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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顧留白所說,王洞玄本身就不是能直接拍板的人,所以這場對話並未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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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顧留白這一行人離開之後不到盞茶時間,又有數輛馬車趕到了甘棠驛。
秋風秋雨里,數名侍從撐起了油紙傘,為一名走下馬車的老人遮擋風雨。
這名老人叫做王香印,是現今太原王氏五杰之中禮部尚書王 的父親,如果按照顧留白的說法,不管其余門閥的想法的話,他算是太原王氏能拍板的人物。
王洞玄迅速將他迎入方才會談的靜室,方才數人之中,已經有人著墨,奮筆疾書,將顧留白和王洞玄所說的內容一字不差的記錄下來,然後將這墨跡未干的紙張極為恭敬的放在王香印的面前。
王香印逐句逐字的看完了顧留白和王洞玄的對話,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夠狠的啊。”
王洞玄有些無助的看著他,道,“總覺得他不會只是嘴上說說的。”
“都說成這樣了,還要懷疑什麼?”
王香印又嘆了口氣,道,“懷疑他們舍不舍得放棄長安?洞玄…你再想想他所說的話,他現在的意思,其實已經不是說誰更舍不得長安的問題,而是直接和我們說清楚了,我們是到底跟著誰干的問題。”
“要麼跟著皇帝干,老老實實听皇帝的安排,要麼就跟著安知鹿干。如果我們單干,那就是先和安知鹿一起把我們給滅了再說。其實現在這狀況,不管安知鹿到底是不是他和皇帝的人已經無關緊要了,我們最擔心的問題還是出現了。”王香印看著王洞玄道,“你們平時上朝時看皇帝,這麼多年來,皇帝給你們的感覺都是規規矩矩的很講道理,但其實李氏機要處有些人說的沒有錯,他這個人,很瘋狂的。至于安知鹿,這種人搶哪里不是搶?能避免和顧十五決一生死,那他就自然會避免,如果真打下長安,他絕對很樂意和顧十五保持這樣的默契,一起先將我們吞了。”
“沒法談了啊。”
王香印又嘆了口氣,忍不住搖了搖頭,“顧十五的言下之意是說,對于我們而言,主要看在我們當年跟著李氏打天下立下的功績,已經很客氣了。他就差明著說,你們不想想我和回鶻那些人是怎麼談的?”
王洞玄一呆。
想到軍情之中的內容,他渾身都泛起寒意。
顧留白這次出關令回鶻不要生出什麼異心,他的做法可是直接一人斬殺了幾千騎軍,然後再等著回鶻人和他談。
王香印又將顧留白說的那些看了一遍,然後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感嘆道,“這倒不只是江湖人帶出來的兒子,滿身的江湖氣,他這意思是到了咱們這個層面,也不用弄那些虛的,歸根結底還是要靠拳頭說話,好一句你們覺得你們是最壯的麼?現在是皇帝和他,我們,安知鹿這三個掌櫃談生意,他和安知鹿的實力已經在那擺著,意思是如果我們再和之前那麼不堪,也沒資格上桌和他們談,就老老實實听他們的話就成了。洞玄,盧氏和韋氏的人還在猶豫,還真想熬一熬,你傳信給他們,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眼下不是藏家底的時候,衣袍里面藏著的刀子,趕緊先露出來讓人看看吧。洛陽是來不及了,潼關,我們不一定要守住,不一定要和安知鹿耗個你死我活,但得讓他們看看我們到底有什麼。那到時候在長安面前,我們才有談一談的資格。”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慢慢點頭的王洞玄,接著說道,“也不要平時那麼文縐縐的了,你就告訴他們,我說的,說當年那些一起和李氏打天下的老兄弟們啊,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還有現在的瑯琊王氏,就已經是被踢出去了,如果這次再藏著本事,那對不住,就當你真沒本事,那你更沒資格談了,就也不把你算在里頭,也直接踢出去了,到時候我們和皇帝、顧十五怎麼談,也和你們沒關系。顧十五說的不錯,現在爭什麼寒門入仕之類的都不重要,拳頭不夠硬的話,什麼都沒資格談。”
王洞玄心情沉重的繼續點頭。
王香印又干坐了很長一會的時間,眯著眼楮,似乎是在想什麼想不通的事情。
等到王洞玄都按照他的意思,飛快的將密箋寫好了,再給他過目的時候,他看完一遍,點了點頭,示意沒問題,等到王洞玄都開始再抄兩份,分別給各家傳信了的時候,他卻突然嘆了口氣。
“在皇帝眼里,我們這些一直不听從他意思的老兄弟們恐怕比安知鹿還可惡,他大概覺得就一直這樣拖延下去,萬一被我們成事了,可能比安知鹿這種叛亂帶來的危害還要大?所以說他是瘋子也好,有魄力也好,陰狠毒辣也好,安知鹿是他故意培養起來的野狼沒錯了。”
“但顧十五呢?”
王香印的眼楮又不自覺的眯成了一條縫,“謝晚到邊軍,搞出黑沙瓦那事情,裴雲蕖又正好去黑沙瓦,又正好撞見顧十五那幫人去黑沙瓦,然後顧十五因為佛子的關系,繞路去了幽州,又將鄒氏的人力和財力帶到了長安。和裴雲蕖成了一對,接下來順理成章的成了裴氏的乘龍快婿,鄒氏有錢有人,但在長安是沒有根基的,但加上裴氏,那這就更能互補了,而且這時候還來了個回鶻神女。顧十五本身有本事是不假,但這就像是大鵬剛剛展翅,就來了幾場大風,直接就讓他沖天而起,他這起來得也太快,洞玄,你不覺得有些事情感覺太湊巧了點?”
王洞玄還在飛快的寫信箋,听著他這些話,驟然听到他如此發問,王洞玄頓時一愣,腦子轉不過彎,“啊?”
“都是皇帝的安排?”王香印卻似乎也並不需要他回答什麼,只是需要有一個聆听的對象,他想了想,又接著自言自語般說到,“這麼想起來,就真的很多事情都太趕巧了啊。他這沖天而起的時候,林甫、鄭竹和王夜狐就在他比劍的那晚出事情,朝堂清洗了一遍,那時候各家都趕緊搶朝堂里空出來的位置,也不想和他去搶什麼道宗,搶什麼市井生意。那都是皇帝的事先安排,他就能確保顧十五這個他都沒見過的年輕人,就能按著他的想法走?誰能保證顧十五沒有別的想法?顧十五是他親兒子?哪怕親兒子,他也根本不放心的啊,那萬一安排到這個地步,顧十五最終別有想法,那又該如何?而且都是他的安排……我怎麼就覺得他在李氏機要處之前那幫人的眼皮子底下,沒能力安排這些事情呢?真的要萬無一失,不可能安排到最後,將這樣的力量放在一個自己未必能完全掌握的人手里。只是因為顧十五是他盟友沈七七的兒子?這肯定不對…不太對勁,這里面好像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王洞玄在啊了一聲之後,便暫時停下筆來听著他說話,听了這一番話,王洞玄覺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對勁,但到底是什麼地方,他和王香印一樣,一時也找不出癥結。
王香印眯著眼楮,皺著眉頭又繼續自言自語般說到,“假設皇帝真的這麼厲害,都是他安排的,那如果換了我是皇帝,我覺得只有在自己肯定有能力對付顧十五和安知鹿的情況之下,才如此放心,皇帝能有這麼厲害,能夠對付得了顧十五?別說顧十五自己的修為,顧十五現在手底下握著多少八品?這…我怎麼就覺得這不像是皇帝提前安排的?而是慢慢到了這一步,他就被迫接受了?那萬一是有人安排成這樣,有可能是誰安排的?”
王洞玄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會不會真的只是巧合?”
王香印這次眯著眼楮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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