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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得變化出蔚藍的顏色，其上一絲雲彩也無，日近晌午，那毒辣的日頭照得人心慌，雖然臨近秋日，但秋老虎的余威一點也沒減弱，烈日混合著地面上揚起的塵土更加讓人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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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攸縣通往醴陵的大道上，一支奇怪的人馬在迅速的前行著。雖然是大道但也是一般的土路，只是比尋常小路寬闊些，但是上面的泥塵是一般的厚重，晴天一陣灰，雨天一灘泥就是這種路的真實寫照。
這支人馬一半的人步行，另一半的人卻是騎著各種牲口，這些牲口有廣西常見的南方德保矮馬、湖北利川馬、還有官驛的蒙古駿馬，還有騾、毛驢等牲口，和他們身上穿的衣物一般駁雜不純。
時值正午，炙熱的陽光灑下，在陽光下多待一會兒都能讓人汗流浹背，但這支人馬卻頂著毒辣的日頭奮力前進著。行走的大道上灰塵揚起，將整支人馬蓋住，迷迷蒙蒙的一片，只見那頭頂的一片紅巾齊刷刷的往前移動著。
忽然數匹快馬分馳隊伍兩側，馬上騎士都是紅巾裹頭，身上穿著紅色短襖，外面罩著黃色的背心，號衣胸前大書“太平”二字，背後大書“前軍聖兵”。
幾名騎兵都是精短悍練之輩，飛馳之間口高聲吶喊道︰“西王號令︰各軍自取隨身干糧就食！大軍不得停頓！再行十里換馬！”如此重復著直往隊伍後面疾馳而去。
隊伍靠前的兵卒們都穿著統一的太平軍號衣，听到號令，紛紛從自己腰間、背上的布袋取出面餅、炒米等干糧吃了起來，但許多人一張口，手的食物都是混著沙塵送到嘴，嚼著嘎吱作響，但他們都是默然無語邊吃邊走，只聞咀嚼之聲和腳步聲。
隊伍靠後面的人馬穿的更是雜亂，他們雖然都扎了紅巾，但身上沒有號衣，都是五顏色的雜色衣飾，有的穿著短襖、有的穿著無袖短褂，更有的衣裳襤褸、幾不蔽體。
傳令騎兵分馳而至，大聲的號令傳來，這群人听聞之後，哀嘆之聲此起彼伏，跟著隊伍夾雜著的太平軍兵卒大聲的呵斥起來，最後這些人也都只得各自取出干糧就這沙塵吃了起來。
這支人馬就是自郴州出發，奔襲長沙的太平軍西王蕭朝貴所部，他們在連克永興、安仁、茶陵之後，在茶陵逗留了一天，又繼續往北而進。隊伍前軍是正宗的長毛太平軍，而後軍則是在茶陵歸附的千余天地會人馬。
後軍行伍之，一名十余歲的少年大口大口的吃著手的半個黑面餅，口咯吱作響，他忍不住怒罵一聲︰“他娘的，都走了一天了，也不讓人歇一歇！這會兒還要吃灰土！”
他邊上一名年近三十的太平軍卒走上前來，溫言道︰“甦冀！少說廢話，留著點氣力趕路！”
那少年甦冀扭頭一看，嚇得縮了縮腦袋，飛快的把剩下的餅塞到嘴里，大嚼起來果然不再說話。
那太平軍卒笑了笑，將腰間的牛皮水袋解下遞過去，那少年甦冀猶豫了一下，接過水袋喝了一大口。
“才加入我太平軍一日就要爾等跟著大隊奔襲，的確有點為難了。”那太平軍卒長得甚是俊朗，那和煦的笑容浮起，讓人看了甚是感到安心。
那甦冀和著水勉強將黑面餅咽下，長長的舒了口氣道︰“李司馬，咱們要走到什麼時候？”
那李司馬笑道︰“和你說過幾次了，在太平軍，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叫我李大哥好了。我的軍職是兩司馬，不是司馬。咱們已經過了攸縣，在日落之前一定要趕到醴陵，你是本地人，應該知道這里到醴陵還有多少路頭的。”
甦冀搖搖頭道︰“李大哥，我不是湖南人，前年我跟著叔父從河北逃難到了湖南，後來叔父死了，就在茶陵縣乞討過活。”
那李大哥嘆口氣道︰“你和我還真像，再沒投太平之前，我也是靠乞討過活的，家還有老母，那時候我和老母就是四處尋食過活，有上頓沒下頓的。”
那甦冀舔舔嘴唇，捏緊拳頭揮了揮道︰“李大哥，你教我如何殺清妖，我也要像你這樣做上司馬大官。”
那李大哥呵呵笑道︰“殺人可不是你說的那麼容易，得有膽量和身手。記得那次在永安突圍，一個清妖團練的外委把總使一把大環刀，一刀砍來那力道可是大得嚇人，我身前那名弟兄被他一刀砍成兩半去，那腸腸肚肚的流了一地，我當時就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好在咱們的西王策馬飛過，一刀就梟了這把總的腦袋，我才算是撿了
條命，到現在我都還沒弄明白，西王那一刀是怎麼砍的。”
甦冀眼放著精光道︰“西王殿下真的這麼厲害？”
那李大哥重重的嗯了一聲道︰“我李以最佩服的人就是西王，殿下他是前軍主將，向來是勇敢剛強、沖鋒第一，龍寮嶺之役，一口氣伏殺了清妖的四個總兵，你說厲不厲害？”
甦冀咂舌道︰“四個總兵？我這輩見過最大的清妖官就是縣官了，還是遠遠的見到，西王殿下竟然能殺了四個清妖總兵大官，真是厲害，我一定會像西王那樣勇敢，將來也要殺總兵這樣的大官！”
那李以笑道︰“好小，志向遠大啊，不過現在先走好面前的路吧，這里離醴陵還有八十多里路頭呢。”甦冀哀嘆一聲，但強打起精神，快步跟著李以向前行去。
又行數里，號令又傳來，騎著馬匹騾的太平軍紛紛下馬，將坐騎讓給身旁的同伴，自己改為步行，行軍速度依舊沒有落下。
李以將自己的騾馬讓給甦冀，自己卻牽著騾馬的韁繩在前行走，甦冀急道︰“李大哥，我還是下來走吧，怎能勞你為我牽馬呢？”
李以呵呵笑道︰“我帶的二十幾人之，就你最小，自然要照看你些。我老家廣西打出都是山，這路頭都走慣了，來回跑個幾十里地那只是小意思。”見甦冀還待再說，李以怒道︰“臭小，你少廢話，老老實實坐著，別耽誤了大家的腳程。”甦冀見他發怒，嚇得不敢再說了。
“原本按你的年紀該去童營的，只是咱們的童營尚在郴州，所以你只得先跟著大軍一道了。”李以牽著騾馬快步走著，他的腳程一點也沒落下，口接著說道︰“真要是打起來了，也不會讓你們這會兒就沖在前面，真要有什麼危險，我會在你身前的。”
甦冀眼眶一紅道︰“李大哥，你這般照看小弟，小弟真不知怎麼謝你才好。”
李以笑道︰“我都說過了，入了太平，咱們就是兄弟姐妹，你要是想報答我，就快些學會殺敵的本事，多殺幾個清妖。”
隊伍一直向前行進，正如李以所說的，太平軍將士都是苦出身，雖然多是廣西人，但很快也和湖南這些天地會的新軍打成一片，開始互相接納，以兄弟相稱。行軍途，太平軍的典官更是宣講《行軍總要》和《行營規矩》，他們沒有功夫停下來整頓這支新加入的兵馬，就只得沿途巡講，能听進多少去，也不知道，總算是聊勝于無了。
眼看日頭漸漸偏西，大軍仍舊沒有停步，等到天色盡墨之時，大軍終于在一處小河邊停下，跟著號令傳下，埋鍋造飯，飽食一頓之後便即攻打醴陵。
听聞有戰要打，甦冀等天地會新附之人都很是興奮，前面過攸縣的時候，原本也想著會有場廝殺，但到了攸縣才發現和茶陵一樣，當官的先跑了，太平軍僅僅只是開了府庫取了些錢糧便即上路，剩下的米糧便散給了攸縣的百姓。
這回到了醴陵，或許會有廝殺，天地會的人也早就想著能立些功勞，既然已經加入了太平軍，就得混出個人樣來才是。
眾人跟著典官學著進行了飯前禱告，甦冀覺得這個儀式很新鮮好玩，雖然是初次進行禱告，但也學著李以那虔誠的模樣，雙手抱拳放在口唇間，跟著典官的頌語輕聲念著。
禱告後，甦冀跟著隊伍來到他們這一旅的大鍋前，只聞到一陣異香飄過，李以喜道︰“今晚有肉吃了！”眾人登時騷動起來，人人都是大喜過望，因為這些窮苦百姓很多人，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頓肉的。
當甦冀接過冒著熱氣的瓦盞，雙眼緊盯著里面三塊肉，大大的咽了口口水，李以哈哈笑著說道︰“快吃吧，這是驢肉，听老人說這天上龍肉好吃，咱們這地上就數著驢肉最香。”
甦冀有些哽咽道︰“李大哥，我要說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吃肉，你會笑話我麼？”
李以笑著拍拍甦冀的肩頭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大哥我也是入了太平才能多吃幾頓肉食，從前我還吃過老鼠肉，那年月逮到什麼吃什麼。”
甦冀狼吞虎咽的吃著，李以會心的一笑，又將自己的肉食分給他，甦冀埋頭苦吃，只是抬起頭沖著李以傻笑。
正吃間，傳令兵飛奔而至，大聲喝道︰“西王有令，後軍飽食之後，結隊列行，為前鋒軍隨西王一同攻城！”
李以面色微變，站起身驚道︰“什麼？讓新軍打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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