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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也不知石冉青是真的撿起了醫德擔心墨虎,還是因為自己被搶了風頭心有不甘,竟然馬上恢復了一代名醫的風範,鄭重地出言阻攔道,先用余光狠狠地瞪了阿依一眼,緊接著抱了抱拳,情深意切地對墨虎說,“護國候,在下知道這小、咳咳,在下知道依大夫小小年紀醫術不低,可是這個治療護國候還是三思啊,這丫頭說那毒是綠眼蟾蜍,可她壓根就沒見過,這、這不是胡來麼1”他用一副啼笑皆非的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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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卻听不慣他這麼說話,綠眼蟾蜍她的確沒見過,解毒的事暫且不說,但是刮骨療毒卻是必須的,沒看見這毒正順著皮膚血管蛇一樣地往下爬麼,這老頭子的口氣好像她在胡鬧一樣。
紫甦直接翻了個白眼,不予置評,反正不關他的事,綠眼蟾蜍他沒見過,他也解不了。
“石大人,不管是什麼毒,這毒明顯會在體內游走,不刮骨療毒是不行的。”阿依認真地說。
“護國候千金貴體,又是主將,怎容你如此兒戲,連毒因就沒弄明白就冒然行事!”石冉青吹胡子瞪眼地道。 她的聲調很平,比鏡子還平。可是偏偏那平如止水的音調里竟然蘊含著強烈的、凜然的、讓人不得不去注目的浩然正氣、巍峨霸氣……呃,正氣霸氣明明跟這個矮小縴瘦的丫頭半點沾不上邊。可是這時候眾人卻想不出來什麼詞能來形容她這一番話給他人的心湖里帶來的震撼。一個這樣弱小的姑娘竟然有這等豪邁豁達卻又悲憫的心腸,就是連墨硯有那麼一剎也忽然覺得她好像在一瞬間長高了不少。 他口中的“情有獨鐘”絕對沒有那一層的意思,墨硯听了卻霎時臉黑如炭。
阿依說那番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對石冉青和在座的眾人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讓人沒有詞再來阻攔她。她是真的沒有半點嘲笑石冉青做事保守的意思,她雖然看不慣他拿病人不當回事。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做法,石冉青有自己的做事方式,她也有,她只會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別人別來干涉她,她也不會去干涉別人的處事方法。
她說出來了。至于他們是否選擇讓她來做那是他們的事,她也不會干涉。
“刮嗎?”阿依望著墨虎那張正在大笑的臉。眨眨眼,問。
墨虎的笑聲戛然而止,望著她手里銀光灼灼的數把小刀,再次哈哈笑道︰
“刮吧!你想怎麼刮怎麼刮,我信你!”
常年征戰沙場血染山河的將軍能說出一句“信你”,就等于是將自己的命完全交付給這人了,這是何等的重情何等的榮耀,眾人分外感動,感動得都快流淚了。
然而阿依卻半點感覺沒有,看著眼圈通紅的歸德將軍等人莫名其妙。才不是把命交給她了好不好,他本來就中毒了麼,即使不刮也不會更好,還不如刮一刮。
歸德將軍看著阿依一臉懵懂無知莫名其妙的樣子,眼白一翻,真是個不懂風情的小子!
“護國候,你躺到床上去吧。”阿依平著一張小臉說。
“不用了,我就坐在這兒看你刮,你來吧!”墨虎相當豪邁地揮了一把沒受傷的左手,威風凜凜地說。
“可是你不躺在床上我刮著不方便。”阿依眨眨眼楮,認真地說。
歸德將軍一個沒忍住,忘了此時是如此凝重的氣氛,不小心竟然笑抽了。連墨硯也沒繃住,唇角不著痕跡地揚起來。墨虎滿頭黑線,臉刷地綠了,真是個不懂風情的丫頭,這簡直就是在破壞他預想中要建立威武勇敢的偉大英雄形象啊!
墨虎沒趣地站起身,不甘不願地躺到床上去,四腳拉叉的。
副將軍邱歸親自搬了一張小圓凳放在床邊,阿依在凳子上坐下,小臉比起剛剛的平如止水明顯繃了起來。
墨硯站在她身旁,看著斗篷下露出來的一截還濕漉漉的袖子,皺皺眉︰
“你還是回去換件衣服吧,濕衣服貼在身上你能刮好麼。”
“無妨,即使泡在水里我也能開刀。”阿依自然不允許任何人懷疑她的操守,即使是墨大人也不行,“沒有太多工夫,剛剛說的廢話太多了,若不盡快,毒液會蔓延的。“她說著,從小挎包里掏出來一個小棉包和一只瓷瓶,倒了綠色的液體在上面。
眾人覺得這液體綠得很詭異,然而阿依偏偏就喜歡研究著把藥弄得五顏六色的,覺得好看。
別人不認得,墨虎卻認得,這正是當初一把迷倒墨硯的麻醉藥,于是他繼續用威武勇猛的偉大英雄的口氣說︰
“用不著麻醉,你直接來吧!”
阿依卻用看傻子的眼神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緊接著把小棉包往墨虎的口鼻處一按,墨虎在兩眼徹底黑下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個小丫頭給鄙視了。
墨硯的心口顫了顫,雖然他並不記得了,但這熟悉的畫面好像勾起了身體中本能的排斥和恐慌感。
威風凜凜、所向披靡的大將軍就被人這麼迷暈過去了,眾將軍開始覺得頭疼腳疼牙根疼,緊接著就看見手持迷藥的“罪魁禍首”亮出兩把鋒利的短柄小刀,用藥液噴了噴,又燒了燒,再用棉球沾了藥液往胳膊上擦了擦,之後便用尖細的刀尖順著那一處箭傷切豬肉似的割下去!
這一下不僅是牙疼了,連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疼了起來,這是個什麼人吶,殺豬的也沒她這麼狠的,一層一層地割,一層一層地用被磨平的刀尖輕刮已經被烏青色包裹的肌膚和血管。那雙白皙細嫩的小手已經污了滿手的黑血,她也不怕自己中毒,連這里頭最看慣了她開刀的紫甦都不禁有些擔心,更何況是其他人。
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看著她繃著一張比天邊的月亮還要平坦的臉這麼橫割豎切的都覺得毛骨悚然,更何況是那些心里邊知道她是個姑娘的。這得是個什麼姑娘啊,別說滿手滿身滿床榻全是烏青色的血她半點沒有害怕的情緒,就是她這麼把人當豬肉割馬上就要見骨了她卻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也夠可怕的。
眾人都在心里暗暗發誓,以後再看見這個姑娘還是躲得遠點更安全。
已經四個時辰了,滲透力極強的毒液已經附著在骨骼上,好在在這些毒液正打算大肆侵蝕骨骼之前。被阿依細細地刮了下來。
她將刮下來的毒液全放在了一只小碗里,別人不知道她要干什麼,墨硯卻知道她必是想回頭把這個小碗拿回去做研究,有時候他真覺得這個外表柔弱又呆傻的丫頭其實骨子里是個變態!
天大亮時,在大營外邊的山里游蕩的墨礬終于回來了,一听說父親中毒箭負傷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才一闖入大帳就看見阿依正坐在床邊像拾掇案板上的魚肉似的拾掇他父親,登時怒了,跳著高地大吼道︰
“你在干什麼,你這個女……”
話還沒說完就被墨硯一把捂住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墨礬被嚇得渾身一抖,老虎變小貓似的乖乖地縮在三哥身旁,不敢再亂喊亂叫。
阿依已經進行到了縫合階段,這一宿眾人全守在帳子里,幾乎沒人離去。
這些人單單是圍觀就耗盡了全部力氣,更何況是親自開刀的阿依。
眾人看她的眼神已經由最初的輕蔑懷疑到驚詫畏懼再到現在已經是濃濃的佩服加佩服再加佩服了,便是連一直跟她不對付的石冉青也不由得對她微微側目,鄙視的眼神里帶了那麼點欣賞。
連柳屹然都用了很奇怪的眼神盯著她。
墨虎應該慶幸墨夫人送來了腸線,若是沒有腸線阿依說不定還真不敢給他刮骨。
大半的腸線被墨虎使用了,待最後一層表皮皮膚縫合完畢時,已經快午時了,阿依還沒怎麼樣,在場的人先松了一口氣。
阿依將促進愈合的草藥敷在墨虎的胳膊上,用繃帶綁起來,小臉刷白地起身,對墨硯說︰
“連服七天湯藥。”
墨硯知是預防感染的湯藥,點點頭,望著她的眸光異常柔和,輕聲說︰
“辛苦你了,回去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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