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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皇帝這麼說,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轉頭目光憤怒的看向不遠處的張誠,心中大恨。
  大膽狗太監!
  皇帝的說法當然沒什麼問題,但是這里面有一個問題。
  在朝廷上無論什麼事情,有一種情況是最讓人無奈,就是你認為的,不是我認為的。
  眼前就是徹徹底底的這種情況。
  我覺得十天傳遞消息夠用、很快,不是很遠。但是你覺得不夠快,十天時間很長、距離很遠。
  這就會演變成一個你覺得還是我覺得的問題,最後就會變成誰拳頭大誰有理。
  我要我覺得,不要你覺得。
  因為誰也說服不了誰,都是很主觀的事情。如果是臣子之間的爭論,甚至有可能大打出手,最後去找皇帝來做主。
  如果是兩個黨派之間出現這種情況,那完了,你死我活斗一場,誰先死誰算輸。
  通常情況下,這種事情一出來,結果就是消滅對方的肉體,讓對方的精神不存在,也就不存在“你覺得”了。
  人都沒了,你覺得個屁。
  現在皇帝居然用出了這一招,這就很鬧心了。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如果商議不通,接下來就到了比拳頭的時候。
  皇帝的拳頭,和臣子的拳頭,還能是一個分量嗎?
  張居正坐在那里,眼楮微咪,瞥向了張誠。
  張誠站在那里一哆嗦。
  看我干嘛?看我干嘛?你們都看我干嘛?
  都別看我!
  還看是不是?
  還看?你還看?
  哼,你看我,我不看你!
  張誠把頭一低。
  唉,我不抬頭了,愛看你們就看吧,看看又死不了。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朱翊鈞看到這一幕,差點沒笑出來,咳嗽了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朱翊鈞說道︰“朕覺得京城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地方,順天府管轄的地方並不小,但比其他的省份小一些,地不會很多,做起來就不會太困難。”
  “這是有好處的事情。何況順天府就是京城治下,有什麼事情也可以及時報到朝廷,朝廷也可以及時處理。為什麼非要去福建呢?順天府不是更合適嗎?”
  朱翊鈞一只手撐著下巴,語氣隨意且帶著些許興奮。
  這個事情,他們早就已經听說了。上一次張居正見皇帝的時候,皇帝就是這麼說的,現在又搬出來了?
  眾人再一次憤怒地看向張誠。
  這個陰損的主意擺明了就是張誠出的!
  剛剛皇帝的態度變成“我覺得”的時候,臣子們就知道這件事情怕是要黃。
  在這件事情上和皇帝爭論是很愚蠢的,而且一旦爭論起來,事情還做不做了?
  這些太監太壞了,阻止大明改革,簡直罪大惡極!
  在皇帝面前進讒言,簡直就是國之蛀蟲!
  有了反對黨站出來,這些大臣們反而被激起了斗志。
  我們是為了大明、是為了天下!我們改革是為了讀書人心中一口正氣。
  干掉閹黨,這是揚名天下名留青史的機會。
  很多當官的都像打了雞血一樣,他們意識到名揚天下的機會來了。
  和皇帝戰斗很可能會被收拾,名聲也不一定太好。機會找得好的話還沒什麼問題,機會找不好的話問題很大。
  何況當今陛下還這麼小,張居正是內閣首輔大學士,找皇帝的麻煩不太好。
  甚至皇帝還沒親政,你怎麼找他的麻煩?
  需要一個對象。
  張居正不是一個好對象,之前有人試過,他們下場都不怎麼好。
  這就讓很多大臣郁悶了,有一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感覺。
  現在張誠的突然出現,瞬間吸引了這些人的活力。
  閹黨好,閹黨妙,閹黨出現的呱呱叫。
  跟太監干起來,天生就是正義的。不論什麼事,自己絕對站在正義的一方。哪怕因為觸動了皇帝,被貶斥了也是名揚天下。
  在場的這些大臣們可都是朝廷的重臣,他們雖然沒有被打雞血,但想法都差不多。
  他們更有想法,更有干勁。
  名留青史的機會來了!
  “陛下,臣覺得順天府不妥當。”方逢時向前走了一步,躬著身子大聲說道︰“順天府乃是京畿之地、天子腳下,實在是不妥當。”
  “在順天府清查土地,一旦鬧出什麼亂子來,會危及京城的安危、危及陛下的安危,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何況京城乃天子之下,民風和順、百姓安泰,對陛下更是忠心耿耿。在京城之地清查土地,他們肯定會樂于配合。這並不是試點的初衷。”
  “朝廷的初衷是想看看清查土地之中會遇到什麼樣的問題,才會選擇一個地方試點。在京城清查根本沒有辦法暴露出問題,這樣不符合清查的初衷。”
  方逢時站在原地,滔滔不絕的說著。嘴唇微微冒沫,臉色發紅。
  朱翊鈞面無表情的看著方逢時。
  雖然這是自己安排的,但為什麼看著他們這麼巴巴哇哇哇的說,自己就這麼不爽呢?
  人就是這麼復雜。
  嘆了一口氣,撐著下巴,朱翊鈞靜靜地听著。
  方逢時說完了,其他的人也站出來了,說法基本大同小異。
  就一個字,反對!
  京城不行,順天府不行!陛下,你還是收回成命吧!
  大殿里面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沒人說話了。
  現在局面僵持在了這里,皇帝不同意福建,大臣們不同意京城,這就是一個問題。
  該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張居正的身上。
  是時候該你說話了吧?
  “陛下,奴婢覺得既然大臣們不同意順天府,福建又不合適,不如另擇一地吧?”這個時候,一個人向前走了一步,神態恭敬。
  眾人一愣,轉頭看向了說話的人。
  是張宏。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張宏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和稀泥。
  朱翊鈞都有些詫異,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張誠低著頭,朱翊鈞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過朱翊鈞知道,現在張誠的心里邊肯定非常非常不是滋味,甚至恨起了張宏。因為這個活是他來干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