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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金色的陽光是宛如巨劍，刺穿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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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北渾身浴血，揮劍從密林之中撞出來，在他身後，是兵甲凌亂的長君天九百妖軍。
歷經數場鏖戰，他們終于突圍出來了，現在大黃獨自引著追兵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他們總算是可以喘一口氣了。
甦北將手里玄岳重劍插進泥土里，轉身沖著天空大喊︰“鵬老三，後邊的尾巴清理干淨了麼？”
鵬萬里倒提著一桿大戟飛過來，縱然渾身鮮血淋灕，依舊板著一張死人臉，惜字如金的說︰“干淨了！”
甦北招了招手，扭頭對柯無邪的說︰“無邪，清點傷亡，一刻鐘後，繼續往預定的匯合地點進發！”
柯無邪應了一聲，轉身清點傷亡去了。
甦北站在原地，大致掃了一眼，心里有些戚戚︰死在突圍中的就不說，活下來的也都是個個帶傷，一眼看過去，就找不到幾個安然無恙的妖兵。
他心里忽然感覺到了壓力。
之前他收容這些小妖的時候，只想著多出了一千多張嘴吃飯，現在才意識到，這一千多條活蹦亂跳的鮮活生命也捏在他的手里，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會直接決定這一千多條性命的生死！
“你腦子里裝的全是草麼？都休息了還不把本小姐放下來！”
虞大小姐的訓斥聲傳來，甦北聞聲看去，就見到坐在牛大力肩膀上的虞大小姐正氣惱的用小拳拳錘他的腦袋。
牛大力也不惱，樸實的笑著把她和姒丫頭放下來。
甦北一看到虞大小姐提著裙子朝自己跑過來就覺得腦仁疼，轉身就想溜。
“公子，等等奴婢啊！”
甦北的腳步一僵，轉過身強笑著說︰“啥事兒？”
大黃要開啟長君天的入口需要時間，所以剛才突圍的時候也沒法兒把她們倆收回長君天，一路上這位虞大小姐那叫魂似的尖叫聲，吵得甦北那叫一個頭暈腦脹，好幾次都差點被黑曜山的妖兵一刀砍在自己身上。
“沒啥事兒，就想問問，咱們接下來是去哪兒啊？回雁鎩關麼？”
甦北搖頭︰“不是，我要回北蘆州。”
頓了頓，他略帶幾分小期待的看著虞奼問道︰“怎麼？你想回雁鎩關麼？你想過去我可以送你。”
“北蘆州？”虞大小姐雙眼一亮，“奴婢還沒去過北蘆州呢！那邊好玩兒麼？”
甦北心頭一跳，連忙說︰“不好玩兒，除了山還是山。”
虞奼癟了癟嘴，似乎又有要哭的架勢︰“你根本就是嫌棄奴婢，想要扔下奴婢……哇，我的命好苦啊！”
眼淚都沒有，就是一個勁兒的干嚎，看得旁邊的姒太平直翻白眼兒。
但甦北還是投降了，“你別哭了，我沒有想要扔下你，你想跟我們去北蘆州就去吧！”
虞奼的干嚎聲瞬間戛然而止，滿臉期待的看著甦北︰“真的？你沒有騙奴婢？”
甦北賭咒發誓︰“騙人是小狗！”
就在這時，去清點傷亡的柯無邪回來了，甦北連忙借故拉著柯無邪溜了。
虞奼看著甦北狼狽的背影，得意的翹起了嘴角。
“哼！”姒太平見不得虞奼欺負甦北，冷哼了一聲，說︰“賤人就是矯情！”
虞奼低頭點了點姒太平光潔的額頭，笑眯眯的就像是一只偷著雞的小狐狸，“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對付男人，一哭二鬧三上吊永遠是最好的辦法！”
姒太平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
柯無邪的臉色有些沉重，“少了一百二十三名兄弟，殘了的，也有一百多。”
修行者不怕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再重的傷都能慢慢恢復，就怕殘，雖說達到齊天階時，有一次塑體的機會，但體魄正常強健的修行者尚且難以達到齊天階，身體殘缺經脈殘缺的修行者自然更是千難萬年。
一戰，損四分之一！
甦北說不出話來了。
雖然他之前掃視的時候心里就已經猜到，這次的傷亡可能會很大，但當這個精確的數字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接受不了。
柯無邪看著甦北煞白的臉色，想寬慰他兩句，可話到了嘴邊，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一關，得甦北自己過！
雖然他覺得，甦北已經做得很好了，在突圍的過程中，他全程都在沖在最前邊身先士卒，遇到強者他也第一個撲上去……
只是廝殺，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他希望甦北能懂這個道理。
……
朝陽初生。
萬劍恆漫步在幽暗的密林之中，神態安定，一身白衣勝雪，如同拿著玉骨折扇在月下賞花的渾世佳公子。
在他的身後，一道模糊的影子時隱時現，若不細看，很難發現，在他的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人。
“阿影。”萬劍恆忽然說話了，“你信氣運一說麼？”
無人應聲。
萬劍恆卻似乎早已知道他心中的答案，“我忘了，你只信你心中的刀……可大千世界之中，的確有這個氣運這種東西。”
他似乎談興很濃，縱然影武不說話，他依然自顧自的說著︰“比如我和甦北會加入天行派，就是天行派的氣運使然，如果說紀元破滅之後，北蘆四大上宗，三十六大派世界，千百小門小派誰還留下只字片語的傳承，我賭天行派。”
“又比如”，萬劍恆忽而止步，望向前方屹立于大地上的千丈絕壁，“大荒妖族，能在大荒破滅的大千量劫之中保留住一線生機，便是他們那位如日中天的妖帝陛下，舍身合道太陽星，強行為他們妖族截留下最後一絲氣數！”
話音落，絕壁忽然洞開，放出無量清光。
一頭通體雪白，眼中似有滄海化桑田的白鹿緩步而出，聲帶歡喜︰“故友到訪，當九天同慶之！”
萬劍恆負手而立，白衣飄飄，宛如謫仙降世︰“火雲宮已易主千萬載，故友二字，休得再提！”
……
縱然是恩澤大千環宇的陽光，也未能驅散斷岳派山門外密布的戰爭陰雲。
殘尸碎肢遍布了廣袤的平原上，斷裂的兵器和戰旗，就像是墓碑一樣插在平原上。
雙方都不敢去收攏己方勇士的遺體，人族不和妖族講戰場規矩，妖族也不會和人族講戰場規矩。
唯有的你死我活……
天空中也沒有禿鷲。
也沒有烏鴉。
厚厚的鉛雲下，天地一片寂靜……
恐怖的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下雪了……
忽然，戰鼓起，聲傳四野！
死一般寂靜的平原，仿佛一下子就活了過來。
只是這樣的活，卻不能帶給任何人一絲“生”的喜悅。
在人間，有誰活著，不像是一場煉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