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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崇山南路商業步行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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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謙亦的安排下,再次上演了一出出紙醉金迷的好戲。
“大大大!”
“我又贏了!”
“媽的——我明明轉運了的,我明明轉運了啊!”先是一聲怒罵,隨後是忍不住的嗚咽。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任由自己的身體滑落在冰涼的地板上,哭著哭著,抓住身旁友人的褲腿,哀嚎著渴求道︰“再借我一萬,不,五千就夠……”
“回去吧!”友人不忍心看他這幅姿態。
“我能贏的,我還能贏回來啊……”保安將這個中年男人拖了出去,哭喊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李闖臉漲得通紅,拳頭死死攥住手中的塑料籌碼。這個小塑料片仿佛擁有無窮魔力,牢牢抓著他的心髒,他的視線,他的全部理智……
13個墨綠色的籌碼被荷官輕輕推到了李闖面前,這代表著整整一萬三千元人民幣。
汗水順著額頭緩緩往下淌,他隨手一摸,卻怎麼都抹不干淨。
李闖瞪著眼楮,瞳孔微微發散。他什麼都看不見了,綠的紅的紫的,最終全都變成了跳動的白色骰子,發出嘩啦啦的悅耳聲響。
這就是贏的滋味啊!
這就是從別人的手中,硬生生的搶下,獰笑地注視著敗者的可憐嘴臉,然後一腳將他們踢下絕望谷底的體會啊!
四米長兩米寬的賭桌上,仿佛漸漸刮起了風。
李闖什麼都看不見,他就是一頭奔向懸崖峭壁,試圖飛躍而過的可憐羚羊,越過去!用力地越過去!什麼是粉身碎骨,什麼是失敗,甚至是死亡……全都看不見啦!
他狠狠將五個綠色籌碼拍在了押注的白色格子里,頭腦中想不到其他,他的眼里只有那邁向勝利的一條道路,那就是賭徒們追求的終極光景。
那是一道門,一道敞開著縫隙,發射出耀眼光芒的門!打開它,迎接那背後的勝利,全然不顧路上的荊棘,他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只有前進和勝利才能讓他感覺到血肉的存在,感覺到活著的滋味……
他的善良,他的理智,他的理想,全都在這一刻被盡數摧毀。
日日夜夜苦苦哀求的財富,就這樣唾手可得。曾經的努力,曾經的拼搏,全都不如此時此刻,哪怕是一顆渺小的籌碼。
這世間最可怕、最可悲的不過是變成了自己曾經最鄙視的人。當他發現努力毫無意義,當他開始自認為捕捉到了命運女神的軌跡,成為這世上的幸運兒的一剎那。
李闖迷失了。
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脖頸處的刺痛,一股淡黃色的神秘液體深入到表皮中,向更里面蔓延……
那是一抹淡紅色的光暈。
狹小的隔間里,散發著特制蠟燭的淡淡香氣。
“為了自由和人生,干杯!”男人穿著燙得筆直的高檔西裝,深情的注視著郝婷,杯子雖然高高舉起,但是他的目光從來都沒有移動分毫。
明亮的眼楮凝望,反射著燭火的光芒,其中還有郝婷自己的倒影。
這是多麼巧合的偶遇……
郝婷臉上染著紅霞,低頭攪動發絲,她不敢回望,內心卻早已飛去,試圖與那目光緊緊糾纏,牢牢困在一起,就那樣盤旋著,交融著,彼此不再分離。
她不敢說,這就像是一場夢,一場不願意醒來的夢。
如果是今天前的任何一秒,她都不會這樣大膽,這樣莽撞地答應一個陌生男人的邀請。
身上的高檔衣服,細膩的面料貼在皮膚上,冰涼的觸感仿佛給她帶來數不盡的勇氣。她睫毛顫了顫,聲音細如蚊喃︰“我們才剛認識,你為什麼這樣……”
男人語氣真誠,依舊是注視著郝婷的雙眼,輕聲慢吐︰“你相信這世間有一種福音,有一種巧合,有一種命運……它的名字叫做緣分麼?”
人未醉,情先醉。
郝婷腦海中緊緊繃著最後一根線,它叫做理智。直覺中,她依稀察覺到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巧合,太過偶然,太過夢幻……她不知道自己的腦子里在想什麼,她更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
“我……”她的聲音剛從嗓子里飄出半個音節。
男人突然將手指輕輕抵在了郝婷的嘴唇上,他溫柔一笑︰“不,不要說出來。”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猶若星辰一樣幽深,一點點,緊緊向郝婷靠近。
郝婷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熾熱的氣息。
“如同樹木生長,
好比枝芽盤繞,
繁花簇錦,
草長鶯飛,
如此深深不息。
命運女神讓你我相逢于此,
讓我與你緊緊相連,
願我永遠沉醉于你的溫暖、
你的嗓音。
我們的心跳,
在月光的見證下合二為一……”
郝婷做著毫無力氣的抗拒,被男人輕柔地摟在懷中,脖頸微微刺痛……她徹底沉醉了。
陰冷的月光下。
一個男人喘著粗氣,盡力向前奔跑著。
他的胸肺像是一個破風箱,呼呼地鼓著氣,從牙齒的縫隙中,飄出來自于他內心深處的徒勞咒罵︰“這就是個瘋子!”
“瘋子?”
聲音由遠至近,從陰森的黑暗中傳過來。狹窄的巷子里飄出垃圾的腐臭,還有鮮血的腥味。
于明正捂著左小臂,血肉翻滾開,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可怕傷痕。他靠在牆壁上,雙眼如同厲鬼,死死盯著眼前的持刀女人。
女人披頭散發,身上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裝,胸前的資料卡早就不知道丟到了哪里去,她的右手握著一把鋒利的剔骨刀,慈愛地望著于明正,喃喃道︰“好兒子,還不跟媽媽回家?”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于明正發誓,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他絕對不會再和什麼見鬼學弟跑到崇山南路!
他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再次醒來時,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被一個瘋女人綁在了巷子里。他掙脫開繩索,試圖逃跑,卻被這個女人狠狠刺中了一刀。
報警?呼喊救命?
如果這些有作用,他現在就不會絕望地背靠在這個死胡同中,四肢酸軟得像是面條一樣,提不起反抗的力氣。
“瘋子!”
腦海中如同有種力量在漸漸覺醒。
于明正挺起瘦弱的身體,像是一只瘋狂的鬣狗,露出爪牙隨時準備最後一搏。
什麼鈔票,什麼畢業,什麼工作,什麼未來……通通不再思索,這些毫無意義!他現在只想真正地做回自己,哪怕為了這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終于覺悟,自己一直渴望而嫉妒的東西是那麼可笑,那麼無用。
在暴力與瘋狂面前,于明正驚覺自己並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也清楚自己內心中更加恐懼的是什麼。
不是這個瘋女人。
而是淹沒自己余下人生的吃人社會。
“去,死,吧。”
于明正對瘋女人獰笑著,感覺力量隨著鮮血一點點從身體里流失,這句話既是對瘋女人的威脅,也是對自己心靈的震撼吶喊。
眼前的景色越來越黑,視網膜上漸漸出現了白班和黑點。他努力睜開眼楮,試圖最後將瘋子和吃人的世界盡收眼底,眼淚滾滾流下,代表著不甘與悔恨。
如果再活一次……自己絕對不會那樣嫉妒,那樣懦弱,那樣的……讓人討厭啊。
仿佛是世界聆听到了他最後的渴求,在耳邊聲音徹底消失的一剎那,他似乎听到了瘋女人驚恐的呼喊聲。那個呼喊聲淹沒了後頸處的微微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