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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7章 獵人通常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梁從政看著被帶到自己面前,已經洗漱了一遍,還換上了一套新衣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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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是內臣,縱然他之前,已經看過少女的容貌。
可依舊驚訝的贊了一句︰“果真美人也!”
我見猶憐的典故,從梁從政心頭閃過,讓他有種歷史照進現實之感。
實在是眼前的少女,過于驚艷!
盡管臉上,還有著些許的淤傷,哪怕她的年紀還小,看著最多也就十四歲左右,身材也稍微有些瘦弱。
但……
梁從政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少女。
她有著一張雖然稚嫩,但卻精致的都有些妖艷的小臉。
皮膚細膩而白皙,如同羊脂,叫人瞧著,忍不住贊嘆。
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柔弱與不安的神色,瞧著就叫人心生憐愛。
薄薄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小巧的鼻翼,在忐忑不安中抖動著。
她似乎是第一次見到梁從政這樣的高品內臣,聲音帶著震顫,柔柔糯糯的︰“奴劉氏,見過押班,押班萬福!”
梁從政輕笑著︰“劉氏,不必緊張!”
他的眼楮瞥向跪在門口瑟瑟發抖的典制王氏,以及那兩個老宮女。
“蠢貨!”他在心中暗罵︰“這樣的美人,竟也敢刻薄、霸陵……”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
正常情況,這宮中的女官、宮女,若遇到劉氏這樣的美人,該是處處維護,曲意巴結才是。
因為,這皇城大內的所有女官,在理論上,都可能一朝獲寵,從而飛上枝頭,獲封妃嬪。
一旦如此,就是一人得道雞犬飛升!
不過,梁從政也懂。
這宮里面的人,就沒幾個正常的。
理性這種東西,更是不存在。
入宮三十余年,從小黃門爬到今天的位置,梁從政遇到過太多太多心理癲狂的瘋婆子。
在這宮中,百分之九十的女官死亡、殘疾,都是其他女官、宮女所致。
年紀越小,長的越漂亮的,越容易招來禍事。
是的!
梁從政已經查清楚了,劉氏被那兩個老宮女霸陵的原因——自然,是妒恨!
典制王氏,妒恨劉氏年輕、貌美,又欺她年紀小,家里沒有背景——只是區區的主薄(錄事參軍)之女。
于是,自劉氏去年被調到這司制司做事後,王氏就時常指使人打罵于她。
這在宮中非常正常。
劉氏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因為容貌而被人排擠、霸陵、毆打的。
甚至,梁從政還知道,劉氏並不是來司制司後,才被人排擠、霸陵的。
很可能,她在入宮後不久,就受到了來自方方面面的打壓、霸陵。
不然,她怎麼來的司制司?
不過,這些事情,既然劉氏不說,梁從政自然不管。
他只是對著門外的王氏道︰“王典制啊……”
“永裕陵那邊,還缺一個服侍先帝神靈的女官……”
“典制為人勤勉,做事妥帖,咱家看就很合適!”
“且收拾一下,即日去永裕陵服侍先帝吧!”
王氏听著全身發抖,還想說點求饒的話。
梁從政已經揮手︰“典制,且給自己留些體面!不要為難下面的人!”
王氏听到這里,面如死灰,只得頓首謝道︰“妾身知道了……”
作為女官,她很清楚——她若不體面,就會有人來給她體面。
到時候,下場反而更慘!
“來人!帶典制下去!”
“諾!”當即就有著兩個內臣上前,架著已經癱軟的王氏向外走去。
“至于你們……”梁從政掃視著那兩個老宮女︰“且都下去吧!”
兩個老宮女頓時如釋重負的拜謝︰“多謝押班!押班聖眷永濃!”
“去休!去休!”梁從政不耐煩的擺手。
等那兩個老宮女千恩萬謝的離去。
梁從政才將視線,回到面前的少女,然後說了一句話︰“劉氏啊!”
“咱家是特意將這三人,給汝留下的!”
少女抬起頭,眸子閃過一絲異色,弱弱的道︰“押班大恩,奴永世不忘!”
梁從政笑了,但也沒有謙辭,只是說道︰“且收拾一下,隨咱家走吧!”
“押班要帶奴去何處?”
梁從政嘿嘿一笑,道︰“當然是皇太妃娘娘的太妃殿!”
雖然,官家沒有說叫他找到劉氏後,應該怎麼辦?
但梁從政的進步之心,卻無比積極。
所以,在見到劉氏的美貌後,他就已經有主意了——慶壽宮、保慈宮當然不能送。
送過去的話,且不說三位縣君如何看這個事情?
單單就是兩宮慈聖身邊,已有三位縣君和十余位入宮的勛貴外戚家的女兒這一點,就讓梁從政打消了念頭。
而皇太妃娘娘,就不一樣了。
這位官家的生母的身邊,可是一直都沒有美人。
這個時候,他把劉氏送到太妃娘娘處教導。
將來劉氏有寵後,劉氏也好,太妃娘娘也罷,都會記他的情分。
就這樣,梁從政領著小名盈盈的少女,到了皇太妃朱氏的殿中。
將劉氏獻給朱氏,當然,梁從政沒說,此女是官家點名了的事情。
只將劉氏在司制司被人霸凌的事情說了。
至于他?
自然是因為心善,見不得良善受欺,便自作主張救了下來。
然後,他就想起了皇太妃娘娘素有慈名,便斗膽帶著劉氏,來求太妃娘娘開恩收留。
朱氏在宮中待了十幾年,如何听不懂梁從政的話術?
無外乎是,這內臣見了劉氏貌美,就獻到她面前來巴結了。
這很正常!
先帝的時候,包括她在內的御侍們,都是被內臣們發現了美貌,于是送到慈聖光獻或者當朝太皇太後身邊。
在娘娘們調教後,再尋個合適機會,讓美人出現在先帝面前。
先帝若喜歡,自然會給個名分。
這是帝王家的日常。
所以,朱氏听完梁從政的話,頓時就歡喜起來了。
她也一直愁著,怎麼尋幾個美人,給官家預備著,以此來維系母子情感呢!
便對梁從政道︰“若依押班所言,倒是個可憐的女子!”
“也罷!也罷!”
“本宮前些時日,禮佛之時,曾向佛祖發願,當行善事,積善德,以換官家龍體安康,平日喜樂!”
梁從政笑道︰“娘娘仁愛,定能感動神佛!”
朱氏笑了笑,便看向那一直低著頭,跪伏于自己面前的少女,輕聲道︰“劉氏,且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諾!”少女盈盈一拜,小心翼翼的慢慢抬起頭。
一張精致的,都有些犯規的小臉,映入朱氏眼中。
朱氏見著,眼楮都呆住了。
如此美人!
“吾當為官家養之!”她喃喃說著。
在這宮中,哪怕是親生母子,也需要有著其他紐帶,來維系感情。
先帝為何侍慈聖光獻如親祖母?
還不是因為,慈聖光獻不止一直支持先帝,鼓勵先帝。
更一直在給先帝選美人,調教好後再送到先帝面前?!
她,還有陳美人、邢貴妃、李賢妃等先帝妃嬪,皆是慈聖光獻身邊走出去的。
便學著當年慈聖光獻,對她說過的話,對劉氏柔聲道︰“好孩子,且到本宮面前來,讓本宮好生瞧瞧……”
“奴謹遵娘娘令旨!”少女盈盈一福,然後怯生生的,踱著蓮步,弓著身子,來到朱氏面前。
一如幾近二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她被人領著,到了慶壽宮的慈聖光獻面前一樣。
朱氏回憶著往事,便拉著面前少女的小手,柔聲道︰“好孩子!”
“往後就跟著本宮吧!”
“奴謝娘娘大恩!”
……
“大家……”童貫悄悄的來到趙煦身旁,壓低了聲音,稟報著︰“臣听說,昨日太妃娘娘,領了一個未請出受官身人,到了保慈宮,求了太後娘娘慈旨恩典……”
“哦!”趙煦放下手中的書冊,回頭看著童貫︰“說說看,怎麼回事?”
童貫原原本本的將事情,給趙煦稟報一次。
當然,內容是梁從政告訴皇太妃朱氏,朱氏又上稟向太後,然後從向太後宮中傳出來的n手消息。
很多情況,都已經失真。
甚至,唯一可信的內容,可能就是梁從政獻了個小美人給皇太妃,皇太妃甚愛,于是到保慈宮中,求了太後慈旨,給那美人要了個霞披。
有霞披,就是命婦。
宮中的命婦,自然就是未來的妃嬪。
趙煦听完,在心中暗道︰“這梁從政,倒是動作蠻快的!”
“就是……”
他看向皇太妃殿所在方向︰“姐姐,能降得住劉氏嗎?”
他感覺很懸。
因為,在他的上上輩子,朱氏就沒有降住劉氏。
當然,這也和劉氏的出身有關!
趙煦抿了抿嘴唇,記憶里,和劉氏的初遇在腦海中浮現。
那是元 六年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趙煦,已經長大了。
無論心理還是生理,都已經成年。
但他一直很好的掩飾著自己,沉默寡言,靜靜的觀察著身邊的一切。
無論是誰,不管是什麼事情,他都不干涉、不評論、不發表意見。
到了朝堂,就裝啞巴,到了經筵,就裝聾子。
然而,慶壽宮的老祖母,卻還是不肯放過他,還是要試探他。
于是,就有元 六年的皇後人選博弈。
孟卿卿,幾乎就是慶壽宮強按著他的頭,讓他接受的。
而他別無選擇,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某個下午,趙煦和往常一樣,走在福寧殿外的御道的時候。
一個穿著淡青色衣裙的少女,闖入了他的視線。
只一眼,趙煦就被她的美貌所俘虜。
對皇帝來說,既然看上了一個女人,那麼,立刻帶回宮中寵幸,完全合情合理。
即使,這個皇帝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傀儡。
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帝王。、
為所欲為,不受任何禮法、制度限制。
只要他願意,可以踐踏一切制度、規矩和綱紀!
于是,那一天之後,少年皇帝身邊多了一個御侍,宮中少了一個女官。
回憶著此事,趙煦就笑了︰“盈盈,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經過現代的洗禮後,如今的趙煦,哪里不知道,劉盈盈在一開始,就是特意出現在他面前,她一早就知道了,趙煦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什麼地方!
正所謂最好的獵人,通常都是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上上輩子的趙煦,還太年輕,還不懂這個道理。
所以,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獵獲了一位美人。
殊不知,很可能在一開始,他就是劉盈盈陷阱中的獵物!
不過……
趙煦想了想,他好像也沒吃虧!
于是,就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這都是小事!
就先叫姐姐管教著吧!
……
元 三年三月癸酉(26)
登州治所,蓬萊。
如今的蓬萊城,已是今非昔比。
不止城中,店鋪林立,商賈雲集,往來頻繁。
就連城外原本的村莊與農田,此時也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連綿起伏,延伸到城牆三里之外的屋舍聚落。
在這些屋舍聚落之間,操著各種各樣口音的商賈,與來自天南海北的客商,討價換價。
走在其中,能明顯聞到濃郁的魚腥味。
幾乎所有的屋舍瓦檐下,都掛著一串串曬干的魚干。
魚干身上,沾滿著粗鹽。
一個個院子里,蒸汽升騰,炭火燃燒。
一口又一口大鍋,被人煮的沸騰。
赤膊的男子,拿著攪拌的大棍,攪動著鍋中的鹽鹵。
煮好的豆漿,被人慢慢的滴入鍋中。
分離著海鹽中的雜質與有毒物質。
幾次三番之後,雪白的海鹽,就結晶析出。
這些院子外,來自五湖四海,特別是原來河北、京東、淮南的鹽梟們,都在揮舞著自己手里的交子。
或買海鹽,或買魚干。
如今,朝廷馳鹽法,各地官府不再管制私鹽。
于是,所有人都在忙著,從這塊肥肉上,咬下一口。
何況,如今這買賣,可不僅僅是大宋商賈在做。
海對面的遼人、高麗人,也都在跨海而來。
廉價的鹽和魚干,對他們同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現在的遼軍正在征討日本。
登州的鹽和魚干,成了遼軍的軍需。
每次遼商入境,都是大肆采購。
交子如流水一樣,涌入登州。
這一切的一切,使得現在的登州,成為了京東路經濟第一,人口第一,稅收第一。
于是,一座規模堪比泉州港的港口,正在興建。
和往常一樣,甦軾坐在蓬萊縣城的城樓里,看著眼前的人間煙火與鼎沸人聲。
這位大文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興奮。
這是他如今養成的習慣——只要沒事,他就會登上城牆,俯瞰著蓬萊內外的繁華。
偶爾詩興大發,就揮毫潑墨,留下一首足以傳世的經典。
此刻,甦軾的文采,在他的胸中醞釀著。
靈感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他已想好了要寫的詞牌——臨江仙。
他被貶黃州的時候,也曾寫過這個詞牌。
一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至今傳唱天下。
但,到底是貶嫡時所寫。
太喪了!
也太沒有追求了!
怎麼能這樣頹廢呢?
大丈夫在世,功名自取,功業自成!
于是,甦軾提筆,在紙上寫下了標題︰臨江仙——頌元 盛世兼懷子由。
是的!
如此豪情壯志,在甦軾看來,他必須和弟弟分享,絕不能把弟弟拉下!
甦軾寫下標題,正醞釀著情緒。
樓下,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大人……”甦邁急切的呼喚聲傳入耳中。
甦軾放下筆,皺起眉頭,看向氣喘吁吁的來到他面前的兒子甦邁。
“何事?”甦軾沒好氣的問道。
“汴京急報……”
“官家因孔伯父之死震怒,欲罪伯父全族!”
甦軾張大了嘴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胸中的豪情壯志,更是瞬間消散的干干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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