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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聖在麓山設立文廟，開創儒道，又歷經五千余年，每有一尊文道聖人出，便有天降異象，鳥語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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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之，麓山便有了“書山”之雅稱，每逢十年之閏月，便會開山，迎天下文人學子登山。
而麓山共鑄有九亭，分別代表著儒聖和八位亞聖。
每闖過一亭，便能為文心增一色。故而，至高文心為九彩文心。
當然，千百年來，還沒有人能摘得過九色文心，七彩都已是極其罕見了。
而學海，則是處于西楚境內。
儒聖以通天手段挪來四海之水，倒灌戈壁，灌入浩瀚文力，又以儒寶墨池鎮之，方成學海！
學海無涯，唯有文力凝舟方可渡之，在渡時可垂釣文膽。
不過學海的開放時間不定。有時一年連開三場，有時三十年都不開一次。
而至上一次的開放，已是過去了二十余年了！
文膽的作用也是顯而易見，一經煉化，那麼這一生，將無所畏懼！
哪怕面對千軍萬馬，乃至妖魔鬼怪，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當然，擁有文膽之人，天下間亦是寥寥無幾。
故而玉麒麟此話一出，哪怕是朝中重臣也是精神一綻，垂涎三尺！
這個饞的呀……
不過饞歸饞，一想到那對聯，他們就只能苦笑搖頭，望洋興嘆。
作詩還行，畢竟長年累月積累下來，肚子里還是有些墨水的。
但這對聯可不一樣，考驗的是一個人的急智！
他們都是老練的文臣，在“急智”方面，還真的不如那些年輕氣盛的學子。
當然，如果連李子安也沒能對出來，那真是……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這事兒只要傳出去，那麼人們只會說大胤人才凋零，而他們這些文臣，就是尸餐素位！
于是，有一老臣靈機一動，立刻打圓道︰“陛下，國事談得也差不多了，玉麒麟遠道而來，我等自然是要為他接風洗塵，我看不如就……”
雖不說心有靈犀，但景泰帝也是立刻領悟過來，便順著臣子的話說道︰“也罷，也快午時了……卓大儒，朕便在文華苑設午宴為你接風洗塵。至于這對聯嘛，可以在午宴上傳揚。你不是還帶了幾個學生嗎？朕也賜他們同食午宴，和大胤學子一起切磋文道。”
“退朝！”
也不等玉麒麟反不反對，接受了諸位朝中重臣眼神示意的小太監立刻唱諾起來。
“臣等恭送陛下！”
群臣躬身道。
玉麒麟滿滿自信道︰“恭敬不如從命，外臣謝過大胤天子賜宴。諸位，你們也可以繼續思考下聯，此乃西楚和大胤共襄文道之盛舉也。”
……
群臣緩緩退出大殿。
武官們只能撇撇嘴干瞪眼，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這等文宴，他們沒資格參與，也不屑于參與。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再摟抱幾個異域歌姬美人，這多爽？比那文縐縐的文宴強多了吧？
文官這邊，能上朝的都是四品以上重臣，自然都不願缺席這場文宴。
于是便結伴向文華苑走去。
玉麒麟這位三品大儒，自然是有禮部和大理寺的重臣一起陪同著過去。
“子安，那副對聯你可有把握？”
將招待外使的這些麻煩事一股腦兒都丟給左侍郎的杜晏，立刻找到了在殿外發傻發愣的李諾。
對聯他當然也看過，一時間也是沒個頭緒。
太刁鑽了！
當然，杜晏也明白，這還只是開胃菜，是暖氣氛用的！
玉麒麟的那部文道巨著才是真正的大殺器。只是讓杜晏為難的是，他不管用了多種法子，都沒能打探出來到底是怎樣的一部巨作！
李諾緩過神，一臉古怪地看著也不知從哪兒冒出的杜晏。
杜晏眼楮一瞪︰“看老夫作甚？沒見過儒術移形換位？老夫問你話呢！”
額……
對哦！
五品辯言境的儒道神通移形換位。
但用在這里，真的合適嗎？
老杜啊老杜，你這是為老不尊，胡亂浪費文氣，該去車底，哦不，是去文廟面壁思過！
“那副對聯，我能對！”
李諾回道。
杜晏眼楮一亮，立刻來了興趣，上前問道︰“哦？快說來听听，老夫幫你把把關，免得你一會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了。”
李諾很是警惕地後退一步︰“太子太傅大人，你該不會是覬覦我的下聯，想拿去玉麒麟那邊炫耀吧？”
“黃口乳兒，氣煞老夫！老夫會是那樣的人嗎？”
老杜勃然大怒，唾沫亂噴，恨不得吐出唇槍舌劍將李諾大卸八塊。
李諾急忙後退幾步，他才不會上當。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絕對會干出這種事！
可別忘了，他之前作的那幾首詩，可是被硬生生逼出了副題！
好吧，這也算是開啟了一個潮流。但總體來說，讓人覺得有些……小羞恥啊。
千百年後某一日，少年學子擠著苦瓜臉問︰“老師，為何這些詩文有了正題之外還要副題？還特別的長，這要多背好多字啊！”
老夫子尷尬道︰“一言難盡……是一個名叫李子安的先輩和他的幾個師長們，為了名留青史，這才開創出來的流派……”
一世英名，不知千百年後又會如何……
“小子，到底說不說！”
見李諾敢在他面前耍滑頭，氣煞的杜晏直接逮住了李諾的衣領，好似李諾敢不說，他就要行王道——誅殺孽徒清理門戶！
當然，李諾並非杜晏的學生，自然不怕的。
李諾無語地兩手一攤︰“老杜，你不該在這里的！”
杜晏氣呼呼道︰“除了皇帝寢宮，老夫哪里去不得？老夫可是太子太傅！怎麼，這里難道與眾不同，老夫不能來？”
李諾感嘆道︰“你是禮部尚書啊，還是內閣首輔，更是當朝太子太傅，當朝文官之首，卻不去招待玉麒麟，會被人說咱們大胤沒有胸襟啊……”
“臭小子……行行行，不說便不說吧，不過一會你若對不出來或者對得不好，可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
杜晏吹胡子瞪眼，隨即一句“晴空一鶴排雲上……”，招來文鶴。
李諾無語。
只是讓你去招待玉麒麟他們，用得著這般大排場？
日盈當空。
暖意如煙。
午時。
文華苑開了三十幾桌，一眼望去，都是緋袍、紫袍的文道大佬，還有那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慶陽公主。
當然，好些個年輕的天之驕子也在里面。他們昂首挺胸，滿臉興奮。
畢竟，能在文華苑被皇帝賜宴，還和這麼多當朝大佬們共宴對飲，這就是履歷啊！
當然，作為小輩，自然是沒有他們說話的份。
但饒是如此，他們也是滿目精光，只感老家祖墳冒青煙了！
尤其是看到錦衣翩翩，文氣不凝而溢的玉麒麟，這可以說是當世唯一的三品文道大儒了，哪能不激動呢？
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
宴席氣氛十分熱烈。
“此木盒有三層，每一層有一個謎聯，三聯全對，便可開啟，木盒內藏有一文膽，便做這三對聯的彩頭。”
酒鼾處，玉麒麟又將那個木盒子拿了出來，一說對聯，二說文膽，直接將場上氣氛推至了巔峰。
文膽！
場上年輕士子立刻露出火熱的眼神。
各個磨刀霍霍，欲欲躍試。
這時，杜晏也站起來，舉杯大笑︰“哈哈，卓兄太過客氣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出一份禮，在場年輕之輩中誰能揭開這木盒對聯，誰就能將這禮也一並拿走。”
說著，杜晏變戲法一般拿出了一物，光彩絢麗奪目，正是一顆七彩流溢的文心！
在大殿外和李諾分開後，杜晏就飛去了麓山，找了王陽明，討要了供奉在文廟的七彩文心！
當然，王陽明起初自然是不肯給的。
這萬一被西楚贏去了，那豈不是虧大發了？但杜晏說李諾有把握解開對聯，王陽明這才答應下來。
不管經過如何，只要最終落到李諾手里，那他就不心疼。
看著七彩光澤流轉著，場上年輕學子們呼吸急促，口水直吞……
文心加文膽？
這彩頭，會不會太大了？
有些人終其一生也搞不到其中一個。現在卻有這麼一個一次性湊齊的機會擺在眼前。
這份誘惑，誰能扛得住？
不是他們定力不夠，實乃對方太凶殘了，祭出了他們此生夢寐以求的大凶器！
其實別說是這些年輕學子了，哪怕是場上的這些翰林學士，也都很是眼熱！
不過可惜，杜晏一句話，就直接將他們給排除在外了。
機會，都留給了這些年輕人。
玉麒麟也很贊同杜晏的話。
若他們老一輩出手，那只會壞了氣氛、和氣，甚至還會損傷自己的名望。
但是年輕人嘛，那就不一樣了。
年輕人，沖動、激情、熱血！爭文宴第一，這都是正常的。
這位卓大儒便附和道︰“杜兄此言在理！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規定，三十歲之下，在場任何人都可以參與，時間就限定在……一首對聯一炷香如何？”
“好，來人，點香記時。”
杜晏撫須笑道。
很快便有宮女太監端來香爐，燃起檀香。
西楚這方，以離恨山為首的一共有十個天之驕子，他們立刻圍了過去，研究起木盒上的對句。
而大胤這邊，以崔立言、盧枝山、還有章見慎為首，一共八人，也是不甘落後。心道不過三首對聯而已，他們這邊八人可都是大胤最頂尖的大才子，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只要同心協力，還有什麼能難道他們？
只是當他們看到這木盒上的對聯後，各個都是神情古怪。
對聯他們當然是見過的，而且好些人還非常的拿手。那個撿漏狀元章見慎就是以“急智”而年少出名，若非李子安橫空出世，橫壓一代，咳咳，往事不提也罷……
可眼下這幅對聯，太刁鑽了！
刁鑽到讓他們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三才天地人！”
崔立言大聲念了出來。
略作沉思，盧枝山怯怯道︰“三光日月星？”
章見慎回道︰“不妥，意境倒是沒問題，但這‘三’字重復了。”
盧枝山無奈道︰“這對聯根本無解啊……”
這特麼的怎麼對都不會工整啊！
因為上聯用了一個“三”字，下聯再用“三”，那就不行。但用其他數字……後面的怎麼辦？三才之後可是跟著“天地人”三個字啊。用“二”、“四”、“五”的話……那後邊字數就不對上……
這就是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嘛！
西楚那邊的士子們也是一臉茫然。
好家伙！
玉麒麟大儒，你怎麼連自己人都坑啊？
這、這……怎麼對。
他們看了看這位大儒，希望給點提示，但大儒悠閑地品著貢茶，絲毫沒有給他們任何的關照。
離恨山見狀撇撇嘴。大儒靠不住，那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他又偷偷瞥了大胤那邊一眼，發現那些對手也是抓耳撓腮的樣子，他這心，也就定了些。
對不出怎麼了？大不了打平唄！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去。
這香也很快就要燒完了。
哪怕是在場的文官大佬們，這會兒也是神情凝重。
他們也想不出來。
這對聯，太絕了！
難道真是死對、絕對？
杜晏把眸一轉，望向李諾，心中暗道︰哼，這小子還真是沉得住氣！
人家來文宴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而李諾來文宴，那純粹是為了吃。
還真別說，皇家御廚做的東西，色香味俱全。李諾心中想著，該如何將這御廚給挖到自己家來。
嗯……
以後娘子回來了，然後還有可能再多出一口人，這吃飯，總不能都讓娘子親自廚吧？
娘子給他開個小灶那沒問題，但不能一家那麼多口人都等著娘子下廚啊。
她乃大婦！
而李諾又不想委屈了家里人，所以，這吃食就很講究了，普通的廚子，自然是看不上眼。
必須御廚！
見時間所剩無幾，而李諾還在那里吃吃吃，杜晏還真坐不住了，不過有人比他還急。
離恨山又出來挑釁了！
他倒也聰明，偏偏等到時間馬上就到的時候才出來找麻煩。
他大聲說道︰“這對聯出自我們西楚大儒之手，我等便為主，爾等則為客，為了公平起見，這一局，我們讓了。我听說大胤才子滿地走，尤屬那李子安為最，不知子安兄可對上了？”
盧枝山可受不了這個窩囊氣，立刻還以顏色︰“說的比唱的還好听，離恨山，我看你自己也對不出來吧？還故作大方！汝乃無恥之徒也！”
離恨山把眼一瞥︰“這位可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盧枝山？”
“正是在下。”
盧枝山冷哼道。
兩人火氣味十足。
但在場大佬們都很樂呵。
年輕人，較較勁，這多歡樂了。只要不罵娘，不動手，那就隨他而去吧。
離恨山陰陽怪氣道︰“喲，原來是堂堂江南解元啊！不過也只是解元。你不行，還是讓你們的狀元郎出來吧。”
他可是進士及第的探花郎，眼前只是解元，差了一個大階位呢！
“你！”
盧枝山惱羞成怒，若非在場那麼多大佬，而這又是在皇宮，他絕對會抱以老拳伺候！打不打得過他不關心，但這架勢，一定要擺出來！
李諾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小弟受委屈。
更何況，小弟還是為了他呢。
他吐掉雞骨頭，慢悠悠站起來，斜睨道︰“離恨山？你找我？”
人的名，樹的影。
尤其是之前在李諾手中吃過大血虧後，這看到李諾站起來，也沒其他動作，語氣也平平淡淡，但離恨山就忍不住往後縮了一步，呼吸也是急促起來。
他忍不住側頭瞥了一眼馬上就燃到底的檀香，這才讓心境平穩下來，冷哼一聲︰“上一次慶陽公主舉辦的鳳凰宴上，我承認你技高一籌。但今日，你若能對出這三首對聯，我便心服口服，以師禮待之。”
離恨山也是耍了個心眼，說的是三首對聯！
李諾很沒有形象地挖了挖耳朵，慵懶道︰“算了吧，我可不想收你這樣愚昧之輩做徒弟。這說出來，我不是要被人笑話死嗎？”
“李子安，你大言不慚，有本事你對對聯啊！”
離恨山咬牙怒喝。
“我是武夫啊，對什麼聯？”
李諾不以為然。
“你雖是三品武夫，但你也是大胤皇帝親自封的太子太師吧？將來，你也是要為大胤太子啟蒙開智的！難道說，你佔著太子太師的位置卻不干正事？”
離恨山陰惻惻道。
這離間之計也太小兒科了。
李諾不禁感到好笑。
他和景泰帝之間的關系，可沒有那麼融洽。當然，自家事自己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和外人道也。
李諾也懶得理這個跳梁小丑了，他走到卓麒麟面前，笑呵呵道︰“卓大儒，你可有這對句的下聯？”
卓麒麟搖頭道︰“老夫觀天地心有所感，想到了這上聯，至于下聯，至今還無頭緒，故而此番前來大胤，便拿出來讓大家對對看，畢竟中原才是儒道正統之地嘛。”
這話，誅心！
言外之意就是，中原士子若對不出來，那對不起了，儒道正統，就得搬家了！
李諾淡然道︰“三才天地人。這對句，真是好啊。天地人，皆有靈性，謂之才也。此對句應是出自《易經》……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想要在韻律和內容上與之保持一致，確實太難。”
離恨山立刻插話︰“原來堂堂李子安，也有承認難的時候啊。听說你文意入骨了，是我們儒道最有希望邁入一品境的大才子，看來所言都是虛的啊？”
“哈哈哈！”
“李郎才盡！”
西楚那邊的士子們立刻大笑起來。
玉麒麟問道︰“小友，你能對嗎？”
李諾笑道︰“大家遠道而來還那麼的熱情，我怎能讓諸位失望呢。”
“洗耳恭听……”
玉麒麟道。
李諾走到香爐那邊，看著香還有十來息就要燃盡了，便笑道︰“上聯為三才天地人，我的下聯是……”
這個斷章，相當之狗，把作者拉出去切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