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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8章 天下大邦,大有其量
安国公一向是严肃冷峻的,像帝国边境伫立在南荒的山。m.biquge85.com
虽然青铜鬼面遮掩了他的表情,国公战甲缄藏了他的道身……腰间被风扰动的暗红色系带,仍然以血蛇翻卷般的不安,描述了山的不平静。
多少年风吹雨打,不过凿石洗沙。
他站在章华台最高的位置,凭栏低瞰。
底下是一座隐秘搭就的天雪玉广场,形如八卦,以八面光幕为悬墙。
此刻每一面光幕上,都有不同的光影在变幻——自有其章的海族建筑,在视野范围内展开。形貌各异的海族战士,忙活着各自的事情。
弓一遍遍地上弦又放松,矛尖擦得雪亮。也有海族战士忍着眼泪披甲,有的呢喃着“母亲”。
已经早有觉知,但还是一再清晰感受——这场战争并不只是刀剑相对,血肉互杀,它更是文明的碰撞。
在天雪玉广场的正中间,悬浮着一颗八面晶体,正是它缓缓旋转所投照出的光线,在八面光幕上具现为不同的图影讯息。
当然是用不着安国公来处理这些信息的,但他仍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注视着他的继承人,伍家的好孩子。
虎太岁暗施后手的“圣魂丹”,其效果是在原身意志的基础上,于尸身重建一个隐匿人格,等待专门的秘法来唤醒。
屈晋夔所做的药膳,则是将食药者的原身意志,隐藏为一颗人格种子。
它并不会肆意生长,在很长的时间里,只能当一个眼睛来用。
宿主所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会在章华台里留置的另一颗人格种子里复刻,从而成为楚军的情报来源。
有朝一日,这颗人格种子生根发芽,就会凭借其对于身体的绝对权柄,压制任何新生人格,从而归来——如果还有那一天的话。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伍晟永不苏醒,就一直以黄丹所塑造的人格存在,直至某一天,成为废弃的耗材。
“没关系,我在异族的每一天,都是我对家国种族的回应。”
伍照昌仿佛听到那孩子在这样说。
这也的确是那孩子说过的话。
但明白——人的回忆,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他沉默着,如同过往年月里的自己。
枢官李蘅华记录了这一切,红着眼睛向安国公行了拜礼,后退两步,碎为流光,飞转一瞬……而后捧着卷宗,出现在云麓台。
“星天章华,人烟云麓。”
作为楚国的政治中枢,最关键的政务殿堂……自神霄战争开启,天子便定驾于此,再未离开。
整个大楚帝国都转于雷霆之势,像一张已经拉满的弓。帝国征于天外的劲旅,故也是不能回头的箭。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楚国却不如此。
今帝完全沿用了前帝的班底,就连内相都没有换人。
面宽微胖很有福相的宋旻,躬身接过了卷宗,小步向君座移去。或为征时故,今日这位内相靴底踩着的是火烧云,悄然疾行,映得丹陛都飞霞。
“诸天联军对人族星占宗师展开了大规模阻击,必然是神霄推门前就已经拟定好的计划,一系列行动极具针对性。”
“荆国神骄大都督吕延度,死于永瞑天尊鼠独秋的临死反击。”
“齐国钦天监阮泅,死于海族骄命的猎杀。”
“景国东天师宋淮,联手秦国布衣丞相王西诩,斩杀前去袭杀他们的冥尊魍夭……”
“此役,宋淮重伤,‘道质殆尽’,已经被送回了蓬莱岛。”
“而王西诩战死虚空。”
“……”
“南天师应江鸿率军同麒观应所领斗部天兵决战中央天境,现世第一对上诸天最强,各有损伤……但从妖界暗子递送的情报来看,联军一方隐有异动,或谋中央。”
“……”
“车骑将军身成霸体,证道绝巅,然其神通破法青刃为海族骄命所夺。”
“作为海族有史以来最受期待的天才,号称要超过覆海、皋皆的存在,骄命在自身的战争任务之外,正在极速地补完自我,升华道途……但目前还看不到她影响整体局势的可能。”
“以个体的跃升而论,她现在才开始冲击更高道路,不免为时太晚。大家都是披甲而战,没有临时铸甲的道理。联军有神霄早开之谋,她作为海族核心高层,不可能不知晓此等关键,不应该出现时机的误判,所以这场战争确实是她主动选择的跃升时机……这种矛盾令人深思。”
“神通是表象,背后的道路,才是她掠夺的未来。或许战争本身的遮掩,会拔升她掠道的可能。”
“诸天联军给予她巨大的宽容,在整体的战争态势里给她留足空间,甚至是调度军队给她创造掠道的便利。即便是绝巅登圣者,也不能合诸利肥一身,这不符合战争的秩序。海族也没有资格让妖魔修罗低头,奉其为核心。合理怀疑她身上有更大的隐秘,有益于联军整体,可能关乎某种终极武器——”
“枢官合议,有六位认同这种可能性。‘章华灵巫’给出的可能性推演,是三成。”
章华台里,信息星河中,十二星神算力交汇的躯壳,是诸葛义先创造的星占总枢,其名“敕神总巫”。
在他活着的时候,基本上也能够完全代表大楚星巫。
自其离去,星神失灵,这具躯壳也倒在信息星河里,滋养章华台。
须弥山永恒禅师,唤起黄道十二星神,以之统御诸天星神,迈向“世自在王佛”后,信息星河便波涛汹涌。
等到诸葛祚接掌章华台,在信息星河之底,重新打捞起这具残躯,进行修补迭代,并以章华灵性赋养其间……也就诞生了如今的“章华灵巫”。
于诸葛祚本人或是一种怀缅,于章华台它则能加速信息的处理,且绝对客观理性,比十二位枢官更为高效。
“伍晟先死而后醒,成功潜伏到骄命身边,被她带回海族营地……章华台已经凭借伍晟的人格种子,锁定海族藏匿于虚空深处的重要营地。”
李蘅华汇报到这里,仰起头来,眼底的战意几乎刺破那红色。
毫无疑问她想要加剧这场战争,想要为死去的那些将士复仇。她希望楚帝能够调安国公出战,倾国而动,驾驭章华台直捣黄龙,碾碎那处海族营地。
但作为枢官,她不能参与议政,不能表达任何主观的想法。
她只负责传递最新的诸天情报。
各大战场的动态变化,乃至于诸天世界的不同反应……全力运转的章华台,像是一颗歇于现实的伟大星辰,以其独有的方式,向诸天观照。
情报飞如雨。汇涌诸天的信息洪流,在一遍遍的筛选后,仍然冲撞得他们无一息暇时。
留在章华台的枢官,都在没日没夜地工作。
韩厘战死,朱虞卿战死,这些她都没有说,和那些牺牲的战士一起,都停留在厚厚的卷宗里。
于她是朝夕相处的同僚,志同道合的战友。于整场战争来说……轻如鸿毛,不必冗叙。
大楚天子坐在那张龙椅上,眸光沉晦在冠冕中。从登基的第一天起,他就非常适应这里。
内相宋旻奉上卷宗后,便安静地隐在烛影里。
皇帝慢慢地展卷,像是要把每一个战死的名字都记在心里。同时问道:“安国公可有让你捎什么话?”
李蘅华低头应道:“安国公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么——”皇帝的声音悠悠高远:“章华台锁定的那处重要营地,是不是海族在神霄战场的总营呢?”
李蘅华跪伏在地!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并非总营。”她以额触地:“臣惶恐!”
“那么为了这一处并非总营,布防也并不明朗的海族隐秘营地。值不值得暴露我们对妖族丹国布局的反制呢?”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李卿若是心绪不宁,竟会遗漏关键,不妨回去休养一阵……至于朕的问题,你若答不好,或许可以去问问‘章华灵巫’。”
李蘅华额汗如雨,云鬓濡重:“是臣疏忽,唯请万死!”
“回去做事吧。”皇帝的视线仍在卷宗上,声音淡如云舒:“将士奋死,国之幸也。同仇敌忾,朕当体谅。”
李蘅华又重重地磕了一次头,才爬起身来,倒退着离开了大殿,穿行云麓甲子秘书处,路过各异的目光,一直退到虹台,化光而远。
云麓台的天子独坐之殿,仍有源源不断的政务,经六十个云麓秘书处筛选送来。
干支以纪年,也代表着不同方向的政务,
但皇帝始终注视着那份军情卷宗。
“随征枢官有二,留国其十,十得其六……”
良久之后,皇帝抚了抚卷宗上的褶皱:“有情则私,恨心必皱。‘章华灵巫’还是更客观一些。”
宋旻伫立在侧,连呼吸声也不发出来。
随侍天子身边,要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守口如瓶”。
但有些时候,也要学会张嘴。
就像皇帝的这句话,他是应该传出去的。
圣天子固然宽容,胆大妄为的人,应该被自己的恐惧敲打。
“国师大人。”皇帝忽又唤道。
口含天宪,玉言引风。檐下铜铃叮叮咚咚的响,却是一曲征声。壮丽的乐声下,幻光凝实,就在这大殿正中,竖着展开了一卷长轴。
足足五丈长的画卷,从穹顶一直拖到地砖,悬地不过九寸。
泛黄的卷面上,绘着一幅祥和图景。
说“祥和”,其实很反直觉。
因为画卷之中,恶鬼遍地,魍魉横行。
暗沉沉黑色大地,血液在地裂中流淌。
深青色的鬼面,如飞絮在空中飘舞。
一条条书写着罪状的案件卷宗,横七竖八的堆在地上,再加上那些血点……恰似枯枝败叶满地泥。
唯是有一个干干净净的清秀和尚,独坐在无穷恶鬼的正中央。竟然让整个画卷平静下来,给人以鸟语花香的宁静美好。
虽有血舌垂落,幽魂绕飞,无头的鬼物在地上打滚儿……竟无端的生出谐趣来。
他当然便是大楚国师梵师觉。
从赏画者的高上视角来观察,奔流血液的地裂,在无尽罪土形成了一个血色“卍”字符。
和尚就坐在这个具备神秘意义的字符正中央。
莲台十二品,其色为白。
当他抬起清澈的眼睛,整幅画卷便活了过来——你明白这不只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你觉得骄命的目的是什么?”皇帝问。
梵师觉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
“国师觉得应江鸿那边……我们要不要管?”
梵师觉只道:“他很厉害。”
宋旻听不懂皇帝与国师之间的对话,只觉得言简意赅,又颇得禅意,果然高深莫测,智慧渊深,真非俗夫可及。难怪能当国师!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你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和尚将一颗蹭过来的骷髅脑袋轻轻推开,又将一条不知是哪个鬼遗落的断舌解下……认真地说:“我没有主意。”
“是了。”皇帝点点头:“这对你来说从来不是选择。”
和尚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天空,脸上有难过的表情——关于天空的部分,并不体现在这幅画卷里。
而后这幅长轴慢慢地卷起。
皇帝坐在那里,静了一会儿,然后道:“传个口谕给顾蚩,叫他唤醒地宫宝室的那位‘无期者’。”
宋旻蓦地抬头,目有惊色。
皇帝只道:“大争之世,剧变在即,没人可以不冒险。”
……
……
“左嚣!”
幻魔君安坐大帐,从容看五军绞杀。厮杀声听久了,也有别样的乐理。犬牙交错的兵势,不时崩碎为几具跌落的尸体。
偶尔炸成形状漂亮的血花,算是惊喜。
“久闻那位所谓的‘荡魔天君’,视你为亲,奉为尊长,几入你左氏家门!”
他悠悠抱臂,笑问:“你可知他今在何处?”
因为古老星穹的隔绝,再加上战争环境下的信道截断,诸方情报难以共通。
左嚣虽然身在战场,所得情报并不如章华台完整。
章华台立足现世,俯瞰诸天,反而能够着眼全局,从不同方向获得情报补充,然后支援神霄战场。
他们这些杀在阵中的人,所知的暂都只有局部信息。
不过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当然不会被几句话动摇,只淡声道:“他有他的战场,我亦如是。你若想聊他,不如去跟他聊——且看你能不能活。”
楚虽两师,遇敌不怯,正面合阵,对杀异族三军,未见下风。
两支计以十万众的军队,在左嚣的指挥下轻灵自在,忽然聚散,形如流水,实在是有一种美感。
真论战阵指挥,也只有蜈椿寿能够跟得上他,与他斗得有来有回。
幻魔君是仗着魔军的不知死,等闲几块肥肉,楚军吃下就吃下了……时不时硌一下楚军的牙。
当惯了老祖的狮安玄,则动辄亲自下场,以弥补他频繁为左嚣调度所露出的破绽。
要说引兵作战,他最看重的血裔,那位天海王狮善闻,才是天生的将领……可惜没有等到证明自己的这一天。
尤叫他对人族咬恨。
“何劳我也!”相较于淮国公的皮笑肉不笑,幻魔君的笑容显然更真诚一些:“太行大祖虎伯卿,诸魔第一帝魔君,已经前去围杀他。并以黑莲寺方丈渡世弥因所备的缘分念珠,将其引渡至某处混沌世界。”
他对这般阵容显然有十足信心:“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给你。”
这般阵容,绝对是诸天第一档,无论放到哪里,都是惊闻。无论对付谁,目标都难言安全。
左嚣岿然不动,声无波澜:“当世魁于绝巅者,再割两颅的消息么?”
“是啊是啊。”幻魔君笑着抚掌:“淮国公不妨暂歇攻势,厚筑阵围。停下来再等等,等他击破两位大圣,前来援救于你。”
左嚣立旗于阵中,只笑了笑:“好啊。”
大楚二师并如铁壁,任敌军如潮推来,顾自巍然如岳。
他半点不见急迫,引兵布阵如蛛网密结,极其耐心地等待机会。
伤亡始终维系着一定的频率,给予双方痛楚,但并不深刻。
正面战场从来不会带来最大的伤亡数字。
“幻魔君最为急迫地想要建立优势,虽然他看起来对铁面魔军的指挥不太上心,还在战场上故作闲适,但魔军不断向核心战区靠拢,分明寻求决战——可能是他以假面参与的其它战场,发生了巨大的形势变化。不要给他机会,他会把战争推到惨烈的局面。”
“蜈椿寿的战略最为稳健,虽然蜈岭军打得最凶。其军进退有序,尺度最是清晰……不可强撄其锋。”
“或许是因为血裔狮善闻、狮善鸣接连被杀,这些年种族战场,狮族也损失惨重,狮安玄颇爱其族,不舍见死。”
“兵法有言,‘爱民可烦’。其掌兵而慈,必以此死。”
淮国公的战场判断,通过战旗,传递到所有将领的耳边。
这亦是决胜的旗令。
“今为真也!”
诸葛祚披袍而起,踏祭星台横飞在天:“始知死生足艰,往事不谏。生性顽劣,而能远途万年。所赖亲故,终为故时。”
“呜呼!而今忆之不见之。”
“乃镌星辉,以期时空飞转,垂髫而老,能为他见!”
这是一篇临时书就的祭文。
所谓“巫”者,祭天祭祖,也祭星辰。
死有其意,祭有其力,国之大事在祀戎。
见其身周,顿开八座星碑石门,或古拙或华丽,或高阔或狭窄,门上各有清晰道文,一字曰之“生、死、杜、惊……”
既是墓碑,也是星门。
大军发于现世,动于神霄。
星穹隔绝前所积累的海量星力,以其为火山之眼,向四面八方喷发!
轰轰轰!其声连绵。
虚空之中有风洞,名为“暗宇”,是楚国天工府专为宇宙战争所设计的人造天体。能够完美地嵌合在宇宙之中,隐藏其中的力量波动。
每一个“暗宇风洞”,都可以视为一座极具隐匿性的宇宙军堡。可以用来储备战争物资,在必要的时候,也能短时间地驻扎军队。
当然它的造价十分高昂,即便是倾国战争,也不足以铺满战场。
随着诸葛祚的全力牵引,星力汪洋便如蓄水开闸,一旦爆发为洪涌。
一座座隐于虚空的祭星台,如同誓决生死的战舰般,驶出“暗宇风洞”,再不掩饰它们的光芒。
此刻星光之璨,显耀神霄,彷似是古老星穹的超凡星辰,逃脱了乞活如是钵,降临此方世界!
中央天境星光黯,而又有星辰明。
工序复杂的祭星台,国库储备总计也才七座,此次出征已经全部带上。
如今大战才起,已碎其一。
但因为祭星台的特殊原理,“星死光犹在”……毁灭在地圣阳洲的那座祭星台,仍然是以最后的星光,给出了反应。
从中央天境到凡阙天境,以此为驿,暂且信息贯通。
要用什么来回应离开的人呢?
年轻的诸葛祚尚不能平静面对,但明白那位一生奉献的星巫,最想要看到什么……
请君试看星如雨。
人间繁华,楚势大炽。
他抬手一指,磅礴星光落金甲。从地圣阳洲的烈煌沙漠,到中央天境的此处战场,最远和最近的祭星台之间——
星光反复穿梭,如飞剑穿杀!
且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到最后倾流如瀑,梭织如骤雨。
此即“星梭织命”。
诸葛祚在很早以前,就有了相关的战场杀术构想,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完善。但直到身临洞真,把握星光本质的这一刻,才能真正在战场上实现。
星光衰死递竭,一路杀到终点,却又为祭星台所接收,再次作为星光杀出。
在这个过程中,星光的流失是微乎其微的,若不考虑其间所穿杀的目标,不计算“织命”所损耗的能量,其实可以近乎“永动”!
这是星竭方止的战场大杀术,诸葛祚把它砸向了狮安玄的辉煌金甲。
作为楚国天工府和章华台联手推出的巅峰造物,这些祭星台的力量,在“星梭织命”之中,有了最大程度的光扬。
此时五军混战,诸般杀阵绞成一团,恰恰金甲狮兵正大部合转,欲击楚腹——他精准地把握了战场时机。
“暗宇风洞”推着祭星台走,为其提供动力,也尽量提供庇护。
虚空隆隆,仿佛战兽吼。
除却已经碎掉的那座,诸葛祚要将剩下六座祭星台,全部移到他早已算好的位置,以覆盖整个战场。
届时两两一梭织,星光无尽穿杀,耗也耗死敌军。
狮安玄不欲变阵,更不想用有限的将士性命,去对耗这看起来没有尽势的星光杀阵。也只能亲自出马,翻手遮天。
其身金甲放金辉,逐照飞流其族兵,一时抵住星光。
以自身之甲,为全军之甲,挡住了第一轮的“星梭织命”。
凭借他的绝巅眼界,不难看出这“星梭织命杀阵”的关键在哪里,故又反身冲拳,踏虚开阵,一拳轰爆了三槎之外的“暗宇风洞”!
当然也精准扫灭风洞附近的祭星台。
诸葛祚的动作已经足够快,暗宇风洞所推动的祭星台,行动轨迹也足够刁钻。
但绝巅俯瞰洞真,是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在这个瞬间他连续出了六拳,每一拳都跨越天境,无视距离,扫平一切阻碍,精准地击中目标。
楚国为这场战争储备的所有祭星台,尽都扫为碎石。
但“星梭织命”并未有一刻停止。
祭星台毁灭了,祭星的力量仍在。
虽然已经不能再移动,可星光愈发暴烈。
反而是绝巅的力量消耗在“暗宇风洞”里,规模庞大的金甲狮兵,成了诸葛祚的“人质”!
年轻的真人踩着祭星台碎片——
其独属祭星台的每一块碎片上,都站着年轻真人的身影。就像是他也随着这座祭星台一起,被狮安玄给轰碎了。
而千万个诸葛祚的身影,同时戟指金甲狮兵,星梭之速,快到目不能及。
在最光耀的时候碎灭,自然也有最辉煌的表现。
狮安玄的拳头,简直像是为其打开枷锁,彻底释放了“星梭织命”。
在不同祭星台之间反复穿梭的星光,几乎织成了一张静止的华美布匹!
“若有无缝天衣,必以此织。”诸葛祚的声音在星光之间回漾,一层层泛远。
金甲狮兵合全军之力所放出的防御金盾,一个照面就黯淡,三轮斜,四轮碎。
毕竟血肉之躯,难耗天地之力。
虽然集众合阵,不及星光无穷。
从来未曾设想过,狮族历史上数得着的强军辉煌金甲,竟会成为战场上的累赘。
狮安玄钢牙一错,顿时聚军合势,如一杆金色长枪,狠狠地扎进了楚军阵列里。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楚军也裹进“星梭织命”的范围里,让这些星梭也投鼠忌器。同时金甲狮兵的个体战力,在犬牙交错的混乱厮杀里,会更体现优势。
拼战阵变化,他的确不如左嚣。但逞勇斗狠,生死相争,他并不肯让!
正在与铁面魔军以及蜈岭军对杀的大楚王师,在这种混乱的时候,自不可能避得开狮军的穿凿。
尤其狮安玄行动果决,发军一念,根本没有留出反应时间。
但淮国公的战阵指挥何其高妙,赤撄所部如血海分流,任狮军长驱直入,而又蓦然合围!
好似抽刀断水,水流不绝。
大楚两军一时分如泾渭。
炎凤所部聚为火海,以皇城禁卫统领向兆槐为核心,筑起一道阻敌之高墙。
战前请命的向兆槐,临时为炎凤军主将,专心辅佐淮国公。本来执掌此军的楚国宗室,都被天子生生按在家里,好让大军令出一心。
此刻他谨守军令,吞焰服丹,炼合“赤焱”兵煞,催动炎凤之军所独有的“炽凤”兵阵——
值此军势中,道元生生不息,气血源源不竭!
当然此等绝顶兵阵,限制极大,一个月只能演阵一次,且只能持续一刻钟。可它的强大阵势效果,却是当年熊义祯得以血战拒中央的重要倚仗。
今用于此,遂成赤炎长城。以血以火,当妖魔之锋。
而血色鲜艳的赤撄,顺势反围。
火海血海虽相近,不相容。而是彼此倚靠,互为支撑。
狮安玄引军冲阵而陷阵,却发现局势并不如他所想。
楚军所催动的“星梭织命”,竟然有更复杂的演变——
此刻那些星光之线,竟然追着特定的金甲狮兵走。
仿如穿针走线,是一场眼花缭乱的星光点杀!
在如此复杂的战场上,做如此细微的杀术变化,绝非一个洞真境的修士能够完成。
所以他金眸一转,看到了关键——
先前为星光所穿杀的目标,身上都留下了星痕,星痕衰退的过程中,亦在不断释放星竭之力,牵引星光。
当星光再一次杀来,星痕又更加深刻。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循环,若是放任不管,仅这些星光,就能杀到这些金甲狮兵力竭,而后将他们抹去。
金甲狮兵的单体战斗力绝对不输于赤撄甲士,可是结阵对拼就有不足,每一个金甲狮兵同时还要忍受“星梭织命”的进攻,更不免顾此失彼……短短几息之后,就连阵型都难以保持。
狮安玄不可能同时为所有的金甲狮兵抹掉星痕,那样耗费的力量将万倍于对手,在战场上是致死之因。
他在混乱战场目巡周天,的确瞧见蜈椿寿已与左嚣接战,幻魔君再也坐不住,试图攀上炎墙,亦被左嚣卷旗接下。
当下狮躯一震,命麾下狮兵结阵自保,自己却跃上虚空,张开血口来,如开远古天门,一口吞尽飞星!
漫天星梭雨,的确有一霎的空白。
狮安玄便行走在这空白中,向诸葛祚走去。
诸葛祚当然没有碎掉,他同时存在于不同的星光中,以此逃避狮安玄的锁定——这身法固然玄妙,效果却也不佳。
狮安玄并非他这个层次的对手,哪怕将积攒了那么久的星光之力,都用于一时,也是量的积累,未有质的跃升。
所以当狮安玄伸掌探来,那些分属五行、暗合六爻的星光……竟如惊蛇避他而走!
无数个诸葛祚复归为一个,身周空间已塌陷,就此裂空为笼,向他的掌中飞来。
当世最年轻的这位真人,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虽则身不由己,虽则死到临头,却只是不断地编织星光,让“星梭织命”在狮安玄的身后,依然覆盖整支狮族大军。
他的手法仍然平稳,他的选择仍然精准。
“确有大将之风!”狮安玄赞叹也心惊。
人族势大,天骄层出不穷。此战若败,真要老死囚室了!
“送你一程!”他合掌!
轰!
就在诸葛祚即将飞入指笼的那一刻,一杆旗枪扎在了狮安玄的后心,推着他俯扑向地面,直接扎进了金甲狮军的阵地里!
他的话音如碎珠,在空中一截截的飞碎,难成一句。
以旗枪扎在他后心的老帅,如血焰在空中燃烧。
大楚淮国公左嚣,势如下山恶虎。
其左腰插着幻魔君的短刀,右胸口穿出蜈椿寿的血色枪头,以道躯见裂、本源受损的伤势为代价,移锋回阵,给予狮安玄猝不及防的一击。
他推着狮安玄俯冲扎地,在他身后的天空,炎凤军的兵煞已经结成拱桥,刚好隔档风雨,停歇了蜈椿寿和幻魔君的脚步。
蜈岭军还在正面冲击炎凤军所组建的防御阵地,铁面魔军则如水银泻地,在幻魔君多变的战阵指挥下,不断地削薄炎凤阵防。
向兆槐双眸裂血,吞了一把血丹,便举剑反冲:“诸将士以我为盾,以我为锋!”
炎凤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要给争取左嚣足够的时间,以剿灭狮安玄和他的金甲狮兵。
这是一场生死竞速,就看谁更熬得住,哪方杀力更著。
然而有一只甲手,搭在了有着充分觉悟的向兆槐的肩膀上:“这么出风头的时候,哪轮得到你啊?”
向兆槐下意识地横剑斩击,却被随手一带,扯到了后面。
岿然在前的男人,身披重甲,鹰眼锐利,短须精致,只是嘴巴一咧,可靠的气质便殆尽。
让人觉得……
“晦气!”
在三十三重道魔天境里纵横来去的斗昭,顿觉此战十分的不酣畅。
他岂能和楼约打了个平分秋色?
金身灿照,他合身撞进了楼约的拳围:“今不以胜离,唯以死分!”
楼约五指相合,三十三重道魔天境合一掌,史无前例的极致混洞,恰将斗昭圈禁其中:“正合我意!”
在过去的那些回合里,他无数次地要将斗昭圈入混沌,却都被其以恐怖的战斗直觉避开。
如今主动陷来,必有所谋。
但他也乐见。
不冒一些风险,怎么改写战局?
便看是谁命硬!
紧急赶到战场的钟离炎,先是斜乜了一眼远穹轰轰隆隆的绝巅大战,这才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大爷来晚了……才叫兄弟们在此苦战。”
话音还停在阵中,其人却已杀出阵外。
他根本就脱离大军的支持,单人独剑,向两位异族绝巅杀去!
“挡得住吗?”向兆槐心头的问题才刚刚浮现,嘴上的关切提醒还没有出口。
便见得去势汹汹的钟离炎,来势亦汹汹——已经在错身的回合里,被蜈椿寿一拳轰飞了万丈远。
都飞出了楚军战阵的范围。
但他瞬间又飞回:“死蜈蚣,你没吃饭吗!?”
身似陨石过天境,剑如重岳压敌锋!
其在虚空接连出剑,左斩蜈椿寿,右劈幻魔君,将之尽数圈入剑围。还抽空给对方的军队两剑。
真有一骑当敌数十万的勇悍姿态。
当此之时,又有一支红色顶缨、黑色铁甲的军队,从骤然破开的辎重营帐里杀出,这里也藏有一个“暗宇风洞”,楚军却能按捺到此时。
打头之人,斜提军刀,覆甲披袍,却是今帝登基以来,很受重用的军中新贵。亦是楚地大名鼎鼎的“同义社”的创建者——楚煜之!
楚煜之所组建的新军名为怀义,一共三万人,由天子特许,由内库专门调拨资源,军中将校多为贫家子。
这支军队虽然也经历了严苛的训练,有足够的资源支持,但毕竟成军时间尚短,远未及六师水准。本来不够资格参与先锋战争,是皇帝亲自跟淮国公开口,才来随征。
以楚之强盛,六师之外,不知多少军队等着验证武功。
楚煜之在淮国公面前请命时,说的是“怀义三万众,愿为敢死营。”
他们不怕死,他们求机会!
便是此时。
大军阵列长龙,在楚煜之的带领下,一声不吭地切进铁面魔军。
像是一只锈蚀的箭,撞上厚重的铁,箭至即折。
可楚煜之毫不退缩,引军复撞,不求洞穿,但求阻截!
左嚣从头到尾并不回看一眼,只以旗枪抵着狮安玄,占据先手之后,发力猛攻。焰旗漫卷,烈火燎遍他妖身内外。
狮安玄也是积年的天妖,并非弱手。可被一枪扑倒在地后,竟然无法挺身!
这火也太烈,这旗枪也太重。
他一次次反扑却被一次次压下,种种手段都被破解。
情急之下想要调动兵煞,才惊觉兵煞如此寥落——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诸葛祚以“星梭织命”配合赤撄军,已经击溃了狮族强军辉煌金甲的阵型,进入了一面倒的屠杀!
赤撄阵外,炎凤军正以巨大的牺牲阻击敌军。赤撄阵内,血肉磨盘已然进入最后的碾杀。
生死竞速,以活生生的性命为筹。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那静悬中央天境的月门,一阵摇晃,竟然虚实不定!
星穹诸天之月已隐,荆国神霄之月高悬。在此战略要地,荆国以名将重兵顶上,誓决诸天。
但诸天联军亦视此为关键,前赴后继,冲阵不止。在蝉惊梦指挥下,诸天不计牺牲的、于月门的反扑,在此刻卓见其效。
月门已失衡!
中央月门若是现在就失守,楚军在此阻敌的意义也丧失大半。
淮国公转锋而来,便成为重大的战略错误。
计都城!
洪君琰车驾未至,但以虚形,谒于君前。
“黎国愿意军援神霄。”
黎国皇帝按剑而坐,礼仪具足,然则抬眼之时,气吞寰宇,野心炽盛:“黎荆友邻,兄弟之邦也!”
“只要荆皇一声令下,开放中央月门,黎国傅欢即引强军而往。若是荆国有需要,朕也能亲赴边荒,为人族守疆!”
担其责者握其权。
分担荆国的责任,就是要分享荆国的权柄,掠夺荆国的位格!
当然,黎国要做的事情,也确实站在人族大义的层面。
可是对荆国来说,黎国当然应该出力征战神霄,却不是在此时此刻。
而是在六大霸国于神霄世界建立前期优势后,在六国制定的框架里行军!
黎魏宋雍之流,是卒是车,甚至可以是将是帅,唯独不能是坐下来下棋的人。
此刻诸天联军反攻月门,各族强军也拼了命地阻击人族援军。
荆国高举中央月门,的确有几分独力难支之势。
更别说现世还有边防,边荒还有魔患,妖界也有荆国的阵地。
但荆天子在龙座上抬眸,却只是轻笑一声:“黎皇宏量,朕自深知。便请安坐,之后有的是机会劳烦。”
“宣——”
他笑着,却已颁发圣旨:“大荆帝国,十三军府,除必要守疆之兵,尽发神霄。”
“瑾非良玉,唐容不容,星阑不安分!”
“天下大邦,大有其量!”
“江山之宝,朕不以嗣传。”
“凡荆国之人,掠神霄第一功者——”
他一边宣旨,一边站起来,俯视着洪君琰,终是道:”朕许东宫正位,以社稷付之!”
“成六合者须荆天子,不必唐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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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是盟主新改的,纪念他和另一位书友的爱情……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来路漫长,自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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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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