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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計劃有變（下）
作為一個以“理想主義”為基礎而建立的組織，真俠堂幾乎就是所有習武的年輕人踏入江湖時對“俠義精神”這四個字的幻想具現——一群大仁大義、身懷絕技的“真俠”聚在一起，共策共力，不求回報地在幕後為武林正道做貢獻，解決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陰謀和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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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听起來是多麼美好，簡直讓人心馳神往。
但這終究……只是理想。
人無完人，一個人能在一時一地當一回“真俠”，便已足夠可貴，又豈敢奢求一生一世？
即便真有那一生一世都能稱得上“真俠”的人，他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犯錯的。
世上的事大多數時候並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更不以人的善惡而定論，既然世人皆有出于好心而辦出壞事的時候……那真俠堂，又如何能例外？
試想一下，幾十個武功和聲望都已經高到有底氣自己管自己叫“真俠”的人，用一套模糊的、帶著極高優越感的道德和能力標準來挑選他們認同的“同類”，然後以此延續下來的組織，會不出問題嗎？
一個顯而易見的點就是——這樣的組織幾乎就不存在“行政管理”這檔子事兒。
咱不妨舉個例子︰比如那Dc宇宙的正義聯盟，有“行政崗”嗎？
可能有人會說，蝙蝠俠不就在干行政管理的工作嗎？鋼骨有時候也會幫幫忙啊。
對是對，但這兩位可從來不是什麼純粹的行政人員，也不是自己喜歡干這個，他們是沒辦法，不得不“能者多勞”。
而且蝙蝠俠這個行政干得……也是一言難盡，反正該管不住的就是管不住，有時候組織內部能搞出來的事不比外部來得小。
那真俠堂就更不用說了……行政方面，莫說是蝙蝠俠那樣的，就是蟹老板那樣兒的人他們也沒有啊。
所以真俠堂的這幫人，不僅是辦事效率低，“做錯事”也是常有的，甚至他們經常錯了都不知道。
這麼多年來，就只有兩個人，曾經嘗試過要對真俠堂內部的這些弊病作出改革，可惜，他們並沒有成功，于是後來這倆人也不想跟其他人一起玩兒了，選擇了跑路。
跑路的這倆呢，或許有人已經猜到了，正是那隱居于二仙島上的“雲海二仙”。
當然了，他倆在本卷中並無戲份，要到後文書孫亦諧重回二仙島、逆練降龍十八掌時，這倆才會返場。
眼下咱還是回到故事之中。
還說那真俠堂，他們先前派林東跑腿去給狄不倦帶話時，共安排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很簡單，就是讓狄不倦把真俠令交還給真俠堂；這個咱前面提過，也算是幫狄不倦解決了一個燙手山芋，那他自是樂意的。
但那第二件事，即讓狄不倦“悄悄前往武當山，一旦在附近發現混元星際門成員的蹤跡，便借以往之交情與他們接觸，再伺機擒獲”這事兒，就有些微妙了……
名義上，真俠堂這是給狄幫主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可以借此自證“就算襲擊了少室山的真是混元星際門，跟我狄某也沒關系”。
但本質上，這就是在試探狄不倦。
很顯然，真俠堂也和武林中的大部分人一樣，在少室山的事件後對混元星際門是持懷疑態度的；由此引申，他們也在懷疑著狄不倦。
從陰謀論的角度去假設︰混元星際門這個莫名其妙被拉入四門三幫的神秘門派，完全有可能就是狄不倦或者其背後更大的勢力暗中控制的傀儡門派，而當初七雄會上的種種，也可以是他們自導自演……
還有，之前好幾次武林大事件里，狄幫主和混元星際門的人都曾一起參與，且從最後結果來看，漕幫每次都得利了。
這些事，可能一般的江湖門派想不到，但咱們真俠堂這麼牛逼的組織，能不多想想嗎？
誒，這幫老登就是這麼有想法……
所以他們就派了林東這個狄不倦的故交前去，托付了這麼兩件事。
看到這兒諸位再回頭琢磨一下，便不難發現，“回收真俠令”其實也是在提前防狄不倦一手。
而與此同步的，就是真俠堂的一部分人手，也都早早便來到了武當山附近；他們是隨時準備根據狄不倦的反應，做出相應處置的。
當然，他們也不僅僅是盯著狄不倦，他們盯的人可多了……
比如什麼鄭東西、江守正……他們也盯著呢。
有賴于此，先前他們才能成功靠著人數和時間差從鄭東西的眼皮子底下帶走江守正、紫、以及白的尸體。
這其中，最關鍵的一個人就是“紫”，這個活口所提供的信息量是非常巨大的。
真俠堂也是到這會兒才知曉，那個已有五十年沒來犯過的萬源宗，竟然已經殺回中原來了，且還和毓秀山莊勾結在了一起。
那這麼說來，混元星際門和狄不倦非但不是我們該懷疑的對象，反而是我們需要趕緊去團結的力量啊。
如此，才有了卿非雲星夜來訪狄不倦的這一出。
眼下雙方聊了一會兒，卿先生便發現狄幫主和他這位姓胡的心腹居然已經自己摸出萬源宗的底來了，那就更好了，既然對方已經對事情了解到了這個程度，那卿先生也不用再糾結有哪部分情報還需要藏著掖著，全都直說就行；到最後，卿先生更是把真俠堂先前懷疑並且想試探狄不倦的話也給挑明了。
這也算真俠堂的一個特點︰有錯就認，知錯便改；只是……咱也說了，他們不是每一次犯錯，最後都知錯了，有時候能指出他們錯誤的人已經死光、或是不便開口……那他們也就永遠不知道了。
遠的不說，眼前的狄幫主，心中就藏著一個真俠堂“錯而不自知”的秘密；這個秘密，是當初漕幫的馮三當家從那“無影毒尊”阮青袍的嘴里撬出來的，馮順水也是在沒有留下任何書面記錄的情況下把這事兒告訴了狄不倦。
不過，狄幫主這會兒自不會去提這出，畢竟人家現在剛解除了對他的懷疑，準備跟他合作呢，聊這個有點不合時宜了。
“所以……現在我若是尋到混元星際門的人，便不考慮拿下他們了，而是要請他們協助我們一同做局？”
片刻後，听完了卿先生所布置的新計劃，狄不倦便用總結的語氣念道。
“不錯。”卿非雲道，“毓秀山莊設此嫁禍之計，一方面是想消耗中原武林的實力，另一方面便是想引出真俠堂……直接對我們實施打擊，那我們就不妨來個將計就計……反過來引他們入套。”他頓了頓，“只是，此計必須要混元星際門的人配合才行，而狄幫主、胡當家……你倆與他們交情不淺，這牽線搭橋之事，自要勞煩二位。”
“先生言重，狄某為武林做這點事，豈敢言什麼勞煩。”狄不倦見對方都這麼說了，自是趕緊抱拳相應。
“胡某也是義不容辭。”胡聞知也附和道。
卿非雲見這兩位如此配合，今天來這兒的任務便算是圓滿完成了，接著他便也放松下來，和他倆又閑聊了一會兒。
可聊著聊著，他就發現了不對……
當然，不是氣氛不對，而是狄不倦的氣色不對。
方才談正事兒時，大家的神經都緊繃著，狄幫主更是習慣性地強撐起了一副“工作狀態”，所以其精氣神兒看著都好像沒啥問題。
但這會兒一松弛下來，卿先生馬上就看出些蹊蹺。
“嘶——狄幫主，可否讓老夫看看你的脈象啊……”卿先生問這話時，已是順勢把手放到了桌上，做了個“請”的姿勢。
狄不倦呢，也只猶豫了一瞬，便配合著伸出了手。
本來他以為自己這只是常見的老胃病，並不打算勞煩“醫聖”來替他診治，但眼下既然對方主動提出要看看，那狄不倦自也不會拒絕。
“嗯……”卿非雲給狄不倦把了會兒脈，臉上是不動聲色，口中也只是微微沉吟，但心里卻已然道了聲糟。
把完脈，卿先生又讓狄不倦張嘴哈了幾口氣，給他聞了聞氣味，隨即又伸手去摸了摸狄不倦的腹部，並讓其配合著他的觸診深呼吸了幾次。
待這一套查完，卿非雲便微皺著眉頭，開口道︰“狄幫主啊，你這胃病，挺重的。”
“哦？”狄不倦一听到這個“重”字，頓時就緊張起來。
別人說他病重可能他還會質疑，卿非雲說他病重，那他能不慌嗎？
好在，還沒等狄幫主嘴里蹦出第二個字來，卿先生便將眉頭一展，用胸有成竹的語氣道︰“不過沒事兒，我能治。”
“太好了！幫主。”有外人在場，胡聞知還是規規矩矩稱狄不倦職位的，“卿先生說能治，那必是藥到病除啊。”
“嗯……”狄不倦也是面露喜色，遂也對卿先生道，“還望先生指教。”
“好說，我給你寫個方子，你就按照方子吃，至少吃個半年吧。”卿非雲接道，“半年後我自會再來找你，看看要不要再換藥。”
“啊？”狄不倦聞言又疑惑了，“要吃這麼久？”
“害……”卿非雲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解釋道，“胃病本就難治，而且我不是說了嗎，你這病挺重的，半年算少了。”
“哦……”狄不倦听罷，覺得也是這麼個道理，故立刻感激道，“那……多謝先生，有勞先生費心了。”
卿非雲點點頭，臉上表情看著也很平常，但其實呢，他在剛才檢查到一半時，心中就已下了定論——狄不倦是絕對活不過半年的。
卿先生不跟他說實話，是因為說了也沒用，不但沒用，還大概率會讓對方在恐懼和痛苦中進一步縮短壽命。
但卿先生也沒有謊稱狄不倦的病不重，因為這樣說又容易讓對方生疑，且和他之後讓對方堅持吃藥的行為有所矛盾。
卿先生最終選擇的，是一種在患者看來十分真實可信、且可以讓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相對安心的說辭，即“你這病挺重，但能治，死不了”。
並且，他開的藥，也是有意義的。
卿非雲雖然無法治好狄不倦的胃癌，但他可以減輕對方的痛苦，他給狄不倦寫的藥方，其實就是一種不計後果來掩蓋病痛的藥。
說白了……他這是讓狄幫主在最後的日子到來前，還能好好過，真到了最後時刻，也能來個“短痛”。
長話短說，卿先生靠著從業幾十年的演技，很輕松的就騙過了狄不倦和胡聞知，然後寫方子的時候他又叮囑了幾句，強調了特別難受的時候可以自主加大藥量，以及平日里生活飲食上的一些細節……方才離去。
狄胡二人也是千恩萬謝地送了先生出門。
這事兒呢，也就這麼過去了，反正後來狄不倦也沒能等到藥的事情露餡兒，故卿先生今天做的這樁事，也算是讓狄幫主在人生最後的一段日子里不用再被病痛所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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