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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快的樂聲在甦府的院牆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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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點如雨,敲擊心間，听的人心頭微顫。
“劍心，外面出什麼事了？”甦沉問。
劍心跑出去打听，片刻後回來︰“是老爺納四姨太。”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不到一年的功夫，就納了三房姨太太了。”
是嗎？
甦沉心底泛起一絲苦笑。
這是父親的大喜之日，甦沉的心情卻實在是欣喜無緣。
沉默片刻，甦沉問︰“這一次，又是哪家的姑娘？”
“春月樓的顏無雙姑娘，據說生的國色天香又多才多藝。臨北城也不知多少青年俊彥喜歡她，偏生就看中了大老爺。听說這次還是奉子入府呢。看來四少爺很快就要多兩個弟弟或妹妹了。”
甦成安在一年之內娶了三房姨太太，其中二姨太于不久前剛產下一個孩子，是個女孩，深得甦成安喜愛。那位三姨太也有孕在身，還有兩個月就將生育，至于眼下這位更好，直接大著肚子就進門了。
自從兒子失明後，甦家大老爺在外的耕耘程度明顯增加，只一年便戰果累累，這其中固然有甦克己的推波助瀾，甦成安本人也未必沒有借機彌補之意。
雖然不清楚甦克己的計劃，但甦沉還是感覺到了那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危機——在有了新的兒子後，甦成安還會象原來那樣支持自己嗎？
甦沉不知道。
他到底還年輕，還只有十四歲，能夠看到一些東西，卻還無法看得更長遠。
不過很快，答案就自己出來了。
兩個月後，三姨太生了。
是個大胖小子。
甦成安為其取名甦明。
算是對甦沉現狀的一點期盼吧。
甦明百日那天，甦府鞭炮喧天，鐘鼓齊鳴，好一片熱鬧景象。
這天晚上，甦克己帶著重禮來見自己的哥哥。
他們聊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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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來，甦沉洗漱過後在院子里小坐，傾听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听鳥兒落在樹上歌唱的聲音，听砂礫刮過地面的聲音，听螞蟻搬運食物的聲音——優秀的听覺不但可以听到別人听不到的聲音，更能將其清晰分辨出來。
“父親？”甦沉晃了晃頭，轉向身後。
“現在是清晨，不是你三叔修習日曜劍的時候，你為何還能確認是我？”甦成安從甦沉背後走出來。
“相近終究只是相近。”甦沉微笑︰“我現在已經可以分辨了。”
甦成安無言看著自己的兒子。
甦沉的確很出色，即便在經歷了那樣的打擊後也沒有放棄努力。擁有這樣一個兒子，甦成安本應感到欣慰，可是一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甦成安的心又微微一沉。
那一刻，欣慰不再是欣慰，而是煩躁。
如果，你沒有那麼優秀該多好？
甦沉已說道︰“父親已經好久沒來看我了，今天過來，應當是有什麼事吧？”
甦成安在院里的石椅上坐下︰“昨天你二叔又來找我了。”
甦沉的心微微一沉。
甦克己去見自己的哥哥，這沒什麼奇怪的。可是要勞動他父親親自來找自己，那多半又是上次的事。
最重要的事，如果他父親拒絕了甦克己，那麼多半不會現在來找自己，用鄭重其事的態度說這話。現在的情況，更象是某種不好的預兆……
心念電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兩年的失明經歷，已經讓他的心境比以往沉穩許多，開始學會把事放在心底。
甦沉說︰“不知二叔找父親為了什麼事？”
甦成安回答︰“他還是想勸你放棄家族的年終評比。”
“父親沒有答應他吧？”
甦成安頓了頓，這才道︰“他向我許諾，如果我同意改制，他會把甦麟的三台泉洗禮讓給我。”
三台泉是臨安城的一處源氣之泉，內蘊源能，用它洗浴能提升人對源氣的感受能力，不過只對三歲以下的孩子有效。
三台泉掌握在臨安城主岳為雄手中，由于出產有限，因此對外只有三個名額，每年都會引來大量家族的爭奪。甦城安因為是族長長子，所以當年就為甦沉爭取到過一次三台洗禮，甦沉的修行能這麼快，除了自己努力外和家族對他的照顧也不乏關系。
但由于名額有限，甦成安在甦沉獲得洗禮後，已經很難為自己的第二個兒子再爭取到名額了。畢竟甦家家大業大，三代弟子也是有不少的，好處若全落在甦成安這一支上，別人肯定也不願意。
甦克己去年新得一子，取名甦麟，論資排輩，這一次爭取到的三台泉名額，也該輪到他。事實上很多人認為，甦克己之所以偏偏選在那時候生兒子，就是因為他算準了這一次甦家又能拿到一個名額。
甦麟雖然有個好名字，先天體質卻不怎麼樣，注定是不會有太大前途的，但這不妨礙甦克己先把名額爭取到，然後再用它來做交易。
甦沉瞎了，甦成安的希望破滅，自然會希望能有一個新的好兒子。
“所以，父親要為明弟爭取到這個名額？”
甦成安回答︰“不是甦明。”
甦沉一呆。
甦成安說︰“溯風堂袁醫師前些日子來給你四姨娘查過身子，是個男孩。”
感情總有親疏遠近。
甦成安很喜歡新近的四姨太，愛屋及烏，連帶著連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三台洗禮，都給了他那個尚未出世的小兒子。
這是甦成安的決定，即使甦沉不同意也沒用。
甦沉听著甦成安的話，一言不發。
他的年齡還小，此時距離他十四周歲生日還有三個月。
但他的心理卻已漸漸成熟，最重要的是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去年的這個時候，甦沉已經遭遇過一次，這讓他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在這一片黑暗的世界里，要想守住心中的那一點光明，有時並非容易的事，甚至需要一些特殊手段。
甦沉沉默著。
良久，他說︰“有件事情，其實一直沒告訴父親。”
“什麼事？”
“我的眼楮正在恢復。”
“你說什麼？”甦成安一下站了起來，抓住自己的兒子。
如果甦沉能恢復，這可是最好不過的消息。
雖然甦成安同樣喜歡甦明，喜歡那個未出世的小子，但他很清楚甦沉才是甦家天賦最好的一個。與其花大力氣培養一個未來不知道怎樣的孩子，遠不如培養一個現在已經有出色表現的孩子。
在這一點上所有人的看法都是一樣的，否則甦克己為什麼情願放棄三台洗禮也要培養甦慶？因為他很清楚就算甦麟沒有先天體弱的問題，得到三台洗禮後的成長也未必就比得上現在的甦慶，一個人的成長總是伴隨著太多可能，而非遵循計劃——甦沉就是最現成的例子。
規避風險是每個人都懂的理念，而風險控制的最好辦法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所以如果甦沉真的能夠恢復視力，甦成安就沒有任何理由放棄他。
“你說的是真的？怎麼不早說？”甦成安再次問道？
甦沉回答︰“只是能有一點模糊的感覺。本想等再好些，給父親一個驚喜。”
“能恢復就是好事！”甦成安大喜道。
兩年前甦沉可是連一點光感都沒有的，他的世界里唯有無盡的黑暗。
也許甦沉說得沒有錯，他真的能康復。
甦沉說︰“不過要完全恢復過來，可能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
“還要一兩年嗎？”甦成安沉吟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就一兩年吧，沒關系，只要能在兩年能恢復，就一切都來得及。”
“那二叔的事……”
“我這就去回絕他。”甦成安堅定道。
走了幾步，甦成安又停了下來。
他對著甦沉揮了揮左手。
甦沉笑了，他說︰“你是在揮手嗎？父親，我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不能確定。”
甦成安松了口氣︰“好好休息吧。”
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