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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白水河第一幕壯麗,是雪瀑映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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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而瀑布,就該是山與水天生的結合,落差無山不能造,氣勢非水不能出。跌宕之間,不知不覺便訴遍了人生。
若問在戰事越來越密集的此刻,何以竟還有欣賞勝境的心情。阡心想,應該歸功于身邊這群人吧,身邊的這些,風煙境中人,能與他同據戰地、山川兩種風煙,不管起伏多少回,輾轉幾多遍,總是無怨無悔。現在,站在自己身旁賞磅礡的,是那個也從少年時就走南闖北喜好游歷山水的葉文暄,眼光一移,還有一位見縫h針就把棋盤帶出來找人切磋的莫非。這次莫非不再有棋藝群的吳越做對手,只能把吳越留下跟隨勝南的範遇強行拉過來替補,盡管換了個敵人,總還是他贏得不亦樂乎。觀棋久了,阡也會興起給範遇代上兩局,但唯一的作用就是使一局的時間極縮短,惹得文暄莫非和範遇都不禁暗笑︰要想把林阡打得落hu流水,在棋盤上就可以。
“怎麼會這樣?範遇,如果是你,該怎麼走這一步?”阡轉過頭去,絲毫不覺得這樣違反規矩。範遇被問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當事人自己沒覺得羞恥,範遇只好代替他羞恥︰“觀棋不語啊,將軍。”黔西一役後,有不少人對阡的稱謂有所改,是自然而然。
莫非則看穿了林阡此人棋藝低棋品劣,笑著給他找台階︰“算了算了,咱們盟王心中有事,不能專注下棋,落敗也在所難免。”
阡落的手停在半空,笑著看莫非︰“論眼神術,自是個個都及不上你。”
“哦?我來猜一猜,將軍心里想的,應該是甦降雪吧?”論聰明,也是沒有人強得過範遇,想他人之不及想,魔 n之戰已初顯神通。
看阡點頭,葉文暄不禁凝神︰“不知林少俠對甦降雪作何印象?”
“先前便知他位高權重,昨夜雖是初見,印象也相差不遠,野心全在外貌中、言語里,毫不掩藏。他能親自出馬,就意味著並非平庸鼠輩,昨日一戰,也足見驍勇。除此之外,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是啊,他的刀法雖然獨樹一幟,卻遠不及令尊林大俠那般數一數二。為何竟能在短刀谷統治了這麼久還架空了柳五津路政兩位前輩,局外人根本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知情人卻都清清楚楚,這個人厲害的不是武功智謀,取勝的唯一方式就是手段。”葉文暄說,“草莽英雄,若論能征善戰,自是強過他千百倍,但在權力上勾心斗角,又怎敵得過他官場多年。殘忍也殘忍在,將士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回到短刀谷原以為能過得幾天安穩日,卻還是要被那些沒有多少功勞甚至根本沒上過戰場的人算計、排擠、甚至誅殺。”
“棘手的是,他的麾下還全都忠心耿耿,唯他馬是瞻。海將軍所言不假,甦降雪此人,對敵人決不手軟,對自己人卻平易親和。”阡當然覺得棘手,這個人,從一部分程度上和自己一樣。所以,鏟除異己時可以一呼百諾。
“將軍不必多慮,短刀谷的天下,必定是將軍的。”範遇笑著搖頭,“將軍沒有高估他的實力,卻高估了他實力的長久xin。要知道,對于那些把權力看重的人,沒有永恆的戰友,只有永恆的敵人。此時對甦降雪一呼百諾的人,未必他日不會成為他要鏟除的異己。”
莫非s 變,連連點頭,阡一瞬卻想嘆息,身邊竟這般的能人輩出,對人物的觀察,對情勢的領悟,對世事的dn穿,是莫非、範遇、葉文暄三者各自的一技之長,閱遍天下,不知幾人能望其項背。
“範遇說的極是。但如果林少俠真的決定了要去干涉谷中風b,必要牢記,對甦降雪此人,寧高估,勿輕敵。”葉文暄嘆,“想當初,就是因為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徹底顛覆了我對短刀谷的印象。”世人皆知,葉文暄憎惡官場之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當然不願短刀谷是這種印象。
阡點頭︰“其實我與葉兄一樣,寧率領聯盟征伐,不願管谷中爭端,只可惜,這場內1un,終究無法回避,迫在眉睫。將來,若真到了水火不容之時,我必定不會令葉兄兩難。”文暄一笑︰“就沖著林少俠這一句,他日盟軍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文暄必定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待鏟除了這些害群之馬,短刀谷成為我盟軍的天下,有足夠實力一致對外。”
阡听得出,葉文暄這個同盟,來得晚,意志其實堅決︰“葉兄知曉許多甦降雪的所作所為?我听甦降雪與葉兄對話,說到我父親的勢力,輝煌不到一年就夭折,可是指當年九分天下的分歧?”
文暄搖頭︰“九分天下還僅僅是近幾年出現,甦降雪和林大俠的j鋒,卻要追溯回二十多年前。甦降雪口中所謂夭折勢力,意指我們的父輩一代,不過,確實和九分天下都密切關聯,之中還牽涉到了天驕徐轅。”
“父輩一代?天驕徐轅?”莫非奇問。
“難怪久久無人重提,原來是牽連甚廣的關系。”阡點頭,知道即將听到又一段沉重。
“林大俠初至成都府組建短刀谷義軍之時,勢力遠比今時今日強厚,當時的他,擁有的也是一支如抗金聯盟這樣的盟軍,盟主名義是雲藍前輩,實質還有林大俠。當年柳五津、路政前輩還未入谷,林大俠的左膀右臂正是天驕徐轅和江西宋恆的父親,一旦有戰事他三人要去征伐,坐鎮短刀谷的,便是寒澤葉之父。徐、宋、寒三位前輩,都是林大俠信任也得力的干將。”
“甦降雪,將他們一一分化瓦解?”阡蹙眉。
“甦降雪先後結j了各位英雄,但卻是心懷不軌,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對徐、宋、寒三位前輩,動搖一個,j 化一個,暗算一個,以意想不到的度將林大俠孤立。也怪天驕的父親不夠堅定,時間一長竟被官軍的優厚條件吸引,背叛了盟軍,宋前輩聞知則毅然與他斷義,宋徐兩位,昔日手足兄弟,後來卻戰場j戈,針鋒相對,實在是可惜。雖然徐前輩臨終懺悔連連,卻沒有挽回徐宋兩家兩敗俱傷的悲劇。徐宋兩位前輩,皆是英年早逝,留下徐轅、宋恆兩個孤兒。”葉文暄扼腕。
莫非驚呼連連︰“原來連天驕和宋堡主,身世也這般曲折?”昔日風光的九分天下三足鼎立,虛懷若谷的徐轅和恃傲物的宋恆,童年竟是這樣似曾相識。
“而寒前輩的遭遇,令人對甦降雪恨之入骨。甦降雪等人,對當時幾歲大的寒澤葉施了毒手,害他身中劇毒。使得寒前輩和魔 n赫赫有名的毒聖寧家結仇,寒前輩與寧家長老拼得筋疲力盡好容易奪來解y,還沒有來得及給兒服下,就在途中遭遇了甦降雪及其部下的伏擊。情景,和昨夜該有七八分相像。”
莫非倒吸一口涼氣︰“我先前還懷疑過何以他為了殺人敢‘御駕親征’……原來是早有前例啊。”
葉文暄點頭︰“自寒前輩逝世起,林大俠便開始對甦降雪有所防備。黨派,其實也便在彼時開始涇渭分明,官軍和義軍,名為並存,實則敵對。林大俠終究沒有因為那件事便一蹶不振,反而用了十多年的時間重振雄風,與甦降雪,幾乎是平起平坐了十多年,甦降雪見勢不妙,沒有再暴1 過野心一次。直到那一年,詭絕陳鑄橫空出世……那一次,若非寒澤葉正巧在附近養病,毫不猶豫率軍救援,林大俠恐怕也會遭到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那時起,義軍開始著手反擊,說到底,九分天下,不過是這場反擊的序幕和犧牲品。而犧牲品,又豈止這些……”
阡不禁動容︰其實,文暄竟比海將軍、陳鑄了解得還要深。是啊,有時候不想做一件事的人,是對這件事了解深切的。文暄太清楚斗爭下去還要折損多少無辜,文暄自然不願因為爭權奪利而見的聯盟也深陷水深火熱,現在,大勢所趨,文暄卻不得不跟隨他林阡一起參與……又如y n兒當初抱怨,多年來,短刀谷雖然是義軍屈一指卻對起義優柔寡斷,個中多少隱情,外人哪里懂得?他們這些少年人,還為這樣的功名競折腰,到頭來,不過是一次潰爛的旅程……
萬影皆因月,甦降雪一人,左右了太多人的生存,難怪他們,都曾經寧靠金人來除去他……
“所以,這一回甦降雪對將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故技重施,對嗎?”範遇的疑問將阡的思緒拉回。
“不錯,他親自出馬,雖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早,卻是本xin使然,一定會做到這一步。事已至此,也就說明甦降雪麾下,曹範甦顧四大家族的人馬,能離開短刀谷的先前一定都已經出盡了。只不過,不是每次都引起了我們的重視。”文暄道。
莫非半開玩笑︰“咱們聯盟可怕的實力,當然不將這四大家族的人馬放在眼里。”
“現在想來,甦慕離上次來犯,的確是這次甦降雪親自出擊的提醒。連甦慕離也不能取將軍xin命,何況還是在將軍身負重傷的時候,甦降雪當然覺得將軍是個勁敵,除去將軍刻不容緩。”範遇推測,“如果我是甦降雪,我也會坐不住。越威脅地位的敵人,當然越要親手除去,而且要確認已死。”
“現今他離開川蜀親自到黔西,愈加證實了我的猜測,他現在大的任務不是其它,正是趁我們尚未入谷先制人,盡的可能顛覆聯盟。殺我,只是目的之一。”阡說罷終究落,莫非視線重歸棋盤,呵呵笑道︰“林兄棋藝終究沒有進步,哪有誰下棋自己先殺了自己一大片?”突然一驚︰“你說什麼?甦降雪想要顛覆聯盟?那麼,會從哪里開始顛覆?!”
範遇、文暄皆嘆了口氣,莫非心一緊︰“難道,難道越風他先行、盟主她殿後都是另有目的?特別是盟主,她原本是被林兄安排在沈家寨……原來是御敵之用?”
所以,葉文暄看見y n兒這位不之客時會克制不住驚懼,脫口而出一句︰“x師妹你怎麼來了?那麼……”若換別人,一時口一定會說出來,幸好是葉文暄,話到中途,終于轉彎,給了阡制止的機會,阡實在不忍告訴y n兒,她違抗命令,違抗得太不是時候。
“暫時不要告訴y n兒,在她傷愈之前,都盡量瞞著她。”阡壓低聲音,“前不久,我曾用風鳴澗的前車之鑒對y n兒講過,居安思危,只是,她雖然領悟,卻沒能做到。”
莫非沉重點頭︰“將要生什麼是嗎?近剛剛安穩的沈家寨,會成為甦降雪的利用對象?”
“軍中傳言紛紛,說慕容荊棘有一夜大鬧軍營,要強行帶走宋賢,沈寨主拼死相攔,原本不肯讓步,卻因為慕容荊棘一句話而沒有敢h手,不知莫少俠可知?”範遇問。
“應當是慕容荊棘抓住了沈依然的把柄,這個把柄,似乎還不怎麼好听……”莫非略知一二。
“那莫少俠還記不記得,還有一次聯盟為了找盟主把魔 n周邊尋了個遍,後來知道盟主那一日是幫著沈寨主的丈夫李郴平定了叛1un,四個手下之中,有一個極度糾纏,耽誤了盟主很長時間都沒有拿下?”範遇又問。
“這兩件事,現在想來倒是有一定的聯系,那比較糾纏的手下,雖然為盟主平定,卻始終不肯對李郴屈服,現在又有了一些空x 來風的傳言,正好用來羞辱李郴。這個時候,甦降雪的人再借機去煽風點火,搞不好……就是一場大1un……”莫非恍然大悟。
“只因為x師妹與那叛軍領先前有過接觸,林少俠將她留在那里坐鎮,壓制這場可能的內文暄嘆道,“而不像x師妹以為的那樣,把她留下殿後是不願意連累她……看來李郴,在劫難逃。”
不出所料,不多時果然有兵士焦急趕來,沖得過j 差點摔了一跤︰“盟王,飛鴿傳書,軍情有變,李郴危難!”
莫非一驚站起,文暄臉上,也是少見的變s ,範遇雖也緊張,卻凝神看向林阡,惟見阡眉頭舒展開來,度挽回了棋局︰“莫非,怎麼換作你心不在焉了?”
“李郴他……”莫非雖驚,卻立刻平復,重坐下執,文暄嘆︰“現在去,也遠水救不了近火。”範遇卻能揣測阡心意︰“將軍此刻,應當還有幾分把握?畢竟,盟軍處于盛極,未必落敗。”
“李郴是時候自己平定內1un一次、不應再依賴盟主了,否則,再怎樣維持,地位依舊不穩。”阡笑而執,“莫非,我們來賭一賭,你若能贏我這一局,那李郴就必勝。”
莫非先一怔,哈哈笑起來︰“那不是一定的麼!”
文暄、範遇皆會心一笑,知阡攜策于心,忐忑因此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