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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伸手摸著胡子，高聳的顴骨被風吹的通紅，他半眯著眼楮，盯著阿福看了幾眼，“老疙瘩，你是怎麼回事兒？”
老疙瘩此時正垂著頭，有些羞赧，他若是知道逃走的人是阿福，他是絕對不會扛著鐵鍬大張旗鼓的抓賊的，阿福嚴格講起來，是他們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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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該喊老疙瘩一聲七大爺，他們是同一個家族的，只不過是不同分支的人。
“唉！”他嘆息了一聲，當時只是看到有人在米倉里，想都沒想就當做賊了，誰讓阿福也不解釋轉身就跑，他不跑的話不就出不了這檔子事兒了。
可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興師動眾，不是他老了不沉穩，就是阿福作風不嚴謹，反正例外他們爺倆都討不到好了。
阿福垂著頭不說話，蛙替他解釋了一遍，此時人群里的非議才被壓制住。
只是李麻子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翹著小手指，撅著胡子，小眼楮轉了半圈兒，說道，“吆，若真是那麼回事兒，今兒可熱鬧了。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里長咳嗽了一聲，他知道李麻子和阿福家素來有糾葛，今兒他若是一直起哄不松手，阿福面子上肯定過不去。
李麻子倒是不以為然，里長咳嗽了，他也咳嗽了幾聲，還故意上前了幾步，“你說你去借米，誰可以作證，誰知道啊！”
阿福的臉一紅，突然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玲兒，她挺著個大肚子站在外面，正朝他這邊看著。
他的嘴動了幾下，眉頭微微皺起來，沒想到她會在這里，他的拳頭攥的緊緊的，冷風吹著濕透的衣服。他已經感覺不到冷了，心里只有悔恨。
“我，我可以作證！”玲兒一手扶在肚子上，一手扶在腰間。步履蹣跚的走進人群，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聲音堅定地說道，“是我讓阿福去的，家里沒有米，我怕婆婆回來沒飯吃，所以才讓阿福去借米的。”
此時阿福的爹娘也已經從外面回來，他們去山上打獵了，只不過是今天走的比較遠一點兒，下山的時候踫到平平安他們。知道有賊進山了，他們也還覺得好奇。
當听人說賊被抓到後，他們就一起趕過來了。
看到阿福之後的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是站在遠處驚訝的張大嘴巴。
平安抓著田天樂的手，她沒想到賊竟然是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她不相信，所以她也甘願替阿福作證。
“我也相信阿福是清白的，阿福為人正直，這點兒大家都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偷，都是自己家人，用的著偷嗎？”
平安大聲說著。
玲兒看了阿福一眼，又看了看平安。她面色蒼白，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扯了扯阿福的衣袖，“大家伙兒若是不信，我玲兒就給你們下跪了，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不想他一生出來。就有個做賊的爹。這件事兒錯在我，我就不該讓阿福去借米。如果不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
說著她就要跪下，阿福趕忙攙住她的手，在最前面的村婦也都趕緊將她扶住，誰也不忍心看著一個孕婦下跪。
里長大手一揮。“散了吧，都是誤會！老疙瘩你以後做事情能不能靠譜點兒，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跟孩子似的那麼不穩重。”
說完他帶著他們的人就回去了，老疙瘩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早就知道這頓訓是免不了的了，可是面對阿福他又該怎麼辦。
“七大爺，對不住了！”
阿福說著就要下跪，老疙瘩看了平安一眼，又看了看玲兒，阿福哪里是去借米啊，根本就是借道，他從小喜歡平安，他們也不是看不出來，這次平安回來，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她。
肯定是怕玲兒傷心，也怕自己尷尬，所以才會到他們家去的，因為他們家的米倉里，有個梯子……
老疙瘩嘆息了一聲，“唉，算了。七大爺人老眼花，也對不住孩子了。回去，我給你裝些米。”
阿福的爹娘咚咚的跑過來，一把扶住玲兒的手，“吆，這是怎麼了，可別動了胎氣，我這還等著抱孫子呢。”
阿福爹白了阿福一眼，小聲說道，“你個兔崽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咱家米缸里不是還有米嘛，上次出船才買的。”
平安听的一清二楚，她想要開口跟阿福說幾句話，可是阿福一家人似乎沒看到她一樣，擦著她的身子就過去了。
“阿……”
平安的話還沒說完，阿福竟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扶著玲兒擦著她的肩膀，從她面前經過。
她的心突然間就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嘴巴半張著，看著阿福那冷漠的背影，玲兒嘴角的笑容，剎那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她只是想要幫助阿福，卻沒想到竟然換來了他的無視。
“走吧，他現在一定心情不好。天都快黑了，風大別著涼。”田天樂伸手攬住了平安的肩膀，看到了她眼中的失落，他沒有再說什麼。
回到家周劉氏已經做好飯了，小青和小四兒已經迫不及待的圍上來，想要打听那賊抓住沒有。
平安沒說話，卻被田天樂輕描淡寫的掠過去了，小青和小四兒顯然意猶未盡，但是卻也無可奈何。
尹劉氏站在門口看著回來的平安和田天樂，臉上泛起了笑容，“他們可算是回來了，再補回來這飯菜都冷了。只听說過不能夠耽誤長輩吃飯，沒听說過，吃飯還要等著孩子的。”
看似玩笑話，事實上她已經有所抱怨了，對于周萬豪的事兒，她現在心里還沒有底，若是平安他們真要從他們家借錢，這門親事就吹了。
平安他們自己都沒錢，將來怎麼指望著小青靠著大樹好乘涼。
尹劉氏的小算盤子打的比誰都響。
吃晚飯的時候，平安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田天樂的腳，說道，“爹，娘，我們回來也住了好些日子了，外面也還有些事情要打理。這還沒幾天就過年了，我想和天樂回去，過年的時候一起回來過，您們看怎麼樣？”
周劉氏一愣，明顯有些不舍，“這就走了，不多住幾天了！”
“嗯，爹，娘，我和平安很快會回來的。這外面有些事兒不處理也不好，等過年一起回來。”
田天樂知道平安的意思，她是擔心他的尾巴沒甩干淨，帶回村子不好的人傷害到她的父母。
“姐，你帶我出去玩兒幾天得了，萬豪不是也在外面還沒回來嘛。”周生華一口米飯含在嘴里，生怕不讓他說一樣，他還不知道周萬豪受傷的事兒，因為周全海不讓說。
尹劉氏尷尬的笑了笑，“你萬豪哥可不是在外面玩兒，他現在……”
“咳咳……咳咳咳……”
周全海看了尹劉氏一眼，使勁兒的咳嗽著，他說了不希望這件事情太多人知道，如果讓他弟弟知道了，非急出病來不可。
“他不玩兒在做什麼，別逗了。他可是沒個正經的，一定在外面玩兒。”周生華不相信，周萬豪幾斤幾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看著他姨娘只是笑笑，他也沒多心。
吃完晚飯平安回房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動身，正好那天是出船的日子，如果不是傍晚阿福給她臉色看，她或許都沒有決定這麼快離開。
她一直覺得可能是她和天樂帶回來的什麼人，讓大家誤會了他。所以阿福才會那麼討厭她，對她那麼冷漠。
田天樂在旁邊看著她打包，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你喜歡他嗎？為什麼沒嫁給他！”
平安的手一頓，喜歡？她和阿福嗎？
她和阿福從小一起長大，阿福比生華年長幾歲，她覺得她跟阿福更像是兄妹，因為無路去哪兒都有阿福在旁邊，無路做什麼他都會站在她那邊，小時候和別人打架了，他也會護著她。
就算是長大了，他都甘願被她欺負。
只有哥哥才會這樣保護妹妹，可是傍晚，他冷漠的背影，刺痛了她的心。
“他就像是我的哥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做什麼事兒他都護著我，你說我喜不喜歡他！”
阿福回到家以後就被他爹狠狠的訓了一頓，而玲兒則更是個委屈的加大度的媳婦兒，她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面無表情。
她回家後就沒有跟阿福說一句話，吃晚飯，收拾了桌子就上床躺著了。
阿福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開口了，沉悶的嗓音，愧疚的神情，“你為什麼不怪我，為什麼為我說謊。”
玲兒的眼淚嘩啦一下流了下來，她嘴角微微一勾，“你以為我想嗎？我不是為你，我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我怕孩子生下來被人說是賊的孩子，而且這個賊不是去偷東西，卻是想去偷人的。”
阿福的臉一陣白一陣青，他的確思念平安，但是正是因為各自成親了，他才不想去打擾，才想遠遠的看上一眼就行了，他也怕懷有身孕的老婆知道了傷心。
只是沒想到弄巧成拙，越是怕傷她的心，就越是傷了她的心。
“謝謝你沒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晚上你在床上睡，我去草房。”說完阿福轉身將房門關上，獨自一人去了那間裝有牲口草料的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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