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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9章 围观
贞明八年正月二十九日,太子于洛阳城西郊迎班师的黑稍左营,洛阳百姓亦纷纷出来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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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度支校尉彭陵之子、太学生彭炽携妻张氏,亦站在人群中观望。
人太多了,他们根本看不到太子在哪,更听不见说了什么话,于是只能向西走,到外围看看那一排又一排的骆驼。
稀罕啊!胡商虽然也带骆驼,但谁一口气带着五千多头?而且这五千多头骆驼背上还捆扎着高高的行李,里面显然是财货了。
有那么些行李没捆扎好,露出了一角,众人定晴望去,发现似乎是锦缎。
「怎还有锦。」有人奇怪道:「莫非是蜀锦或江陵锦,被西域番邦买去?」
有人嘴笑一声,道:「你能说出蜀锦和江陵锦,显非愚味之徒,然还是差了一筹?难道没听过波斯锦么?就连三韩之地都有自己的锦,天竺亦有。」
先前那人不太服气,强说道:「三韩、波斯、天竺既有锦,为何西域胡还是来中原买锦?」
「错了就要认。」后面那人不客气地说道:「波斯锦、天竺锦同出一源,其丝过于粗韧,对黎庶来说用着无妨,可对稍有点钱的富户而言,就不行了。只要蜀锦、江陵锦乃至近年起来的邺城锦运到西边,波斯锦就不够看了。至于三韩,
纯粹是织锦手艺太差。」
这番话有理有据,听着蛮唬人的,先前那人脸上挂不住,消失在人群中了。
彭炽、张氏相视一笑。
他们买过波斯锦,一方面是图稀罕,另一方面则是拿来研究。
波斯锦的织法与大梁不同,更类似于织毛布,手艺其实不错,能织出颜色渐变的味道,很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方才露出一角的那匹波斯锦,上头似有花鸟图案,这是波斯锦典型特征一他们特别喜欢织联珠和花鸟纹样。
「这些锦应会赏赐下去。」彭炽说道:「定有人不喜,然后拿出来卖,届时去市面上寻一寻,买一两匹回家。」
张氏嗯了一声。
夫君在太学读书,她便在家钻研女红,尤重各色锦缎的织造,算是她打发时间的小爱好。
西域有些织法很奇特的,汉地没有,若能学过来,发扬光大,反能丰富汉地的锦缎织造之法。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会才最丢人。
「夫君你要不要买什么?」张氏问道。
彭炽摇了摇头,道:「家中书本齐备,没什么缺的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长长的队伍,眼神有些明亮,道:「大丈夫当建功于边塞,得羽星驰入京,长缨直系胡王,如此方遂生平之志。些许享乐之物,没意思,我也不需要。」
张氏静静看了丈夫许久,然后笑了,道:「听闻去岁试经,太学中有不少弟子写了军旅诗赋,被人称为「边塞诗」,却不知夫君可有佳作?」
太学试经发展到现在,除帖经、墨义外,又有诗赋一首,也占一定分值,故会写诗、习惯写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诗一多,自然会出现流派。
就目前而言,最多的还是那种悠游林泉的调调,又或者居家乐农之事,边塞军旅风格的还是少。
彭炽闻言,酝酿一番,道:「铜驼陌上春方好,疏勒城头月已清。」
「还有呢?」张氏问道。
彭炽张了张嘴,有些尴尬,道:「一时做不出来,还得打磨打磨。」
「已经很不错了。」张氏挽起丈夫的手,笑道:「比那些只会松下明月溪流的气势足。」
彭炽更不好意思了,摇头道:「却不如陛下当年在国子学念的诗?」
「哦?陛下还写诗?」张氏奇道。
「就几句。」彭炽说道:「听闻彼时陛下回忆征伐之不易,随口一说,
曰‘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张氏咀嚼了几遍,笑道:「陛下果爱那副金甲。」
彭炽也笑了,道:「你只看到金甲,我却看到只有经历过沙场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
「去边塞真有前程吗?」张氏问道。
「平章政事羊公二度请辞,天子许之。你可知接替其位的是何人?」彭炽看向妻子,问道。
「何人?」
「使持节都督益宁二州诸军事王公。」
「王雀儿?」
彭炽咳嗽了下,道:「勿要直呼贵人名讳。」
张氏掩嘴轻笑。
一般而言,只有上级、长辈可以直呼名字,但士人之中直接喊王雀儿、金正的却也不在少数,出于什么心思,懂的都懂。
「王公要当丞相了?」张氏换了个称呼,问道。
「国朝没有丞相了。」彭炽纠正道:「平章政事而已,一般称之为‘宰相」。」
张氏「哦」了一声,旋又道:「王公出身寒微,真要当宰相?」
「天子钦定,谁能拦住他老人家呢?再说了,未必是坏事。」彭炽说道。
张氏连连点头。
出嫁从夫,她是彭家妇,非河内张氏之人。河内彭氏说到底也是武夫家族,
与王雀儿是一条线上的。
「王公入京为相,当年跟过他的旧部应该都能得到好处吧?」张氏又问道。
「那是必然。」彭炽说道。
「那夫君你—」
「我自投杨公去也。」彭炽说道:「便是杨公不督西域,也会有其他人。反正就是去西域,只有这里有官缺,容易挤进去。」
张氏有些沉默了。
倒不是她担心跟着去西域吃苦。事实上这种方里当官,一般而言不会带家小,但就是如此,容易令她与丈夫长期分居两地,心中颇为不舍。
彭炽没注意妻子的心思,他只沉浸在建功立业的避想之中。
这个年纪的人,总会觉得自己很不凡,很特殊,满腔热血,舍我其谁!
另外一边,太子邵瑾按照流程,与董乐一前一后,策马入京,行至铜驼街后,向北直转间阖门,在广场上完成了献俘大典。
出于安全原因,百姓们离得比较远,看不真切,但和露布飞街入长安时一样,便是平日里生活再不如意之人,这时候都昂首挺胸,高声欢呼。
看着间阖门高高的门阙,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见着盔甲鲜明的武士,龟兹王帛顺孩然失色。
虽然赶路甚急,但他一路上也见到了大梁朝的许多风物,真切感受到了这个王朝的庞大与富足,暗道祖上说的汉地强大不可与之为敌果然是真的。
或许之前中原陷入了长期战乱,无暇西顾,让他父祖辈产生了错觉,他本人受影响更是错得离谱,以至有今日。
龟兹不过十万户口,只抵梁地一郡,人家真要不计代价打过来,你如何抵挡?
想起先前梁国数次致书,他都没有理会,此时便有些后悔,
好在梁帝在长安召见他时给了机会,并未过分折辱,而今妻儿尚在,阖家团聚,已是不幸中的方幸一一听,严格说起来也不是,妹妹被留在了梁帝身边。
喉!他默默叹了口气。
梁帝什么自的,他又怎么可能猜不透呢?一是身边留个熟悉西域事务之人,
以备顾问,二是给自家那个弟弟一点威胁吧。
他若不听话,甚至反叛,梁帝还有手段对付他。
彭炽夫妇二人也跟着人潮来到了间阖门广场上,耳边不断传来百姓的议论一说真的,他挺爱听洛汴百姓「大放厥词」的,因为他们真的很懂,至少看起来很懂。
「魏晋之世,西域仅止于楼兰、高昌,今上尽复汉时疆域,大梁实乃煌煌正朝。」
「我看着也像。不过国朝其实没必要打西域。昔年汉武帝西征,实为对付匈奴。大梁北边可没匈奴了,西域可打可不打。」
「你也就这点眼界了。这些年来洛阳的胡商没见过?前些时日,都有粟特人在城中购置宅院了,说是要做买卖,酿葡萄美酒售卖。」
「你这般喜欢征西域,就该让你服役,走一趟就老实了。」
其他人听了,哄堂大笑。
彭炽也忍俊不禁。是啊,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武人想要立功,封妻荫子。
土人只想着治产业,传给子孙后代他这类出身寒微的文人其实和武人利益一致,需要投奔边帅,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普通百姓,他们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你打仗可以,别影响我就行,他们最怕的是被征发为丁壮,随军挽输,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当然,不排除一些百姓自恃勇武,想要博取军功,但这都是少数了。
但大势之下,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每个人都被洪流裹挟着往前走,身不由己。
正感慨间,一大队军土走了过来,将不断往前挤的百姓向后推。
彭炽与其中一人目光相接,两人都愣住了。
对面那人赫然便是刚刚班师的黑稍左营小校,先前还在广场上列队呢,这会就来维持秩序了。
只见那人背插认旗,看样子是个队主,朝彭炽笑了笑,又转身去了他处,呵斥不断。
「我父当幢主时举荐他当队主,来过我家几次。」彭炽小声朝妻子说道。
张氏点了点头。
黑稍左营的驻地就在河内郡野王县,在这碰到军中熟人太正常了。
彭炽文把目光投向场中。
那位队主左刀右弓,身披重铠,威武不凡。原本的札甲之外,似乎披了件「一环扣一环」的新甲,倒是少见,难不成是缴获来的?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河内休整了。在长安面圣的时候,应该得到了不少赏赐吧?连带着战利品,估计人人都发了笔小财。
彭炽深吸一口气,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下次太学去辟雍练骑射的时候,他一定得好好练,把日渐荒废的技艺捡起来。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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