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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冬,庸台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將整座城染做雪白銀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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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路滑,百里家的侍從們不敢懈怠,從清晨起就開始忙不迭的掃雪,負責打掃青石廣場的侍女卻被百里煜攔住了。
弄玉見百里煜鄭重的看著如鏡面般平滑的雪地,眼楮一轉,道︰“不如,來打場雪仗如何?”
琪瑛立刻眼神發亮,昭離笑著往族居東北面跑︰“我去找阿樂。”弄清楚自己對公良樂的感覺只是欣賞之後,昭離和他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快點啊——”弄玉最後的一個字變成了慘叫,因為百里煜已經將一團又冷又硬的雪球砸在他臉上。
戰局一觸即發,昭離和阿樂到的時候,廣場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大小不一的銀白雪球。
“我還是算了吧。”昭離望而生畏。
“那我也不去了。”公良樂笑著道。
年關已近,這幾日族居里的人紛紛忙碌著過年的事,人人臉上都帶著一股喜氣。昭離想起公良樂曾說自己七年未曾回家,便問︰“你為何不回家?不想回去麼?”
滄國是頡國南鄰,從庸台快馬兼程,不出旬日便可抵達滄國邊境。
公良樂沉默少頃才道︰“我自小便得了一種怪病,身體比常人孱弱不說,更不可過度運力,否則有性命之憂。我的父親公良睿是滄國三朝上將軍,軍功赫赫,我的兩個哥哥也皆是少年得志,在軍營里勇冠三軍。唯獨我這個小兒子……”
他笑了笑,年輕的臉龐顯現出同齡人難以理解的落寞,“既不能踫刀劍,也不會騎射,滄國很多人都說,虎父生了個病貓。”
他苦笑了下,繼續道︰“那時父親尚值盛年,軍中不能缺他,所以父親常常不在家,十天半月見不到也是常事,而每次見了我,父親總是,很冷淡的瞥一眼,就算了。”
他這麼平平淡淡的提及,而背後所經歷的冷落疏遠和悲苦辛酸,又怎麼會是這幾句話就能概括的?
“你真是傻呢。”昭離輕輕笑道,“父子就是父子,血緣是任何東西都不能輕易抹殺的。想回去看望他就回去吧,那又有什麼關系?”
公良樂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而後笑道︰“謝謝。”
向老師與百里家眾人告別後,公良樂便乘著一輛篷車上路了。一路顛簸,回到滄國國都姜囿之時已是除夕之夜的黃昏時分。
天空中不斷飄落著片片雪絮,鵝毛一般。
公良樂撩起車簾,看見大雪中屹立著的宏偉東城門,仿佛朗朗天地之間一名固守要塞的孤膽將士。城門下除了兩列甲冑鮮明的守門軍吏,似乎還有兩個人跺著腳站在凜冽寒風之中等候著。
此時天色向晚,本已沒有出城或進城的人。于是公良樂的獨車獨馬就顯得尤為出眾。
還未到城門口一箭之地,城門下的那兩人之一就迎風高呼道︰“來人可是樂弟?”聲音粗豪響亮,直穿越了茫茫的風雪,闖進公良樂的耳朵。
那兩人一人身形高大威猛,一人精瘦頎長,即便是峨冠博帶也遮掩不了舉手投足間久在軍中歷練的威武雄氣,卻不是他十年未見的兩位兄長還是誰?
沒想到兄長竟冒著風雪在此等候自己歸來,公良樂不禁心頭一熱。篷車片刻之間已到達城門腳下,他跳下車躬身道︰“阿樂疏忽,本該早些叫人送來書簡,害得兄長受寒了。”
身形略高的那人是他的二哥公良旬,此時見了弟弟便略帶歉意道︰“無妨無妨,反倒是我們不好,本該到十里郊亭去迎樂弟的,無奈風雪太大了。”
壯碩的三哥公良胥豪爽的笑,一掌拍在公良樂肩上︰“既是兄弟,又何須這多禮數,回來便好。”
公良旬牽了弟弟的手親切笑道︰“十年不見,樂弟卻是沒多大變化,幸甚幸甚。此間寒冷逼人,還是回府再敘吧。”
公良樂拱手道︰“但憑二哥做主。”
說著三人各自上了車馬,往位于王街的左將軍府行去。
到得府門前,公良樂立在雪中良久未語。當年飛夷則路過此處,看出在門前玩耍的總角小兒身患不治之癥,于是向公良睿提出帶走他。那時他才十一歲,離開時懵懂無知,只當是去一個好玩之地,誰想這一走,就是十多年。
門前依舊是兩尊威風凜凜怒視來人的石造狻猊,白玉額匾四個的大字“左將軍府”依舊遒勁有力,檐梁之下懸著數盞風燈,九級石階之上的大門後是高大的玉石影壁。一切似乎都未發生任何改變,卻又都添上了些許風吹日曬的痕跡,顯得有些老舊。
他一步一步緩慢的沿著青石板向大廳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雖然皆是蒙著一片雪,更顯蕭索,然而憑直覺,依然能看出家中的裝飾擺設未改動分毫。
大廳之中,一人坐北朝南正襟危坐在正中,身著寬大的錦衣常服,兩鬢霜白,眼角有了魚尾似的皺紋,舉止間猶有當年雄風。這,便是他闊別十多載的父親。當年在戰場上叱 風雲以一擋百的公良睿,也老了。
公良樂疾步行至父親的大案前跪下叩了三下,哽咽道︰“父親。”
公良睿眼中也閃爍著晶瑩的淚光,他摸了摸兒子的頭,道︰“起來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左將軍府的除夕宴只有父子四人,飯菜皆是簡單而而樸實無華——公良家世代皆有良將,從軍打仗之人,對于飯食無甚要求,食以果腹衣以蔽體即可。公良樂在外游歷這麼多年,又有什麼樣的苦沒吃過?
這樣與舊日毫無差別的除夕宴,反倒讓他覺得溫馨。
平日里父子三人都忙于公務,很少在家用飯,即使同桌吃飯也是急匆匆吃完就各自散去。但今日因了他的歸來,食案之間氣氛好了許多。
公良胥問道︰“四弟,听說帶走你的飛夷則飛先生如今已是列國第一劍客了?”
公良樂有些驕傲道︰“非但如此,老師在陣法、醫道、煉藥等方面都極有造詣呢?”
“那四弟又在哪個領域有所建樹呢?”
公良樂不禁有些汗顏,答道︰“阿樂因有疾在身,不能持劍;其外煉藥我因不喜而未學,只是略通陣法與醫道而已。”說到最後一句,他所有的氣都已經虛了,只惴惴不安的用眼角余光看著父親。
公良睿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沉吟片刻後問道︰“書可讀過?”
公良樂垂首恭謹答道︰“但有安歇之時,向來手不釋卷。”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比常人強了不知多少倍。”公良睿道,“此次回來,你是打算暫歇還是長住?”
“自是長住。”
“既如此,你要在何處安身立命,心中可有思慮?”
公良家祖祖輩輩,向來不靠祖宗蔭庇,無能之人就算餓死也覺得臉上無光,死後甚至不能安葬在祖墳。因此,公良樂要有自己的打算。
“入仕。”他簡短答道,“然則在此之前,我也要有自己的一番考量,看滄國朝堂,是否是我宜留之地。”
“滄國如今的形勢,卻是不容樂觀。”公良睿嘆道,“我已經賦閑歸田,只享受左將軍之職的年奉,你二哥前不久被貶黜至宣晁這等南隅之地,明日就要啟程,阿胥倒是還在軍中,只不過也被成候的人壓制著,不受重用。”
听到此處,公良胥終于忍不住拍案怒道︰“就是成候莊騫,一手把持朝政,欺上瞞下、無所不用其極!滄王年少不得朝臣信任,偏又性格乖戾,根本不是治國之才!”
公良睿淡淡看了這個三子一眼,公良胥就緘口不言了。
公良睿繼續對四子道︰“我觀滄王此人,也非庸才,滄國或可有轉機。我希望你能自己作出判斷和選擇。”
“是,兒子知道。”公良樂答道。
頡國此刻也是風雪漫漫。
太子少商緩步在宮廷中行進,臉上是淡淡的微笑。待行至北宮門之時,便可看見一個立在寒風之中的高大身影。
他向他笑了笑,隨即折步走向不遠處曲折的回廊,在在其間隨意坐下,像是在等候著什麼。
寒風刀子一樣刮過大地,陰雲彌漫,傍晚停住的飛雪再次如扯破的棉絮一般飛向塵寰。不出片刻,守門的將士頭上肩上便棲滿了雪片,立在宮門下仿佛雪人,但他依舊屹立,不動如山。
少頃,**的方向出現了一個窈窕的麗影。
卻是撐傘捧著狐裘的子絲。
她四處張望著,待看見風雪中殷少商的模糊背影,便急急跑到廊下收了傘,叫道︰“太子。”
殷少商回頭看她,見她胸膛微微起伏,又看見她手里的物事,笑道︰“我叫內侍去取不就行了,何苦要你冒著風雪跑過來?”
“總是要我親自送來,看你穿上,我才安心。”子絲說著打算將狐裘披在他身上。
殷少商卻接過狐裘,反過來披在她身上,動作輕柔,目光卻是堅持的。“好歹我是男人,被照顧的該是你。”
子絲暖暖一笑,伸手拂去他肩膀上落著的幾片雪花,柔柔道︰“早些回來。”
殷少商握了握她的手,輕輕“嗯”了一聲,隨即走向換了崗便在宮門外等候的秦樓越。
秦樓越第一次見太子少商之時還只是個宮門衛。
那時也是正輪到他值崗。殷少商見此人器宇不凡,便特地過來與他攀談。誰知秦樓越肅然正色打斷他道︰“太子,卑職正在履職,不可懈怠。若太子有何訓示,還請稍後我換崗再請太子示下。”
一番話說得如此生硬不留面子,換做是別的王室宗親,早就將他這個小小的宮門守衛治罪了。
可殷少商卻只是攔過正要發怒的隨行內侍,對著他友好的笑了笑,道︰“那我便等你。”于是就真的等了他一個時辰。
秦樓越出身寒門,素來厭惡那些貴冑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做派,可太子卻是不一樣的,他沒有門第之見。自那以後,兩人便成了好朋友。
兩人撐了傘,一前一後的默默走著。雖同在弱冠之年,出身行伍的秦樓越雖不是那種威猛的山一樣的身材,可畢竟還是要比太子高大一些。
“今日除夕,你這個統領倒是替屬下去守門了?”
“他們都是有親朋的,今夜應當回家和親人共聚。左右我也無事,替他們一次也無妨。”秦樓越獨自住在曲安城,國都里多是世家公卿,他又不喜應酬,所以也沒什麼朋友往來。他這麼理所當然的答,聲音平平仄仄,沒什麼太大的起伏,絲毫沒有艷羨或孤寂之意。
“倒是你,堂堂頡國太子,不在王宮里呆著,要跑到我那破屋子里做什麼?”
殷少商突然停了步,道︰“樓越,我與你相識三年,今日才知道你每年除夕都是一個人過。”
所以,宮宴結束後特地來找他麼?
秦樓越轉身望著撐著傘站在風雪之中的太子,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罕見的溫毅笑容︰“我那破屋別的沒有,倒是窖藏了幾壇好酒。”
殷少商也笑了,幾步趕上前,道︰“你也只拿得出酒來招待我了。”
說話間已到了國人區,除夕之夜家家聚首共團圓,每盞黃色的燈火下都是一片喜樂融融,街道上到處是歡聲笑語的人們。而秦樓越領著太子穿越了幾條人來人往車馬川流不息的街道,抵達一條幽深的小巷,他的家,便就是位于其中的一間小小的屋子。
沒有任何裝飾,簡樸到簡陋。
殷少商搶在秦樓越之前將搭著的門輕輕一推,木門便“吱呀”一聲,開了。他回頭笑道︰“都過了將近一年了,你這屋子,依舊是不落鎖的。”他第一次隨秦樓越到他家里來時看見這未落鎖的門異常驚訝,秦樓越卻淡淡解釋︰“我這屋子里的東西,沒有一件能入得了哪個盜賊的眼。”
門內分兩間屋子,第一間不過一張木屏風與一張本色木案,第二間是臥房,一張簡單的床榻,周圍摞著難以計數的竹簡,隨手一翻便是與行軍打仗有關的兵書。
殷少商又是些微驚訝,問道︰“你一個禁衛軍統領,每年的俸祿難道不夠你換間大點的屋子麼?”
“我一個人,又能住多大的屋子,再者,住在這里十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
秦樓越點亮了油燈,冷寂無人的屋子里才有了一絲生氣。接著就轉入內室搬了四個粗樸的大壇來,然後又拿了兩個陶碗出來和酒壇一同擺在木案上。
兩人就那麼席地而坐,一碗接一碗的喝了起來。
秦樓越過的簡樸,窖藏的酒卻是好酒,味甘性烈,喝下去喉嚨腸肚都是火辣辣的,像是烈火燒過一樣。幾碗下肚,來時的寒氣便被驅的無影無蹤。
殷少商在禮儀上自小便被嚴格教導,所以只是小口啜飲,秦樓越行事素來隨性,便是大口大口的灌。
不多時,兩人的身子都有些晃晃悠悠起來,似乎是醉了。
“婚期是幾時?”秦樓越突然問。
“太廟令佔卜後,議定開春後,三月一日。”
雙方沉默了一下。
“少商,我告訴你一件事。”秦樓越一手端著陶碗,一手撐著頭道,“我小時候在曲安城乞討度日,八歲那年,在街邊看見一個女孩子,她坐著四面垂簾的篷車,周圍還有護衛的騎士,單看衣飾就知道是世家小姐。”他低著頭微微的笑,臉上是醺紅的色澤︰“那時候我暗暗記下她的樣貌,並且告訴自己,長大後,一定要娶她為妻。”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志向。”殷少商抬首看他,臉頰也是一片緋紅,“如今你是禁衛軍統領,聘禮該不會比別人的差,一般的世家小姐,應該能夠答應的。”
“我後來打听過,那個小姐,名字叫百里依。”
殷少商聞言,臉上緋紅褪盡,變成雪一般的白色。
秦樓越低著頭,擺擺手笑道︰“那不過是我年少無知,胡亂找個理由做自己力爭出人頭地的獎勵而已。今日我告訴你,不是要你內疚,只是我想說罷了。像百里依那樣的女子,我不喜歡的。”
“是麼?”殷少商重又笑了,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白晝洗衣煮飯,夜間暖床。”
“就這麼簡單?”
秦樓越垂著的頭點了點,算是肯定。
“這些事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做麼?”
“可不是每個女子都會心甘情願為我做。”秦樓越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那——”殷少商會意的笑了,“等上蒼安排了,望它早日派個女子來解救你這個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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