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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怯戰求和
嘉寧三十二年,五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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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縣,傍晚,殘陽如血。
縣城里的暮鼓聲方才響起,守城的步卒無意間瞥見官道盡頭,正有一支馬隊緩緩而來。
步卒用手在眉骨上搭著涼棚,眯起眼楮看去,馬隊為首者是一對少年男女,兩人並駕齊驅。
在兩人身後,一眾披著銀甲白袍的羽林軍拱衛著離陽公主,還有羽林軍在後面駕著馬車,馬匹拖著的板車上停著六十七副靈柩。
城關下的步卒們相視一眼︰“來了,去報信。”
等馬隊來到城關下,一名守城偏將攔住去路,面無表情道︰“兵部火票。”
李玄策馬上前,神情疲憊的從懷中取出兵部火票。
偏將低頭檢查許久,確認無誤,又對身後步卒招手︰“檢查他們的行囊。”
李玄平靜道︰“我等哪有什麼行囊?”
偏將哦了一聲︰“那就搜身。”
齊斟酌怒道︰“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御前禁軍也敢刁難?”
可偏將並不懼怕,竟抬頭對齊斟酌冷笑︰“御前禁軍?不過是弛備納賄、媚敵苟安之輩,我朝邊軍不怕景朝,他想要元城,便讓他打過來好了。憑什麼景朝開口要人,我朝便要將元城拱手奉還?”
昌平縣城門前安靜下來,陳跡皺起眉頭。
奇怪。
他們馬不停蹄的從崇禮關趕到昌平縣,按理說,昌平縣不該有人在他們抵達之前得到消息……除非有人快馬加鞭回來報了信。
而且,明明是景朝主動求和、甚至獻城和親,也忽然變成了寧朝怕戰,要將元城拱手奉還。
陳跡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有人在刻意歪曲事實。
他不再理偏將,策馬往昌平縣城里走去︰“弛備納賄、媚敵苟安,這八個字可不是武人能想出來的。我不想深究這是誰教你的,但這不是你們能插手的事情,讓開。”
偏將還要攔在他身前,卻听陳跡又說道︰“讓開吧,總督京營儀仗使不是你能攔的,府右街陳家也不是誰都能湊上來招惹的,這樣說雖然很像奸臣,但為你一家老小著想,換個更有分量的來。”
偏將愣在當場,府右街陳家這五個字像一記警鐘。
陳跡驅使戰馬來到偏將面前,巨大的影子攏在對方頭上。
偏將在陰影中抬頭看去,卻見陳跡的面容都藏在夕陽的背面,看不清喜怒。
他遲疑許久,最終讓開一步,卻依舊執拗道︰“我等不懼一戰,若景朝南下,我等自會奔赴邊關,叫景朝大軍有來無回,絕不做貪生怕死之輩。”
陳跡夾了夾馬肚子,領著羽林軍往城里走去,頭也不回的輕聲道︰“也許你說得對,但我身後拉著崇禮關外戰死的羽林軍靈柩,他們不是你說的貪生怕死之輩,也比你更勇敢。別說你攔不住,誰來也攔不住。”
說罷,他不再爭辯,徑直穿過城門洞的陰影。
從昌平縣城的夯土路走過時,路旁時不時便有行人駐足旁觀,投來不明意味的眼神。
張夏跟在陳跡身邊低聲道︰“似是有人想借機引起主和派、主戰派的斗爭,這些年胡家主戰,陳家徐家主和,早已鬧得不可開交……小心些,莫讓火燒到你身上了。”
陳跡嗯了一聲。
經過一處茶肆時,只見說書先生立于桌案後一拍驚堂木︰“話說元城此人……”
台下坐滿了吃茶的客人,磕著瓜子。
陳跡與張夏相視一眼,並未停留。
待隊伍走出一段,他與張夏同時翻身下馬。
陳跡把韁繩扔給李玄︰“你們且帶離陽公主去驛站休整,想來明日一早就會有鴻臚寺的官員來主持進京之事。”
說罷,兩人返身回到方才那間茶館,在角落要了兩碟瓜子和一壺茶水。
卻見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諸位看官今日且說那北境景朝,出了一位人憎鬼厭的殺神,元城!”
說書先生壓低了聲音︰“此人天生一副鐵石心腸,七歲那年母親暴斃,靈堂前親友哭作一團,唯獨這小兒撫掌大笑。族老厲聲喝問,你猜他如何作答?”
說書先生身子微微前傾,停頓片刻才說道︰“他竟說,此婦粗鄙,三年前中秋夜,曾妄議先帝征高麗舊事,合該天誅!“
茶館內滿座嘩然,有看官怒斥道︰“七歲孩童,竟將親生母親當作晉身之階,不孝!”
說書先生微微一笑,展開手中折扇︰“待到十三歲生辰,這魔星已顯猙獰。宴席間徒手撕裂黃羊,專挑生肝蘸鹽下酒。更駭人的是,他命人在院中架起百斤鐵胎弓,三箭連發,箭箭穿楊,轉頭卻把教他射箭的師傅綁在箭靶上,笑問︰先生看我可能射中你發間銀簪?”
茶館內再次嘩然,有看管怒斥道︰“此獠張狂,竟將授業恩師性命當兒戲?不仁,不義!”
一身黑褂子的說書先生合攏折扇︰“要說他真正名動天下還在嘉寧二十五年冬。此人率軍踏破大馬群山,竟將俘獲的夜不收壯士削成人彘,裝入甕中!他身後是用三千顆頭顱壘成的京觀,這魔頭還給每具人彘口含明珠,美其名曰‘玲瓏陣’。”
說書先生嗓音陡轉陰森︰“最邪門的是去年上元節,這廝在陣前架起三十六口油鍋,把我朝俘虜分批烹炸。您道他為何計數?原來是要湊足三百六十之數,說要煉什麼血肉金丹!”
就在此時,說書先生長嘆一聲,話鋒一轉︰“可就是這般魔頭,如今被我朝文聖王道聖捉回來,卻又要被人拱手送回景朝……諸位可知此乃何人所為?正是當朝閣臣、吏部尚書張拙!此人往日賣官蠰爵,徐閣老病重,他卻在徐府中代批票擬,如今他收了景朝賄賂……”
陳跡心中一凜。
他轉頭看見張夏捏緊了茶杯,幾乎要將茶杯捏碎。
陳跡終于知道為何有人要大肆宣揚“怯戰求和”之事了,對方不是沖著他來的,而是沖著張拙來的!
徐閣老抱病,連仁壽宮都去不得。
按理說內閣首輔之位早該換人了,可寧帝覺得張拙最趁手,張拙自己卻不夠資歷,無法服眾。
于是寧帝只能暫且留著徐閣老的位置,讓張拙代批票擬,以閣臣之名,行首輔之權。
可是,沒人希望內閣一直如此,有人要煽動民意,接下來只怕會有數不清的奏疏飛進京城,彈劾張拙。
連新政也要停滯。
張夏輕聲道︰“閣老們的反擊來了。先前閣老們被按著頭推行新政,隱忍許久按兵不動,終究還是被他們抓到了機會。”
“正統”二字重若泰山沒人會與寧帝當面對著干,所以不管閣老們權勢如何滔天,在紫禁城里,皇帝不賜繡墩,就只得跪著說話。
但出了那座紫禁城,世道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陳跡看向張夏︰“此次歸還元城確實是張大人的主張,想來做這件事的人還有其他後手,勢必要逼得張大人名聲掃地才會善罷甘休。”
張夏沉默不語她思來想去也不知如何扭轉這洪水般的民意,似是個死局。
她低聲道︰“父親曾與我說,他結發妻子病逝後,曾心灰意冷辭官回鄉,想要消沉度日終此一生。可在南方見了百姓民不聊生之後,決定回京迎娶我娘,借徐家的勢,行革新之事。所以我娘心里一直怨他,怨他只是為了成事才成親。我爹讓我娘別怨他,這輩子他要做的事太多,欠我娘的下輩子一定還。”
陳跡若有所思︰“所以張大人為陛下斂財,背了賣官蠰爵的罵名,卻把賣官的錢都送去了內帑,就是為了掌權。”
張夏點點頭︰“父親說過,自古權勢都離不開一個‘錢’字,打仗要用銀錢,賑災要用銀錢,修繕宮殿要用銀錢,到處都要用銀子,到處又都是窟窿。所以,誰能給陛下賺錢,誰就做內閣首輔。罵名?父親不在乎,他一心只想推行新政,給百姓一條活路,給寧朝一條活路。”
張夏抬頭听著茶館里鬧哄哄的罵聲︰“只是,昌平都已鬧成這樣,還不知京城鬧成什麼樣。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只怕他想做的事得再等等了,這輩子不知還能不能再等到一個好機會。”
陳跡沉默許久,他看著張夏愁眉不展,忽然展顏笑道︰“別擔心,我來想辦法。”
張夏微微一怔︰“什麼辦法?”
陳跡往桌上扔了十枚銅錢,轉身出了茶館︰“不能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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