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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殺人立誓一氣呵成！
夕陽漸漸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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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而來，卷去帶著干燥寒意的沙塵，迷亂了人眼。
這天，愈發寒冷了。
夕陽余輝下。
一支五百人的軍隊于北面官道上策馬奔來。
人影愈來愈近。
城門附近，圍過來的老百姓們也是愈來愈多，他們紛紛伸長脖子，瞪大眼楮，想要看清是不是去了蠻族營地和談的使臣團。
“戒備，戒備，蠻騎又殺來了！”
見遠處隊伍中竟然混著幾百蠻騎，還未修葺的破敗城牆上的值守士兵立刻提起手中刀劍戒備起來。
不過蠻騎大隊只停留在了十丈開外就不動了。
唯有十個黑騎作為親衛貼身跟了過去。
“快把城門打開，本官身邊這幾位是蠻族使者。”
許雲釧策馬上前，手中舉著欽差信物，對城門士兵大聲說道。
城門守衛看清後，這才移開了擋門的柵欄。
而全城官兵百姓此時也都想第一時間知道，白天里流傳出來的和談細節到底是不是真的。
現在，正主馬上就要出現了，離他們越來越近，人群也是慢慢騷亂起來。
在蠻族大營差點被嚇尿、出來後才趾高氣揚起來的許雲釧在見城門緩緩打開後，臉上展露出得意張狂的笑容。
然後，他又對著混在他們隊伍中的一個蠻族少年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少將軍，請……”
這蠻族少年正是阿月罕。
在談判桌上，阿克勒得到想要的東西後，自然也要賣大胤皇帝一個面子，便讓自己的兒子代表蠻族，隨使臣團一起，去洛陽覲見大胤皇帝，算是完成和談的最後一個環節。
他們蠻族得實在，中原皇帝得面子，雙贏啊！
“哈哈，兩位大人快看，長安的鄉親父老們也知我們談判成功了。這不，在城門口夾道歡迎咱們呢。”
一行人走進城門。看著四周圍著的百姓，騎在阿克勒親自贈送給他的高頭大馬上的許雲釧笑呵呵道。
這次和談。
他們可以說是完勝。
蠻族就是蠻族，窮逼就是窮逼，本以為這會和談朝廷會大出血呢，結果在他們三寸不爛之舌的辯論下，只花了小小的代價，就將蠻人的胃口給撐爆了。
這次回到洛陽，一定能得到陛下的重賞！
花費些許財物就能將事情完美解決，這比動刀動槍的可實在多了。
而他們，也必將流芳千古，必將被長安百姓所敬仰，銘記在心中。
甚至……許雲釧心中忍不住意淫起來，長安百姓會不會因為他們這豐功偉業而給他建立生祠？
畢竟，他們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功在千秋，利在當下，是為長安，乃至整個天下，解決了一場兵禍啊！
在街上慢行著，許雲釧忍不住便對著四周眾民揚手示意。
看著這幾位欽差滿臉的笑意，眾人也是有些困惑了。
不像和談失敗啊……
他們笑得那麼的真誠，肯定是這次談判滿意而歸啊。
嗯嗯，一定是北蠻子做出了大賠償、大讓步！
侵略者，就該付出慘重的代價！
“各位鄉親父老，這次和談很成功哈哈。蠻族十日之內必將拔營北歸。長安沒事了，你們都可以放心回家去了！”
許雲釧忍不住說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畢竟，許雲釧看著年紀輕輕啊。俗話說的好，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世間可只有一個李子安呢！
終于。
有個膽大的老伯忍不住出聲問道︰“敢問年輕的欽差大人，這次談判細節何時公布？”
紙包不住火。
和談內容和細節肯定是要傳告天下的。
許雲釧看了看這些泥腿子，心中也是有些訝異。
什麼時候，這些鄉巴佬也關心這些了？
回去種你的地不香嗎？
他瞥了這個老頭子一眼，微微不悅︰“內容細節十多條呢，遲些時候，官府衙門自然會公布的。現在，你們可以安心回去了。”
然而許雲釧的話沒起到作用，反而越來越多的人涌上街頭，更是將附近的道路圍得水泄不通，這讓使臣團寸步難行。
“竇大人，被這麼圍著太耽擱行程了，不如就把和談內容和這些老百姓們都說說吧。”
見狀，孫長史看了一眼正使竇青山，說道。
只能說，孫長史也是脫離群眾基層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記了，這議和內容，在民眾眼中無疑就是賣國條約啊。
也許幾萬斤茶葉，幾千萬斤糧食，在朝廷眼里根本算不得什麼，但在平頭老百姓眼里，那可都是心頭肉啊。
什麼是民脂民膏？
這就是！
故而，當和談十二條自使臣團口中說出後，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真的……
竟然是真的！
可怎麼會這樣？
明明是他們贏了啊！
百姓們眸光中一片茫然，難以理解。
為什麼打贏了，還要賠錢賠女人？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還是那個老伯，他不敢相信地驚呼道︰“大人，我們打贏了，為什麼還要賠那麼多？”
“這是朝廷大事，你讀過幾年書了？你懂什麼？還不趕緊退下！”
許雲釧立刻訓斥道，“行了，行了，你們都趕緊散了吧，本官還要回洛陽復命呢！”
眾人雖懼許雲釧的官威，但還是不肯散去。
他們很快在人群中尋找起來。
對。
李子安，李大人！
他人呢？
……
城北清風樓。
堂堂樓主萬事通，親自當小廝，給一個雅間里的大人物們添茶送水。
包間里。李子安，王陽明，杜宴，以及一干儒士，正在飲茶笑談。
有一儒士笑呵呵道︰“諸位，白天里流傳出來的和談條約，也不知誰弄出來的，搞得跟真的似的。”
“哈哈，要不是看到第十二條，我差點還就信了！前面賠女人賠地賠款，看得我氣炸。直到最後一條，竟然要慶陽殿下嫁入草原？哈哈哈，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這可是馬上定乾坤，馬下治天下的慶陽公主，經此一戰後，朝廷重用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把她嫁去大草原？”
“就是，也不知誰這麼缺德，故意透露出這虛假的和談條約，其心當誅啊！”
“孫長史為人老道，竇青山又是竇拯的嫡長孫，他們心里肯定也是有一桿秤的，絕對不會做出羞辱國門的事兒。這會兒，必定是北蠻子賠償給我們幾十萬只牛羊，你們看著好了！”
“哈哈，如果快的話，議和使臣黃昏之前就會入城了，到時候這些謠言就會不攻自破了。”
眾儒士談笑風生。
在這一戰中，他們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氣。
不過這一行人中，李諾卻是沉默不語。
王陽明也是看出了李諾的心思不在這，還以為他的傷沒好利索呢，便擔心道︰“子安，你沒事吧？”
杜宴也道︰“子安，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孫邴達做了那麼多年的晉王府長史，應該不會太過分的。”
杜宴心中其實還是懷著一絲期盼。
畢竟，沒看到白字黑字之前，事情都會有轉機的。
李諾也沒告訴他真實情況。
因為，這議和內容，只有從使臣親口說出來，這效果才是最炸裂的！
過了一會，城門那邊出現的騷亂，便讓這些儒士們欣慰一笑。
“應該是他們來了。走吧，我們也下去迎接迎接。朝廷總歸會記得我們的功勞，該是我們的，他們也搶不走。”
一行人很快便出了清風樓，朝著城門方向慢慢走去。
跟在後面的李諾心中有些感慨。
他還記得，當初妖族使臣團也是從這里經過，然後鵬萬里和老馬在此狠狠打了一架。
這里，還真是個好地方啊。
嗯。
一個流血的好地方。
沒一會兒。
前面本來還談笑風生的人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了。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萬……
“糊涂！這個孫邴達是吃屎的嗎？”
王陽明面色鐵青，差點憋出內傷來。
“子安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給他們打造了這麼好的談判條件，這群什麼敗家玩意兒，就談出這些？”
“這哪里是和談？這分明就是在賣國！無恥老賊，彼其娘兮！”
眾儒士也是氣炸，紛紛破口大罵。
“子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罵了一番後，眾人回身問李諾。
李諾拱了拱，將殺意完全收斂，很是淡定道︰“諸位師長，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還怎麼做，等孫老匹夫來，看我不用唇槍舌劍打死他！”
當然，這也都是氣話。
這些師長，雖然沒有出仕，一直在麓山教書育人，但其實對大胤，對朝廷，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他們並不認為這是朝廷的錯。他們認為，這一切，應該都是孫邴達自作主張的。
所以，他們可以拜托做御史言官的好友上奏彈劾，只要將老孫按死，那麼此議協議就能不作數。
當然，他們還是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這次談判孫邴達竟然是直接帶了天子印璽過去的。
而且，準備好的空白議和文書上，也早就已經蓋好了內閣的印戳！
……
人群涌動。
使臣團終于靠近了。
而也有人發現了李諾，便急忙圍了過來，激動道︰“李大人，是真的嗎……明明是我們打贏了，為什麼還要我們大胤給北蠻子賠償？”
“大人，你就給我們一句實話吧！我們真要每年向蠻族朝貢，四十萬中原女子要去草原受苦？听說還要將咱們的慶陽殿下也嫁到草原去？”
看著眾人期盼的眼楮，李諾實在不忍心告訴他們這個殘忍的真相。
他想了想，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諸位，放心，有我。”
簡簡單單六個字，便讓眾人徹底安心。
是啊，有李大人在呢，怕什麼。
李大人可是大功臣呢！朝堂上誰敢不給面子？
“子安，你可別做傻事。”
王陽明見李諾沒生氣，反而這麼好說話，他心中隱隱有個不詳的預感。
只怕李子安會在最後關頭將天都給捅個窟窿出來啊。
“恩師，諸位師長，他們來了。”
李諾指著前方說道。
孫長史一行人終于來了。
春風得意的許雲釧也看到了被眾星拱月一般圍著的李諾，心中頓時不爽起來。
現在，身為副使的他可不怕李子安！
“李子安，本官要和蠻族少將軍回洛陽見陛下，你還不趕緊把路讓開？”
許雲釧呵斥道。
身後，凶神惡煞的家將們也是立刻沖了上去，驅趕堵在正道上的百姓們。
人群倒是很快散開了。
李諾則抱著刀，獨自攔在了路中間。
他抬起頭，眸光凜冽地注視著這些人，問道︰“敢問上官，議和內容可是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此乃朝廷大事，你若能上朝，自然可以參與討論，若上不了，那就哪里來滾哪去，別在這里耽誤我們時間。”
一朝得勢，許雲釧將小人的嘴臉表現得淋灕盡致。
李諾搖了搖頭︰“這長安城，好不容易守下來了，朝廷當然也要給我們這些不畏犧牲的勇士一個交代。所以，我們必須要看到和談條約。竇大人，你是正使，我要你給我一個答案。”
竇青山微惱。
這個李子安，果然是個愣頭青啊。
不過看來今日不給他看議和條約，只怕真要耽誤回洛陽的行程了。他想了想，對許雲釧道︰“許老弟，不要和一個莽夫計較，給他看議和條約又能如何？他又改變不了結局。”
許雲釧點點頭，然後拿來議和文書，攤開，給眾人展示︰“李子安，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上面蓋著內閣印戳和天子印璽。這是蠻族大帥阿克勒的親筆簽名。議和條約一共十二條。第一是……”
“真，真的……”
“這是玉璽印戳……”
人群騷亂起來。
李諾深吸一口氣，道︰“這位蠻族將軍又是何人？”
“他乃阿克勒大帥之子阿月罕將軍。代表蠻族前往洛陽和陛下會晤。”
竇青山如實說道。
李諾點點頭，又道︰“敢問，這合約內容，是你們三位使臣親自確認過的？”
許雲釧不耐煩插話道︰“李子安，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這不是廢話嗎？這天子印璽還是竇大人親自蓋上去的，豈能作假？”
李諾朝前一步，長長一聲嘆息︰“鎧甲、烈酒、茶葉、絲綢……議和條約里單單這些實物賠償折算成銀子至少是要五百萬兩，而朝廷每年賦稅收入也才一千五百萬兩，你們果然是敗家啊。第七條，遷移四十萬中原女子到大草原？這又會導致多少個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們可有想過？還有，這第十二條，慶陽殿下出嫁草原？你們可有經過她的同意？”
“李子安，這和你無關。而且慶陽殿下可不是你能惦記的，她嫁不嫁，你說了不算，天子說了才算！合約內容你也看了，趕緊給本官滾蛋。不然，別怪本官治你一個破壞兩族友好之罪，這可是要誅三族的！”
許雲釧惡狠狠地威脅道。
“子安，這是朝廷的決定，你立刻退下，不然，本官定斬不饒！”
竇青山也是怒了。
這李子安，非要在這關鍵時刻挑事?
人家阿月罕也在呢，這不是讓蠻族看笑話了嗎？
說他們人族內部心不齊？
甚至說他們此番和談不真誠！
“呸！你們這群賣國賊！”
“賣國賊不得好死！”
街上百姓們也是徹底憤怒了，紛紛破口大罵起來。
而那個和李諾有過一面之緣的瘸腿老漢也不知從哪里尋來了個臭雞蛋直接丟了上去，怒氣沖沖道︰“你們都是大貪官大奸臣！那四十萬中原女人，可都是我們的妻子女兒，你們盡然要把她們送給北蠻子糟蹋，你怎麼不把你自己的妻女獻上去！”
“來人，這些人破壞議和，將之拿下，誰敢反抗，格殺勿論！哼，還反了天了這是！”
好巧不巧，這個臭雞蛋直接砸在了許雲釧臉上，已經恢復了長安城四霸本性的他哪里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立刻怒不可遏地指使家將清場！
身後身著鎧甲威風凜凜的家將們立刻沖上去。
而這也是徹底激怒了眾人，挑起了民憤。
“沖啊，和這些貪官拼了！”
接受過戰火洗禮的眾人，哪里還會是貪身怕死之輩？
不過他們雖不怕死，但李諾可不願這些可愛的人白白犧牲。
“各位鄉親父老都退下，我說了，有我在，這天，不會塌。”
李諾大喝一聲，終于制止了這場即將發生的流血事件。
他緩緩朝著使臣團走去，一邊走，一邊冰冷地說道︰“不和親！我堂堂中原公主豈能嫁于草原，我中原女子，豈能獻于草原？”
“不賠款！中原之稅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豈可用于外族身上！”
不和親，不賠款！
此言一出。
眾人皆是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
“說的好！不和親，不賠款，中原的女人，豈能去草原受委屈？”
人群中，短暫的寂靜後便爆發出熱烈的沖天的怒音！
而李諾的步伐愈發堅定，語氣也愈發凝重。
恍惚間。
大風起。
殘陽最後一抹余輝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諾的氣勢，愈發凝裂，他步步逼近，低喝道︰“不割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若失德獻土，必斬之！君若失德獻土，這個君，不要也罷……”
頓了頓，李諾眸光灼灼道︰“不納貢！中原，只有戰死的好男兒，可沒有朝北稱臣的軟骨頭！”
不割地，不納貢！
這才是中原的尊嚴啊！
即便是讀書不多的老百姓們，此時也是被李諾這些話弄得熱血沸騰，更別提那群儒士了。
“李子安，傲骨天成也！”
“這才是我文人之楷模也！錚錚鐵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
李諾此時離使臣團只有五米的距離。
使臣團里也是微微騷亂起來。
李諾雖沒有故意展露氣勢，但那凜冽的眸光，凜冽的話語，便如凜冽的刀鋒，直接朝他們的心窩割去！
走進三米距離的時候，李諾突然頓住了步伐。
他深吸一口氣，仰天大喝道︰“天子為天下百姓所供養，當為天下百姓守國門！君王傳承中原香火，自要為中原死社稷！”
“景泰帝不敢，我敢！朝廷不敢，我敢！”
一刀寒芒炸裂。
三位使臣還沒能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項上人頭已高高飛起，鮮血和殘陽同色。
殺人。
祭刀。
立誓。
一氣呵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