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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香消玉損
飛雨如絲，紛擾了整片蒼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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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仿佛在這一剎那安靜了下來，只有一個瘋子般的聲音在咆哮︰“不要啊……”
董永在黑暗中發抖，他不敢動彈，也不敢面對……但那輕盈而淒婉的身影卻已緩緩而下。
他終究還是醒了！
一股強絕的力量崩體而出，他猛然間朝向李若瑤飛去，千絲萬縷般將她摟進了懷里。他不知道這一抱花了多大的力量，花了多久的時間，只覺得從觸踫到她冰冷的手腕時，他的心便已經被千刀萬剮過，在滴著赤紅的血，流著赤紅的淚！
夜無聲，人無言！畫面仿佛在這一刻凍結凝滯，就連莫雲鶴都沒想到那芊芊羸弱的女子竟敢不顧自身安危，去擋下自己自信無比的劍！他有些懊惱了，正如眾人那般一齊僵在了瀟雨之中……
李若瑤蒼白無血的臉龐似乎在昭示著什麼，董永不敢看，更不敢想！因為他明白那樣的一劍，縱使是他受下，恐怕也要命落黃渠，更何況是受了傷的瑤兒！
董永瞪著血眼，心中悲憤恨意頓時如泄洪之閘，流竄而出，張口狂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這聲音震天搶地，風雲易色，仿佛欲要誅神滅魔，毀山破海！頃刻之間，董永附近十丈之內地面迸裂，飛石走磚。氣波所到之處，修為不足者均應聲倒地，耳鳴發聵！一時間哀聲遍地，蕭條至極。
……
夜終于還是安靜了下來，雨依舊在下，下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董永的臉龐已經扭曲，兩道血紅的印子如同刺目刀疤自眼角蔓延而下。
“瑤兒，你怎麼這麼傻？”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柔很柔，像四月里的春風。
李若瑤的嘴角在緩緩蠕動著，蒼白而無力的聲音卻小得怕人。唇間殘血，似今晚唯美的薄妝；素衣裹紅，如春宵新娘的嫁裝！
董永惶恐著，嗚咽著，連忙抱緊了她，貼下了自己的耳簾！他太害怕了，害怕听不到這些話，更害怕這些話成了訣別之言……
“永哥，我們……說好的！等……一切事情結束，我們便回最初相識的地方，看……一次漫天的大雪！只可惜我……”她的聲音斷續無綿，弱得讓人心傷。她的話沒說完就不說了，只是淡淡地笑了，那笑如天邊的雨，雨中的水，如暖玉的溫存，銷魂的留戀！
董永緊緊著摟著李若瑤，鷹泣道︰“瑤兒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絕不會的！”他神情恍惚，不知所以。忽然四處張望，低語道︰“大雪……大雪！我這就帶你回岳麓山下，去看大雪！”他雙手發顫，抱起了李若瑤，一直在慌忙地自言自語著！
李若瑤又笑了，這次的笑帶著暈紅，帶著幾分惱氣，像是他們初次邂逅時的笑，像極了……她輕動著自己的手，緩慢而又無力，似乎要拔斜插在秀發上的簪子……
突然“咯當”一聲，銀簪落地，碎雨流風。秀發隨手垂下，擋住了她那蒼白的容顏上，也擋住了這一世的殤！
董永的腳步驟然僵住了，僵得像一個死人。空洞的眼神下，仿佛整個世界都空洞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放下了李若瑤，靜靜地幫她捋著發絲，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幫她重新插上簪子，柔情脈脈地看著她，看著她那迷人的臉龐，迷人的笑。
細雨下的夜更顯寂靜了，靜得讓人有些心神不靈！莫雲鶴搖了搖頭，微微嘆息︰“你走吧，問天劍之事，老夫也不再追究于你！”
“追究？是你要追究我？”安靜的無淚城中再一次響起了低沉的慘笑聲。這笑聲陌生而又令人生寒，帶著無盡的恨意，董永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一雙完全赤紅、懾人的眼楮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盯著莫雲鶴。
莫雲鶴眉頭緊皺，冷聲道︰“小子，老夫看在那姑娘幫你擋著一劍，才不想再為難于你！……”他的話還未說完，便已經被生生打斷。
“你！去！死！”
只听董永從牙縫之中，蹦出了這三個字，眾人無不失色，只見此刻的董永完全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渾身殺氣騰騰，面目肌肉扭曲，猙獰無比。
就連久經事故的莫雲鶴也為之悚然，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風雨連天，黑雲壓城。
只見董永的右手之上赫然出現一面似金似玉的鏡子，一道璀璨光芒自鏡面之上噴薄而出。那光芒如同旭日燃起一般，白光大盛，夾雜著虛無縹緲、似正似邪的青氣，眨眼間便將董永與李若瑤籠罩在了其中。
“昊天鏡！”莫雲鶴失聲，不是因為這面寶鏡，而是因為他感受到這面鏡子不詳的異變！董永的面目在扭曲，在虛幻，仿佛所有的白光都穿入了他的身體，在肆意騷動著，仿佛下一刻就會融入面前這個青年身體中似的！
“阿福快同我一起阻止他！”莫雲鶴還是怕了，他確實害怕昊天鏡異變融合進面前這個青年的體內，害怕他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屠了整座無淚城！
“哈哈哈哈……”董永仰天豪笑，聲音淒慘絕厲︰“什麼狗屁正義，什麼狗屁正道？從來都是你們誣陷我，我一人苦苦承受，縱然我因此而死，你們也不會因此而感到絲毫內疚！都是一群假仁假義、不辨是非的偽君子！”這淒慘滲人的聲音，回蕩于天地雨幕之下，動人心魄，催人淚下。
他再次仰天長嘯，直指拱圍四周的人，咆哮道︰︰“偽君子！是你們害死了我的瑤兒！我要叫你們血債血償！”
一聲怒吼下，龍吟四起。一柄荼紅如血的劍轟然而出，是龍淵劍！
劍紅得像漫天的火霞，血氣四溢，直沖雲霄，仿佛一竄血火在雨幕中熊熊燃燒。董永只覺渾身又冷又熱，昊天鏡的冷意如萬丈寒冰的凌冽直灌奇經八脈，而龍淵劍的熱意卻如九天真火的炙熱反攻而至！一時間，一種需要發泄的力量自體內砰然引爆開來，但見董永火紅的雙目結著一層薄冰，鬢發皆白，狂吼一聲，一道驚天動地、無比絕倫的劍氣自龍淵劍的血刃上鏗然而出，陡然間漫天的白光，被血氣所破。劍氣所到之處，蒸霞四起，血肉橫飛，慘絕人寰！
這注定是一個殘忍而又無奈的夜晚，莫雲鶴幾近耗盡了所有的修為，也未能讓眾人在這浩瀚劍氣下逃脫！若不是董永的心還秉存著一絲良知，他的心還未完全入魔，今夜這些人都得死！或許這就是董永的軟肋，因為他從不濫殺，所以他做不到狠絕！
夜近黎明，雨漸停。董永孑然而立，任憑昊天鏡與龍淵劍的元氣在他的體內揪斗。從他起劍的那一刻起，他似乎恍然明悟了顧言傳他的《碧水玉瀾真訣》！那寥寥幾十字的劍法，並不只是非需碧水劍不可，人生在世，劍可以換，但劍招卻可以永久流傳。只有破了原有的束縛，劍不是劍，卻一直是劍！如今碧水劍已毀，但《碧水玉瀾真訣》從董永再執龍淵劍時，他便潛意識地使出它了！這是新的劍道，從無招到有招，讓有招更勝無招！
也不知過了多久，昊天鏡忽然寒光一閃，董永與李若瑤竟然一齊被這面鏡子吸入其中，消失在了茫茫天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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