佝僂得更低了些。陳九郎將手在身上擦了擦,有些局促地回道︰“回謝九娘子,不、不曾了。”
華苓眼尖地發現了,陳九郎右手的食指沒了,被齊根斬去,只剩下四個手指的手看起來很違和。她皺了皺眉。不問可知,若不是這人在那回之後還行慣偷之事,又怎麼會沒了手指。這種人她實在無法看得順眼起來。
但卻是陳九將偷書的賊人送了回來?壞人也會做好事嗎?
她問道︰“你是如何發現此人偷了惠文館的書?你想要什麼?”
陳九朝她一躬身,恭敬地說道︰“回稟謝九娘子,小人並非為得利來。”
華苓挑挑眉。
陳九將經過說了一遍。這偷書的賊名叫張固,發現了惠文館這麼個好地方,里面一切都是免費的,有許多書,就打上了主意,穿得齊齊整整地,扮成讀書人進來,偷了書到市井間偷偷兜售。但是書這東西,在普通人家銷量並不好,張固兩三日都沒有將第一本書賣出去,倒是被陳九听到了風聲,就將他叫了去問。
問清了書是丞公謝家小娘子開設的圖書館子里來的,陳九當即就綁了人來謝罪了。
陳九看了張固一眼,眼神發狠,說︰“雖然小人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小人知曉,謝九娘子開設此書館子乃是為金陵百姓想,並不利己。這樣的好事,張固也敢來打擾,他是罪該萬死。謝九娘子,小人將張固綁來了,小人想,謝九娘子此書館子方才開業,正應當立起威來,便拿張固來作個筏子,將他狠狠懲戒了,叫周近人群都知曉書館子並非可隨意進出、隨意漁利的去處。往後這樣的事總能少許多。否則,若是輕輕將他放過了,從此書館子怕是更易遭賊。”
華苓到底有些驚訝。她算是听明白了,陳九這是也不求什麼,主動地來幫忙。她轉向那個張固,下令道︰“松開他的口,看他有什麼話說。”
館里的雇工忙忙將俘虜的口中塞的破布取了出來,那張固掙扎著匍匐在地,哭道︰“謝九娘子,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偷書了!求謝九娘放過小人,小人定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華苓看了這人片刻,點頭道︰“如此。你是認罪了。金瓶,行偷竊之事,在我們大丹是怎麼判的?”
金瓶走上一步,穩穩地回答︰“竊盜已行而不得財,笞五十;一貫以下杖六十,一貫之上至一十貫杖七十;論得財數目遞增,得財一百貫則杖一百,流放二千里;一百二十貫以上,處絞刑。”
笞比杖要輕些,是拿木板或者竹條抽的,死不了人,是極重的皮肉之苦。
華苓又問道︰“如此,這本《易》在市面上價值幾何?”
羅定對這些更熟悉些,當即說道︰“稟九娘子,《易》乃是貴重古籍。此本又是古舊版本,格外珍貴些。至少當值五兩銀。”
五兩銀,也就是至少五貫錢。華苓點點頭,直接道︰“罷了,送到金陵令衙去,請金陵令依罪處置便是。”轉頭問何馮、羅定兩人︰“你們可有意見?”
“並無的。”這年頭,奴僕和平民的地位還是不一樣的,若是奴僕,可以在家中處置了,但若是平民,最合理合法的做法自然是交由官方機構處置。
兩人只道謝九娘子英明,當場就派兩名雇工,將不斷哭喊的張固像死豬一樣扛了往令衙送,又由何馮代表館子作為事主,親自跟去了。
陳九也沒有提出異議,華苓回頭看了他幾眼,她也听到了,那張固是一直在詛咒陳九不顧兄弟道義。這麼說,這位陳九雖然沒了手指,到底也沒有脫離這個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行業吧。
華苓便問他︰“陳九你如今是作何營生?我看見你這手指沒了,是如何沒的?”
陳九遍布風霜、十分蒼老的面上露出了十分復雜的一點點笑意,他再次向華苓行了一禮,說道︰“小人所為卑陋,不敢提及,怕是污了謝九娘子耳朵。懇請謝九娘子放心,小人心中絕不敢存有壞心。”
羅定這下也知道了,那張固是個偷雞摸狗的,這陳九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他們看著陳九這衣著形貌就不像是正經人,只不過他是做了好事,將小偷扭來了,書也還來了,才給了好面色。
正經人就沒有看得起陳九這種人的,羅定面露厭惡之色,趕緊走上來將華苓和她帶出來的兩個侍婢和陳九隔開了,朝華苓說道︰“九娘子,依在下看,這事就交由令衙處置罷,也是在下處置不當,原本這些個污濁事兒是不該拿來污了九娘子清听。”
華苓擺擺手,安慰他道︰“也並沒有什麼。大家伙兒都是第一回遇見這樣的事,有些失了分寸也是常理。往後有不能決的事,便還是遣人來與我說。”
至于陳九,華苓想了想,還是令人給他上了座,端上一杯茶來請他潤潤喉。又讓羅定也坐了,說一說話。羅定並不是很看得起陳九,私下里悄悄吩咐,叫雇工端來了一張最差的椅子給陳九坐了,茶也是給的碎茶末泡的。
陳九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地坐了,喝茶也喝得小心翼翼。
世上的事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有許多的灰色地帶。
雖然知道陳九大概也沒有做過什麼好事,但這回確實是他幫了惠文館的忙,華苓覺得,還是應該念一份情。
請喝一杯茶,也並不費什麼,結個善緣也是好事。
三人便隨意說說話,不過出身、地位、見識都太不相同了,幾乎冷場。
陳九坐不安穩,很快告辭了走了,臨走之前,只是十分鄭重地說道︰“謝九娘子,當年小人受了謝九娘子的恩惠,小人心里是牢記的。只是並無甚能報答于謝九娘子的,如今此館建成,往後小人定仔細注意著,若是還有人敢偷了館中書在城中販賣,小人定不會放過。”
……
將陳九送走了,惠文館又重新開放,有臨近百姓已經是來了好幾次看書的,這下又來了,還都問雇工那偷書的人如何了。
一听說都送到令衙去了,肯定要受鞭笞之刑,也都紛紛說那人是活該,做下這等事,便是吊起來打,也是應分的。
……
華苓後面在惠文館中逗留了一陣子,與羅定商量了一下,討論若是在館子門口設一處登記處,叫進館看書的人都簽下名來,若能的話,再加上居住地址,這樣會否叫館子的管理更好些。
又另有一事,何馮羅定這兩人只是晏河借調給華苓的人手,總要回去的,如今他們預備在雇工中選拔出一個心思正、腦子活、有擔當的熱門,培養成以後館中的大掌事,但是人選也沒有定下來。
正在計議的時候,門口雇工領著莫杭來了,只見這位年輕的八品主簿著一身整齊干淨的棉布袍子,身邊跟著一個健僕,步伐邁的很急,看見華苓果真在館中,一下就是滿面笑容,遠遠就招呼道︰“謝九娘子。”
“見過莫大郎。”華苓站起來招呼他坐下,朝他笑道︰“你怎的來了。館子里才遭了賊,已經送到令衙去了。”
莫杭坐下了,抹了抹汗,道︰“我卻是來了門口才知此事。惠文館中書籍有許多都是珍貴的孤本,若是叫這些人手輕輕偷去賣了,卻是暴殄天物。”
華苓叫羅定將這其中過程說了一遍,莫杭倒是嘆道︰“這位陳九倒是有些俠心義膽。”
華苓覺得莫杭說話有點太酸,不過這也是從小時候落下的毛病了,听了便只是笑。認真算算,她與這人認識也好幾年了,雖然出身一般般,但這位當真是個心思正派的,也怪不得能與王家兄弟成為多年朋友。
道慶元年科舉及第之後,莫杭後來是入了將作監作主簿,這幾年升了半級,但還是主簿。大概他若是多懂些鑽營,能早早往上升一升,但莫杭卻不是個有那等靈活心思的,平日里也只喜愛談文說字罷了。
交朋友不必看官位,華苓自己是覺得很欣賞莫杭的。更何況在惠文館的建造上,莫杭也出了大力。有多少人肯這樣費心去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坐在一處吃了幾杯茶,華苓慢慢將館子目前面對的事都與莫杭說了一番,莫杭冥思苦想,慢慢地提了幾點意見,都有些可行處。
莫杭已經是她看了這麼久,想法與她原本對這個圖書館的設想最接近的一個。
華苓看了他一陣,下了決定,問他道︰“莫大哥,你願不願為這館子作個顧問?”
“顧問是何意?”莫杭十分驚訝。
“原本是想請你做大掌事,但想來你平日公務也繁忙,並無多少時間。這顧問一職,是為館子出謀劃策之人,往後,若我不在金陵了,館中有大事不決,便交與你。”
莫杭猛搖手道︰“不可,不可,此事萬萬不可。我只是一介小人物,如何能做一館之顧問。”
羅定十分吃驚,但也沒有說什麼,反正這館子到底還是屬于謝九娘子的。
看,人的想法就是這樣的根深蒂固。
華苓笑了笑,說道︰“莫大哥許是不知,再過一二年,我就將嫁與衛五郎。衛家根本在西北,到時我並不可能長住金陵。請你听我一言。這館子籌建至今,有許多人幫過忙,但莫大哥你是其中最為用心的人,我們都看在眼里。”
“這館子並不是我的館子,在我心里想,以後它是金陵人的。地契等物還在我手上,但日後我若是不在金陵,定然是要交到可信的人手上。我想,莫大哥便是如此一位可信之人。”
她站起身,朝莫杭一拜,笑道︰“莫大哥,謝九懇請你應承此事。先作個顧問看看罷?想來這一兩年應當事情多些,日後上了軌道,便好了。日後若是莫大哥不願做了,館子可以再另尋人手。”
小娘子笑顏盈盈,竟似比世上所有的其他人都更好看許多。
莫杭急急地站了起身,虛虛扶了華苓一下,點頭應道︰“如此,我便應下此事。惠文館乃是十世、百世的好事,我也盼著它能長久傳下去。”
趁熱打鐵,華苓當即用惠文館的名義擬了一份聘任書,聘請莫杭為館子顧問,下面將莫杭的權利和義務,還有報酬一一列明,聘任書共三份,一份館中留存,一份送到金陵令衙中保存,另一份莫杭自己留著。
至于報酬,莫杭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幾枚銅板一個月,與義務勞動也差不多了。
從此,惠文館的所有權還在華苓手上,但管理權實際上已經轉移了一半到莫杭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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