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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防盜章節,稍後替換】
我應他︰“先生?”跨過小屏風,只見他守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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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他給了我一個極其開朗的笑容︰“別來無恙?”
我快步走過去,說不出話。他張開手臂,一把將我抱在懷里,帶著酒意的唇不斷的輕觸我的鬢發。我半開眼楮︰“先生?”我竟不習慣這樣的接近,何況左右可能有耳目。
他愕然醒悟,這才輕輕將我松開︰“看來你過的還好。”
我勉強笑著搖頭︰“先生,我並不是好欺負的。”
他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諾,給你的,瞧你這一身的墨味。”
我接過瞧,是一方松煙墨,堅實如玉︰“怎麼來的?”我嗅一嗅︰“是黃山的?”
他笑道︰“是,我去南朝了。也見到你家鄉風土。小時候但听母親提起……”
我拉過他的手掌︰“先生,怎麼破了?”
“啊,因去南朝匆忙,當時腿疾沒有痊愈,所以一路常用竹輪車代步。有時候孫照不在我跟前,我自己以手推輪,才磨破了。”
“你為什麼要急著去南朝……?”
他笑,與我一齊坐到冰簟上,手指搭上我的脈搏。
我轉過脖子︰“上官,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為了我身上的毒……才去的南朝。”
他盯著我看︰“是,又不是,我不想在北朝,南方天氣暖,我的腿也好了。”
我問︰“我中了什麼毒?”
他神態安詳的答︰“沒什麼……我到了南朝覺得那不過是普通的花粉毒,用幾次針便能祛除,別擔心。”我不太相信,但他顯得特別悠閑鎮靜,我不由得信了。
他將手從我脈搏上撤去,瞬了瞬目,但無一句話。
我將他身邊的一把扇子取來,放在裙帶上展開又合起︰“先生,我住在桂宮。那天與你分別……是因為……我真悔……”
他打斷我︰“不怪你,孫照都說給我听了。你第一次夜半吹野王笛時,我便有預感。但我總是逃避……”他苦笑一下。
我端詳扇面,那扇面上畫著一個望星的少年,只是個背影,卻孤零而高渺。
仿佛他注視的不是星空,而是風沙散盡的殘空。旁邊只有一行字“曾向陽光灑熱淚”。
我不禁道︰“這扇面字畫都是先生的?”上官沉默片刻︰“不,是師兄的,或者說……皇上?”
沒想到元天寰的畫也精進如此……我想起阿宙所說他長于書畫。畫?那幅送給南朝的仕女圖……我心頭突然冒火︰竟然這般卑鄙的離間。王紹和我的謝師傅,一直是朝內最關心我的大臣。可能忌憚王謝士族,我才能平安的長大。
我氣憤地把那把扇子丟出去,上官不明所以,只彎腰去撿回來,他撫摸扇骨說︰“我第一次腿病發的時候,師兄送給我這把扇子。他說寫了上句,不願意再題下句了。他不希望我像他。我當時感激,曾說︰士為知己者死。”
“士為知己者死?”不錯,誰是我的知己呢?我望了一眼上官,慚愧,我並不了解他。今天我遇到的另一少年……我倒是了解,了解他的笑容,他的決心,還有他的承諾,但是……我失神片刻。
上官神色抑郁,漆黑眸子仿佛可以溺人,他盯著我︰“夏初,我決定回到北朝朝廷來,先在師兄的身邊當一名無官的謀士。我答應過他︰士為知己者死。無論如何,他是我的知己。我先遇到他,再遇到你。我只有一條命,我不能為你死了,我只能為你而生。”
某種痛楚涌上了我的心尖,我默然許久,道︰“做男人,先要忠于自己,忠于朋友,才能立身。至于夏初我,先生曾救了我,我欠你的才是。你說為了我生,我當不起,也不忍心。”
上官黯然,他離我又坐遠了些︰“他是最強的,我們都不能相比。你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嫁給他。但我本來想,我若在朝廷,也許以後還可以成為你的退路。無論如何,我會等你十年,十年後你要是能幸福,我就離開,要是你不幸福……”
“十年?”我才十五歲,想到我將二十五歲,那好像真是遙遠到九重天的事情。十年後的上官,一定不復是這樣的少年……我忽然害怕起來︰“先生?你說的是什麼?”
上官拍拍我︰“十年……天下勝負便分,你也長大了。”
我兩耳充斥著他平淡但震撼的話語,呼吸都急促起來,我掩飾的走到台前,天已近半黑。
上官呆呆坐著,好像話一口氣說完,後面的也講不出來了。
有內侍前來傳旨,元天寰賜上官並謝如雅,坐帝王肩輿,讓宮女們手持蓮花燭送他們去太尉元君宙府。上官對視我一眼,帶著如雅去了。
我于高台上,水天蒼蒼,何其茫然……宮女已立于我背後,我吩咐道︰“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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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宮的夏夜。銀月光于紗帳上仙氣渺乎,青鳥似乎真要展翅分離。在青鳥的翅膀後面,出現了一個高潔的影子,真像駕鳥行雲的使者。那是上官?
我驚醒了。拈起寂寞流甦,托腮橫臥在繡衾上,把玩著胸口的金鳳。
我已經不復是山中夏初,我是國之公主。我不能讓上官等我,雖然他可能真的成為我的退路。
他和我,都僅有一段青春,讓人為你辜負青春,而你的青春卻不能回報,對他人不公,對自己也不重。我無法接受,必須當面拒絕。我主意拿定,又有莫名的惆悵。惦記起謝如雅。他初來乍到,今夜在元君宙府,不知如何。以前在謝家,人人都捧著小公子,如雅雖生性和樂,但也太過鋒芒。阿宙此人,性格高傲……
我正擔著心,阿若卻來回稟︰“公主,兩位王爺在桂宮門前。”
“兩位王爺?是五王,六王?”我急忙挽起頭發坐到鏡前,手又不動了。
阿若點頭︰“五王送六王回府,兩位王爺過桂宮,向您問安,五殿下有幾句話要說,但又吩咐若公主安歇了,就直接讓圓荷小妹傳話便可。公主……還有一刻各宮都要閉門……?”
我斷然將拿起梳子︰“我見。但時辰不早,宮有宮規,我不便請王爺們入宮,我稍後就去宮門。”阿若一離開,我就發現圓荷又瞪著眼珠子,我把梳子丟給她︰“笑什麼?沒規矩!”她更笑得眼楮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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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君宙果然等在桂宮門前。他穿著白色繡龍袍,氣度端華。他六弟元殊定與他服飾穿戴一樣,只是站在偏後的位置。他雖然現是聲震都城的京兆尹,但跟著更高挑的阿宙旁,還是顯出幾分少年人的稚氣。
守宮的趙顯靠著大刀,在宮門的一角斜瞅著阿宙,邊用竹簽慢慢的剔牙。見我出來才立正了。孔雀石的眼珠子轉到我還畢恭畢敬,移到阿宙又有不平之色。阿宙卻好像根本不認識他。
月下,阿宙顯得劍眉頗濃,鳳眼中流淌著春江河水︰“公主,我送六弟經過桂宮,來給你傳個信。皇上已命如雅暫時下榻在我的府邸里,你不用掛懷。”他更低聲說︰“其實,你師弟便是我的師弟……七月七,你別忘了去高齋看仙人,啊?”
我不願意在六王面前露出什麼,便道謝說︰“多謝王爺費心照料如雅。時候不早了,你們都請回吧。”
六王揚眉一笑,下巴上的那道疤痕也動了︰“公主不必客氣,將來不都是一家人嗎?哈哈,五哥今夜真好,我明日不過出發去一次平城祭祖,他便依依不舍起來,偏要送我。”
阿宙白他一眼,不予理睬。我總覺得相對于他的孿生妹妹,這魏王太過靈活,好像誰都抓不住的感覺。平城祭祖,是代皇帝,不派阿宙,倒派了有實差的他……
我只能動了動嘴角。
今日七月五,明日六王出城,元天寰也出城……?我突然生一點點不祥的預感。
我問阿宙︰“七月七就來了,京城留下你?”
阿宙的笑明艷可壓到月光︰“嗯。我守城……公主……”他轉頭瞧了弟弟一眼︰“快關宮門了,請公主回去吧,我們也該告辭了。”
我微微鞠躬,他們兄弟也鄭重還禮,六王忽然問︰“公主,謝如雅幾歲?”
“十四歲。”
元殊定喔了一聲,阿宙不耐煩的催他︰“走了,走了,別忘了皇上的訓誡。”
他再不看我一眼,便推搡著弟弟的背,我也轉身回去,走了不遠,听到清夜里阿宙激昂笑一聲︰“比比誰快?”便催馬踏月而去,他騎姿瀟灑,其弟也不甘示弱。元氏入主中原多代,但是草原胡人血統依然存在,而且在元天寰的弟弟們身上閃閃發光。
我經過趙顯時,告誡他說︰“趙顯,這兩天可要小心。七月七,一定要緊閉宮門。”
他藍眼楮一轉,過了一會兒,才謙恭的答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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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的清晨,就沒有一絲風,桂宮豢養的狗兒都伸出舌頭趴在樹蔭下,圖點涼快。
我一早就穿戴整齊,躲在水晶簾內,自己跟自己下圍棋。手觸上碧玉棋盤,指尖游離一絲涼意。黑的,就像元天寰的眼神,看不透。白的,就像我的未來,敢寫,什麼都有,不敢寫,還是什麼都沒有。
我才解了半個局,如雅就來求見了。因元天寰將宮城北側的桂宮當成公主府,所以來往客人常有。不過,如雅算是第一個男的座上賓。
他依然穿著白衣,我劈面就說︰“你過幾天就來當府令了,可不用穿北朝官服,白衣恰好是孝衣。我已經寫好表章給皇上,你就放心吧。你在太尉府,可受委屈?”
如雅機靈的一笑,和個貓兒似的︰“姐姐,從小只有我委屈別人,哪里有人來委屈我?”圓荷今天倒勤快,給如雅端上來一碗藕絲冰水。如雅慢條斯理的用勺子在里面攪動,對圓荷微笑說︰“勞煩圓妹妹給我再取一條手巾來。”小丫頭一溜煙的去了。
我忙問︰“你有話說?”
他睫毛抖動︰“姐姐,我母親讓我給你傳話︰說我父親獨木難支,當年對不起你們母女。母親還說,據她所知,有兩件重要的東西,公主若能找到,則今後豈止可母儀天下,甚至……”他聲細不可聞︰“君臨天下,也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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