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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宅的池塘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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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水清冽,似乎結霜。
  少女托下頷,歪了歪腦袋。
  大乾公主,靈性不夠,別說離開上京城,出宮都不成。
  從小服用皇室專供提高靈性的昂貴丹藥,再加上生來靈性較高,十七公主並沒有外出限制。
  老婦人躬身,道︰“公主,外邊天寒地凍,回屋歇著吧。”
  “我可不怕冷。”
  少女嘟囔了一聲,氣血一動,面上泛紅。
  她年方十五,後天第六層,在皇子公主之中,算是中等偏上的武道進境。
   ~
  寒風刮動池塘清水起漣漪。
  少女憂心忡忡地問道︰“那些糕點是我親手做的,色澤,口感,卻是與宮內御廚差了好多,若是方秀才不喜歡怎麼辦呢?”
  老婦啞然,笑了笑︰“公主屈尊親手做的糕點,乃是世間美味,哪個會不喜歡。”
  少女又問︰“我說話,方秀才听不到吧。”
  老婦點頭︰“老身以真元封鎖聲音不會泄露。”
  少女輕嘆︰“飛雲縣遇襲,我命黎婆婆你去蒼州府求援,請來內侍司高人,卻還是太遲了些,縣城里面功名在身的武人死傷不少,若你留下,過去支援,或可避免一部分的傷亡……內侍司練氣高人,來與不來,都是一樣,我們做了無用功,再說定有別人向府城求援……日後方秀才知道,定會不喜,不理我。”
  老婦人垂首︰“請公主恕罪。”
  彼時。
  十七公主決定留下來,要與縣城百姓共存亡,拒絕了老婦人帶著她趁夜逃離的建議。
  永盛帝曾經說過︰
  君王守國門,守社稷,死亦無憾。
  她也要效仿父皇。
  以此詮釋大乾皇室的氣節。
  少女喃喃自語︰“方秀才肯定覺得我好笨,好傻,不夠機敏……我應該讓黎婆婆前往支援,而不是千里迢迢的跑到蒼州府求援……誅妖司副司主都親臨了,求援這種事,不需要我們費心。”
  “……”
  老婦人沉默不語。
  作為內侍,擅離公主身邊,已經是瀆職失職的重罪。
  老婦人先天初境,兩 之力,當時去了,也是白給,起不到扭轉戰局的作用。
  相比于支援縣城。
  請來內侍司高人更重要。
  那一戰的勝敗存亡,不在于先天境界練氣階層的高人能否驅逐太妖才是決定性因素。
  老婦人想了想,道︰“若無那一聲狗叫,飛雲縣存亡之危,唯有請來練氣高人可解。”
  這是飽和式求援,挑不出毛病。
  況且。
  哪怕縣城失守了,死傷無數,只要十七公主無礙,無傷,老婦人自忖問心無愧。
  少女搖頭,低聲呢喃︰“要是我平時用心練武,氣血如烈焰,興許能跟方秀才並肩作戰……我太弱了,只能留在地窖里。”
  她有些自怨自艾。
  她扭頭,看著魚兒水中游,都是抗寒品種,五顏六色,煞是好看,鱗片閃爍一絲靈動的光澤。
  池塘水冷。
  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
  少女心思千回百轉,回憶此次出宮的經歷。
  ……
  大乾公主出生都會得到正七品的宮內品級。
  無論皇後所生,嬪妃所出,皆是如此。
  唯有達到武秀才的標準。
  有資格冊封公主的封號。
  大乾六公主,先天第三境、真金之境的武人,得到永盛帝賜下的封號︰永暄。
  永暄公主年方六十,清秀端莊,尚未婚配。
  永暄公主的生母嬪妃很焦急,經常為其物色,挑選上京城各家公子,隨著永暄公主的年紀越來越大,生母嬪妃也逐漸變得絕望,又氣又惱,勸說多次,依舊無果,心灰意冷,不再提婚配之事,勒令其出宮開府……目前,永暄公主久居常住蒼州府,乃是鎮邪司一位少卿。
  “……”
  少女繼續發著呆。
  她在永盛帝的女兒之中,排行第十七。
  此次出宮,是由于母後旨意,讓小十七勸一勸永暄公主,先天武人固然壽命長,再這麼下去的話,怕也尋不到可為駙馬的人選……皇後仁善,掌管後宮,非其所生,也視如己出,不願見永暄公主孤獨終老。
  于是。
  小十七出宮,來到蒼州府,尋到了永暄公主。
  永暄公主見到她很驚喜,好吃好喝好玩的,好生款待,相當周到,但對于婚配之事絕口不提,只說了世上還有邪魔為禍,何以談兒女私情。
  上個月,晶州府邪魔出世差點推倒靈氣長城。
  永暄公主作為蒼州府鎮邪司的一位少卿,收到命令,前往馳援。
  彼時。
  小十七並無擔憂,她知道永暄公主靈性很高,幾乎媲美先天第五境、真法之境。
  府城無趣。
  與上京城差不多。
  她來到周邊的郡縣之地,登山臨水散散心。
  事實上。
  這也是小十七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皇宮,出了上京,到了州府,游覽郡縣與鄉鎮,親眼見到巍峨高山,滔滔不絕的長河,一望無際的田地。
  書上記載,各種畫卷,內侍司高人的光影演示,總歸是虛假,看不見也摸不著。
  哪里比得上真實爬山、涉水、賞風景。
  萬事萬物都是如此的新奇。
  令她大開眼界。
  直到小十七來到飛雲縣,恰逢蒼禺妖國的血妖君子嗣、某一尊太妖入境……再然後方鴻揚名,她留在郡縣,親眼見證了銅榜題名的場面,本打算啟程回京,跟母後好好講講她出宮經歷……同時,順便,隨口,最好是在不經意之間,打听一下父皇母後的意思,有沒有給蒼州方鴻賜婚的打算。
  說起來。
  宮里沒幾個適齡公主。
  她願意獻身,為父皇母後分憂,為皇室為大乾做出犧牲。
  當然……想歸想,做歸做,她最多旁敲側擊,直接說出口、表露心跡卻是萬萬不敢的。
  一方面,從小受到的宮內禮教不允許她這麼做。
  另一方面,據她所知,父皇似乎不喜歡賜婚天才……童年時期她見到尚未登基的父皇︰由于皇爺爺不問天才的性格、德行、品質,直接賜婚,父皇大怒,當面質問,這與前朝的和親有何區別?
  回憶涌現。
  心緒萬千。
  少女換了個姿勢,繼續發呆,心中嘀咕︰“父皇口諭是什麼意思呢,好像對方秀才挺滿意的……這樣的話,直接賜婚就好嘛,帝諭皇旨,父母之命,孩兒不得不尊呀。”
  過了好一會,她背起雙手,繞著小池塘來回走了好幾圈。
  終于。
  她鼓起勇氣。
  又走到斜對面的大宅門口,敲響了門環。
  很快有人開門,一身花色棉襖的方夭禮貌問道︰“您是?”
  “我是……隔壁的鄰居。”
  十七公主淺淺一笑,嘴角點綴兩個小酒窩︰“我想問問方秀才那一盒糕點的口感,酥脆程度,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那是你做的?很好吃!”方夭不吝贊美。
  兄長帶回內院的那盒糕點,她嘗了幾塊,余下進了方蓁蓁的肚子。
  酥脆似千層,清甜細滑,口齒留香。
  她們從沒有吃過這般甜品。
  聞言,十七公主開心了,面上仍是端莊嫻雅的笑容,言語合于禮,舉止不逾矩,簡單問候了幾句,美滋滋回到宅子開始練武。
  身份再高貴。
  武道無成也不行。
  時間一點點流逝。
  方鴻新居門外的訪客變稀疏。
  偶爾有幾個各大府邸的管家前來呈上一封封邀請函。
  大部分都是宴會的邀請。
  方鴻收下了請柬,沒當面拒絕,過幾天再說。
  很快。
  一天過去了。
  人情往來,應酬寒暄,這是方鴻不太擅長的方面,只覺比練武還累,好在通過誅妖司左卿姜可嵐,借此辦好了正事︰
  應聘上崗誅妖司!
  卿位的考核,沒什麼難度。
  等後天,知府檢閱這一屆新科秀才之後,即可進入誅妖司。
  “很好。”
  “斬妖大業就從蒼州府開始。”
  方鴻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練武,變強,考功名,獲取卿位,全都是為了斬妖大業。
  主次,根本,不可混淆。
  就在這時。
  鎮邪司右卿趙明通登門來訪,他面色蒼白,雙臂裹著一層層白布,見到方鴻就露出慚愧笑容,道︰“上次在飛雲縣無緣相見……”
  方鴻︰“咱們見過了。”
  太妖入境那一戰,它麾下五頭蛻變一次的先天大妖,便是趙明通和陳立陽合力阻擊。
  兩人都身受重傷,墜落大地。
  也不能說一點用沒有。
  至少把五頭先天大妖拖住了。
  對于這個人。
  方鴻有印象。
  “啊?”
  趙明通面露錯愕之色︰“我怎麼不記得咱們見過,什麼時候。”
  方鴻︰“當時你重傷昏迷,腸子流出來,胸骨破開大窟窿,我在場,看得一清二楚……說實話,我以為你死定了。”
  “是啊。”趙明通唏噓︰“幸虧有練氣高人出手,以元氣護我心脈,得以撿回一條命。”
  緊接著。
  又是感謝又是客套了幾句。
  趙明通談起正事︰“張氏抄書人留下兩門印字術的傳承,望你交給鎮邪司,那是不可流傳于世的禁術,會讓人化為邪魔,極端凶險。”
  “禁術?”
  方鴻反問道。
  “對。”
  趙明通傳音解釋︰“例如我們現在使用的紙張,其工藝,也是禁術,由禁工司開創,由內侍司監造……據說要屏蔽天機,封鎖四方,加以清洗,方可流出,分發至各大府城。”
  方鴻沉吟了一下,道︰“免費的?”
  “這……一斤紙一文錢左右,由州府衙門售賣。”
  “挺便宜,幾乎是白送,人人都能買得起。”
  “確實……但紙張廉價,不代表書籍廉價,府城的書肆書齋,都是按照封面的顏色定價,像一本淺紅色封面書籍需要上百兩銀子。”
  “萬惡的資本家啊。”
  方鴻倒吸一口氣,強烈譴責,表示憤慨。
  一本書,百兩銀,怎麼不去搶?
  不。
  這就是搶劫。
  再一個,見微知著……蒼州府通貨膨脹的現象似乎很嚴重。
  趙明通完全跟不上方鴻的思路,咳嗽了兩聲︰“那個印字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可以抄錄一份交給鎮邪司。”方鴻不再遮遮掩掩的隱藏,行事風格也變了,堂堂正正如大日。
  “抱歉,我做不了主。”
  趙明通面露遲疑,不敢應承,得回去請示上司。
  ……
  入夜。
  飯後。
  方鴻接到鎮邪司的人傳信︰可抄錄記載,不可言,不可用!
  簡單來講。
  先天境界的武人,靈性較高,翻閱印刷術無妨,但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使用。
  “嘖嘖。”
  “鎮邪司大抵也是知道的,人求上進會入魔?其實,不考慮斬妖點數,鎮邪司的吸引力高于誅妖司。”
  “邪魔……”
  “靈性……”
  “按照書上的記載︰鎮邪司是保障大乾萬萬子民不發生人口滅絕大災難的暴力機構。”
  方鴻走進書房,點亮幾盞油燈,準備重溫舊業。
  抄書!
  抄寫那兩本記載雕版印刷術和活字印刷術的書籍。
  書很厚,很沉,估計有大幾百頁。
  若全是文字,還好說。
  若有插畫,圖解之類的東西,描摹起來很麻煩。
  “不過。”
  “我已經是真罡境,再手寫,效率太低了。”方鴻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樣子,又愜意,又輕松,催動真罡翻出箱底的書籍。
  同時。
  隔空執筆。
  那一絲真罡恍如紫金色光線,纏繞著筆桿,懸在白色宣紙上。
  “不錯。”
  方鴻微微一笑︰“以真罡執筆抄書的話,舉重若輕,細致入微,收放自如,亦是練武。”
  下一刻。
  當方鴻翻開那兩本厚厚的書籍。
   嚓!
  隔空驅使墨筆的真罡一震,整支筆登時粉碎,化為齏粉。
  毫毛紛飛,木屑灑落,鋪滿了一張宣紙。
  “這是……”
  方鴻翻開張大田生前遺留,叮囑暫時不要看,也不要外傳,托付給他的印刷術記載之書,封面呈現灰黑色,沾滿了點點污漬,寸寸劃痕,像是翻開又合上了無數次。
  第一頁,空白無字。
  第二頁,空白無字。
  三頁,十頁……一百頁,三百頁……盡皆空白沒有字!
  無字天書?
  需要用特殊方法,顯示字跡?
  張大田生前沒有交代……方鴻不禁皺起眉,飛速翻了遍,最後一頁書寫著一行小字,筆記潦草,張揚隨意,不拘泥任何束縛︰印字術已經焚毀,勿憂,勿念!
  蒼州府東區。
  鎮邪司之地。
  趙明通面帶困惑,道︰“劉上卿為何允許方鴻私留張氏印字術?”
  “呵呵。”
  劉上卿手捏玉墜,淡笑道︰“天才靈性都極高,入誅妖司,那是浪費,不如來我鎮邪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