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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榮一直等到太陽偏西了才等到了兩頂青帷小轎,他趕緊巴巴地邁了小短‘腿’迎了上去,一路上早就準備好了謙卑巴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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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面的小轎里弓了腰出來了個人,周全榮眼神再不好也認得,這是縣衙里與縣太爺身旁形影不離的龔師爺。
“龔師爺!”周全榮‘激’動得有些結巴了,想上前扶了他的手卻又不敢扶。
龔師爺生了張標準的師爺面孔,四十上下的年紀,眼神圓滑而世故。他草草地掃過那片河灘,沒有在任何一個赤膊了上身的民干砩隙嘧 A簦 緩蠼 抗飴淶攪酥莧 俚納砩稀 br />
周全榮又是‘激’動又是緊張︰“龔師爺辛苦了,我早就讓人準備好了綠豆湯解渴。”
龔師爺哪里肯喝這里的東西,他皺著眉頭看著一旁捧了綠豆湯的莊善若,正暗自驚詫連家莊竟然還有這樣標致的小媳‘婦’。
“你別忙了,縣衙里昨兒來了客人,老爺有事‘抽’不開身,讓我替他來轉一圈。”龔師爺點點頭,“我看你辦事很得力,等回去我在老爺面前替你多美言幾句。”
周全榮被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怎麼龔師爺下了轎子連腳步都沒挪動半下。就看出來了他接手的這個工程井井有條?听說縣太爺沒來,周全榮又是失望又是慶幸。失望的是,沒法子在縣太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干了;慶幸的是。縣太爺素來威嚴,他也不用害怕在縣太爺面前失了儀。
龔師爺小心地在干燥的泥地上走了兩步,生怕灰塵將他簇新的鞋子‘弄’髒了。
周全榮小心翼翼地瞟了幾眼後面的那頂轎子,心里生疑,卻又不好發問。
倒是龔師爺幾步走到後面的轎子旁邊,湊在‘門’簾上輕聲問道︰“鄭爺,地方是到了。您可要下來走走看看?”
周全榮暗自納罕,想來想去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縣衙里有個姓鄭的要緊角‘色’。看龔師爺那恭恭敬敬的模樣,比在縣太爺面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低眉順眼捧著一瓦罐綠豆湯的莊善若卻是聞聲一震。鄭爺?她認識的的鄭爺只有一個。今兒這個差事,本來輪不到她,周全榮素來不喜她板著臉沒嘴葫蘆的模樣。可偏生容樹媳‘婦’大太陽底下多走了幾趟。有些中暑,將兩個太陽‘穴’揪得紅紅的發痧,頗有幾分滑稽,莊善若才不情不願地頂了這個差事。
雖然不知道轎子里是什麼人物,周全榮也恭恭敬敬地彎了腰守在轎子旁。
“鄭爺?”龔師爺又輕喚了一聲。
轎子里這才有了動靜,是打著一串長長的哈欠的聲音,只听見一個年輕的聲音︰“到了?這麼快,這一路我倒是睡了個好覺。昨兒州府過來的王大人興致真好,和我姐夫陪著搓了大半夜的麻將。走了困,這會子卻倦得不行了。”
哦,原來是縣太爺的小舅子。縣城一霸鄭小瑞。周全榮趕緊又將那諂媚的笑容擺得殷勤。
龔師爺道︰“鄭爺,若是累了,我們直接去許二老爺府上就是了。”
“哎,既然來了,哪有不看一眼就走的道理。”鄭小瑞的聲音里還帶著倦怠,“至于許德孝那里去不去還是兩說。”
莊善若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走是來不及了,只得拼命地將頭垂了下來。祈禱鄭小瑞別發現她才好。
只見青‘色’的轎簾被人從里面輕輕往外一踢,轎簾飄到半空還沒待落下,鄭小瑞便靈靈巧巧地從轎子里出來了。
周全榮素來听聞過鄭小瑞的大名,卻從來沒這麼近距離地見過本尊,倒是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鄭小瑞兩眼,心中不由得暗自納罕。原來,他听慣了鄭小瑞欺男霸‘女’橫行霸道的惡行後,總覺得他必然是生得惡形惡狀人憎鬼厭的,卻沒想到鄭小瑞竟生得比小館里的相公還要標致。
二十六七的年紀,面白無須,又兼一身白衣,更顯得矜貴無比。‘唇’紅齒白倒也罷了,一個大男人偏偏生了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即便是不笑也帶了幾分的‘春’意。只有那一雙劍眉斜‘插’入鬢,中和了臉上的柔和,帶來了幾分桀驁。
“還有幾日完工?”鄭小瑞問道。
龔師爺便看了周全榮一眼。
周全榮慌慌張張地上前,頭也不敢抬︰“回鄭爺的話,大體都好了,還得四五日收尾。”
“哦!”鄭小瑞一甩手中拿著的大大的折扇,搖了幾下,又啪地收了起來,“柳河疏浚的工程你是監工?”
“是是是!”周全榮頭點得‘雞’啄米似的。
“那竟連工程還有幾日完工也說不清楚的。”鄭小瑞臉上還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眼中卻全是戾氣了。
“不過四五日,四五日!”周全榮不敢擦額上的汗。
“到底是四日還是五日?”鄭小瑞用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敲了兩下周全榮的肩頭,似笑非笑。
周全榮身子一矮,幾乎就要跌坐在地上了,他結結巴巴地道︰“這,這……”
鄭小瑞卻轉過頭對著龔師爺道︰“我听說這工程姐夫看緊得很,可別被不著調的人給耽擱了。四天五天听著不過是相差一天,可是多一天少一天也是大有講究的。”
龔師爺唯唯應著,這個鄭老板排場比縣太爺大,他就是敢得罪縣太爺也不敢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背後有多大的靠山。
外人只當是鄭小瑞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是靠了他的縣太爺姐夫。卻沒有人能想到縣太爺能將這個官位坐穩當了靠的是這個小舅子。他跟在縣太爺身邊幾年,沒有比他更知道內情的了。
當初縣太爺寒窗苦讀了十載才掙得了一個同進士出身。官場講究的是一個官官相護,他一沒銀子鋪路。二沒後台撐腰,撐死了做個九品芝麻小官,守著那點子俸祿日子過得苦哈哈的,還時不時要提防上司找茬。
幸而縣太爺生得一副白面書生模樣,也不知道怎麼的竟被鄭小瑞的寡姐鄭小秋看上了。為了前程,縣太爺咬咬牙休了老家的那個糟糠之妻,將年紀還比他大上兩歲的鄭小秋娶進了‘門’。從此之後。有了小舅子鄭小瑞替他打點鋪路,他左右逢源。仕途一片坦‘蕩’,更不用再守著那點俸祿過苦日子了。
新晉夫人肚皮也爭氣,接連給他生了兩個大胖兒子。縣老爺對外威風,可在內宅卻是懼內得很。不要說納妾了,就是偶爾出去應酬喝喝‘花’酒也是正襟危坐,不敢動什麼歪念的。
周全榮雖不知道這其中的道道,可也驚得汗如雨下。
鄭小瑞眯了眼楮看了看柳河邊的堤壩,正‘色’道︰“為了這個工程,縣衙里不知道填補了多少銀子。若是能按時完成也就罷了,可若是拖一天就是要多費一天的銀子。”
周全榮听出了‘門’道,趕緊道︰“這工程定是能按時完成的!”
“那就是了,可我怎麼听著周監工原先說得含糊?”鄭小瑞厭惡周全榮生得齷齪。有意要消遣消遣他,又道,“若是這工程四日便能完工了。周監工一時糊涂報了五日,那多出來一日的錢糧是‘交’回縣衙的庫房呢還是就此落到某人的腰包呢……”
周全榮這一驚非同小可,將滿頭的汗都驚了回去︰“小的是萬萬不敢的,每日的飲食‘花’銷都有記賬,若是鄭爺不放心,可以到本村里正那里去查驗。”他一著急結巴的‘毛’病反而好了。
龔師爺跟著縣太爺幾年。早就撈飽了油水,那點渣子還真的看不上。又擔心鄭小瑞真的較起勁來還要上里正家去,為了避免麻煩,免不得幫周全榮說話了︰“鄭爺多慮了,周監工是縣衙里的老人了,做事自有分寸,斷不會做出這樣自絕後路的事來!”
鄭小瑞看了周全榮兩眼,見他兩頰的贅‘肉’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這才松了口道︰“龔師爺,鄭某是生意人,難免錙銖必較,倒叫你笑話了!”
“哪里哪里,鄭爺事無巨細身體力行,我等慚愧,慚愧啊!”龔師爺打定主意這趟出來可要把鄭小瑞的馬屁拍到位,若是伺候得這位爺高興了,說不準還能乘機撈上一筆——這趟連家莊之行,既是苦差,也是‘肥’差。
周全榮如‘蒙’大赦,整個人汗涔涔的像是剛從水里撈上來似的。
“鄭爺,我們走吧!”龔師爺巴不得離開這里,想著許德孝府上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宴席,越發覺得焦渴難耐了。
鄭小瑞卻不急著走,笑道︰“听說周監工還給我們準備了綠豆湯?”
“是是是!”
“若是放點桂‘花’糖進去,清清甜甜的倒是解暑得很。”鄭小瑞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悒‘色’,他趕緊揚揚眉,“龔師爺,我們喝一碗再走,難得周監工有這份心。”
龔師爺自然只有說好。
周全榮忙不迭地沖莊善若招手︰“許大媳‘婦’,趕緊的,給兩位大人準備綠豆湯。”
莊善若知道這番是避不過去了,也只得極力低了頭,小心地從瓦罐中倒了一碗綠豆湯送了過去。
龔師爺忙道︰“我不渴,請鄭爺先用。”
莊善若無法,只得看著自己的腳尖,雙手端了碗遞到鄭小瑞面前。
周全榮見莊善若木訥生硬地像是木偶一般,心里不由得著急上火,卻只得在一旁干著急。
莊善若垂了眼簾,只看到鄭小瑞‘精’致的鞋子,卻冷不防听到鄭小瑞道︰“竟然是你?”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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