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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把那些俘虜押送到咸寧城外”
湖廣的明軍押送這三十八個倒霉蛋出營。
www.biquge001.com他們都是金聲桓的親信,被派出在各府縣安置百姓,沒想到遇見這般無妄之災。
既然這些人要被斬首,押送的兵丁也就無需再客氣。鞭劈頭蓋臉的打,有些人伸手摸他們的只有些頭發茬的腦袋,肆意辱罵嘲笑。湖南一直沒有被明軍佔領,何騰蛟新募集的這些兵丁發冠完整。見到剃發剪辮的,自然而然生出心理優勢。
各種罵聲不絕。
“狗奴才,給清虜當了奴才,就不要再回到大明來”
“賤種”
湖廣新募的兵丁多半是各地的盜匪和壯丁,何騰蛟又不熟悉訓練,士卒們不守秩序,也不嚴格遵守軍規矩。眾人一路且走且罵,往咸寧城下而去。
過了咸寧城,再行幾十里路即是武昌城。何騰蛟實際已佔據了武昌府三成的土地。
俘虜押送出去沒多久,軍斥候前來通報︰“大將軍翟哲麾下總兵左若求見”
“左若?那是翟哲的親信”
這半年,何騰蛟一直關注江南的形勢,知曉翟哲麾下的幾位總兵。左若和逢勤是翟哲最重用的兩位武將。
“他要來見我于什麼?”他明知故問,下令︰“帶他來見我”
左若率兩百騎兵一路馬不停蹄出咸寧城,進入何騰蛟的營區。
只看士卒駐扎的營寨,他對何騰蛟這四萬人的戰力心有數。湖廣大軍的營寨連綿十幾里,沒有固定的排列,不少營帳設立在樹蔭下,也沒有明確的通道。
何騰蛟的親兵出來引路,把左若等人引入軍。
兩百騎兵停在離軍大帳的四百步的開闊處,左若招四個親兵捧著盒與自己同行。
軍大帳前,兩排魁梧的兵士排列整齊,對左若怒目以示。
四個親兵留在大帳門外,左若獨自進內。
迎面,何騰蛟坐在正主座上,章曠陪在他身邊。
左若抱拳行禮︰“拜見總督大人。”他年輕時曾經在榆林衛當過百總,還記得當初如何與官相處。
“左總兵”何騰蛟上下打量他,頗為驚訝的的詢問︰“你是平虜將軍麾下大將,怎麼不懂朝廷的規矩?”
“不知平虜將軍,是大將軍”左若糾正何騰蛟的錯誤,“末將奉大將軍之命擊退勒克德渾,收復武昌,不知有何處不懂規矩?”
何騰蛟言辭嚴厲,問︰“金聲桓是清廷叛將,先叛大明剃發,在江西殘殺百姓無數,翟將軍怎能招攬這等人?”
左若舔舔嘴唇,沒有說話,他在強忍怒氣。
但他的表現落在何騰蛟眼里可不一樣。
“不過是個武將”何騰蛟心輕蔑一笑,自己幾句話就把他震懾住了。在他心,只有翟哲和鄭芝龍這樣封王的武將才能與自己相提並論,左若與郝搖旗一樣,見到他只有拜伏的份。
他語氣變得緩和,又說︰“我奉聖上旨意,率軍收復武昌府,沒想到左總兵先到一步。武昌府屬湖廣,自被清虜佔據後,我日夜難眠,面見翟將軍時,我會為左總兵請功。”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左若由滿腔怒火變得想張嘴嗤笑,何騰蛟就像個跳梁小丑般在自導自演。
“總督大人,金聲桓的確有過罪責,但他已經獻出江西,願意為大軍前的一小卒,翟將軍才留下了他一條性命。大人抓的那些人,都是心存悔改的義軍,還請大人高抬貴手,繞那些人性命。”
“大膽”何騰蛟尚未說話,章曠先跳出來,“大人的話你沒听見嗎?一個小小的總兵,怎敢在總督大人面前頂嘴。”
左若保留最後一點耐心,拱手道︰“大人,這些人都是我軍士卒,大人要是就這樣平白無故斬殺了,等大將軍到達武昌後,我無法向大將軍交代。
章曠冷哼一聲,斥責道︰“我昨日親自審問,這些人在江西屠殺大明百姓,每個人手上都有好幾條人命,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看何騰蛟和章曠一幅巴不得與大將軍弄的水火不容的摸樣,左若知道此事無法再善了。他來時的路上見到湖廣的兵丁毫不客氣的抽打金聲桓的部眾,看樣,何騰蛟這就準備動手了。
他躬身再行一禮,求道︰“請總督大人高抬貴手,再寬限幾日,大將軍就要來武昌,末將備下了一份重禮,給總督大人消消火氣”
何騰蛟和章曠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左若向守在大帳門口的侍衛拍拍掌。
四個護衛捧著禮盒走進來,門口的侍衛看何騰蛟沒有出言阻止,一個個在那里呆立。
左若厚著臉皮,說︰“總督大人,金聲桓的那些部下,為人粗鄙不懂事,末將替他們賠罪了”
四個親兵舉著禮盒站立不動。
章曠走下來,四個親兵把禮盒平舉在手,然後掀開盒蓋,五千兩細紋銀展現在空氣。
章曠忍不住往前邁動一步,眼閃現過貪婪的光芒,如鯊魚聞到血腥。
他久在官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多少銀。
“五千兩啊,可不是小數目”章曠在瞬間有些迷失,翟哲為這幾個兵丁還真舍得花本錢。但他很快記起之前的策劃,冷著臉說︰“左總兵,你當總督大人是什麼人了?”
左若抬頭看何騰蛟,見何騰蛟的目光都落在這個章曠身上。根據前期的情報,此人等于何騰蛟的軍師,在何騰蛟心地位很高。
他挺直腰桿,一擺衣袖,恢復了本來面目,說︰“大人,都是朝廷的兵馬,何苦要逼人太甚”
他知道翟哲想借助湖廣的兵力攻擊清虜,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才特地跑一趟,給何騰蛟一個台階下,沒想到湖廣總督竟然蹬鼻上臉,還真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
出兵前,他詳細了解了去年湖廣的戰事,若台上坐著是堵胤錫,他可能會多一份尊重,何騰蛟出兵攻武昌,竟然丟掉了岳州,見清兵望風而逃,弄起內斗來,倒是精神頭十足。
他這個動作落在章曠和何騰蛟眼里是十足的無禮。
這是要翻臉了章曠的臉色瞬間變得如僵尸般的可怕,譏笑道:“左總兵把這些銀帶回去吧,足矣買三十八口棺材。”
左若冷笑,說︰“我只要買一口棺材”語畢,一拍手。
站在前列右側的侍衛左手托著銀盒,右手抽刀,快如閃電,架在章曠的脖上,左手的銀盒巋然不動。明晃晃的刃口觸踫到肌膚,章曠本就是歪脖,此刻為了避開利刃,顯得更歪了。
“大膽”何騰蛟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
大帳外的侍衛一擁而入,一群刀斧手把軍大帳內的五人圍得水泄不通。
左若再拱手,神色鎮定︰“總督大人,若放了那三十八為兵丁,我立刻釋放章長史。”
何騰蛟勃然大怒,道︰“和我講條件,你不想活了嗎?也不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
說話的功夫,抽刀威脅章曠的衛士把左手的銀盒交給同伴,然後像老鷹捉小雞般把章曠的脖夾在自己的腋下,鋒利刀刃架在他的咽喉口。
何騰蛟臉色黑的像塊豬肝,指著左若說︰“放開章長史,我放你出營。”
左若搖頭,道︰“還有那三十八人”
軍大帳外亂作一團,督撫營的兵丁從四周集而來。何騰蛟還在猶豫的時候,大帳外響起一陣馬鳴。兩百騎兵如一桿長槍在門外的士兵刺穿一道裂縫,長刀劃破大帳的布幔。這些人都是從千軍萬馬闖出來的精銳,長刀擊破一道血路。
軍大帳被掀開,何騰蛟瞬間被暴露在光天化日。
左若翻身上馬,吩咐︰“李虎,走”
“遵命”抓住章曠的侍衛一只手提著他腰間的綢帶,上馬鐙後把章曠橫放在馬背上。
四周兵丁都涌過來,有人舉起鳥銃。
何騰蛟怒喝︰“拿下叛黨”
李虎提起章曠放在馬前,叫囂︰“射啊,看看先死的是誰”
左若在馬上拱手,道︰“何總督,今日多有得罪了,你若放下那三十八人,我自然會放了章曠。否則,只能以命抵命。”
“反了,反了”何騰蛟氣的嘴唇顫抖,喝叫︰“把這些人拿下。”
正在此時,章曠突然一聲慘叫,相距百步遠,何騰蛟能看見章曠的脖的衣領上鮮紅一片。
他著急制止,“休要殺他”他與章曠是莫逆之交。
兵士們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左若高吼回應︰“總督大人保住那三十八人的性命,我會好好招待章長史,等大將軍到武昌府,再作商議”
一列騎兵趁湖廣軍尚未完全封鎖住軍大帳,離開大營,何騰蛟眼睜睜看那些人離去。
有什麼樣的主將,就有什麼樣的部下,他仿佛已經看見了武人于政的危機
蹄聲陣陣,出了大營,章曠趴在馬背上破口大罵,看似絲毫不畏懼李虎的刀鋒。
走到半道,李虎覺得煩躁了,下馬在道邊抓了一塊爛泥巴封在他嘴上,才讓章曠老實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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