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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矮矮的身子撐在一面小小的木板,兜頭罩著薄薄的黑紗,紗下,隱約可見那半截兒人,就像一截燒焦的木樁。
www.luanhen.com光禿禿的頭上沒有一絲毛發,整顆頭顱就像是一顆腐蝕的肉球,上面還遍布著深紅淺紅相間的傷痕,臉上的五官也已全然辨不出了,只有幾個黑洞開再眼耳口鼻的位置,幾顆稀疏的牙齒橫在最大的黑洞外面。只有一雙黑洞般的眼楮還留著一絲光華,淒涼的望向覃楠兮。
“靜漪?”覃楠兮驚道,這個淒楚的眼神和可怖的形容,已印在她心底。
“你,你快回去!”慧淨又驚又急,揮手打發了兩下,匆忙就掩上了門。
“慧淨師姐!”覃楠兮上前,剛想阻止,卻見慧淨轉身死死擋住木門,一臉的驚恐和哀求,似乎她犯了個極大的錯誤。
覃楠兮心下一悸,停下正撥開她的手,試探道︰“這靜漪師我曾在庵中見過,因而我並不怕她,不如師姐請她進來,看她為何此時到訪?”
“這,這不行!”慧淨斷然拒絕,隨即支支吾吾的補道︰“居士不知道,這靜漪師叔是,是有病的!她,她會咬人呢!對,她會咬人,因此師父才不許她出來的。想是今日大伙兒都回避在屋里,後面的師妹們疏忽了,才讓她跑了出來的!”
“咬人?”覃楠兮冷冷看著慧淨閃爍的眼神,淡淡質問。這個靜漪上一次曾拼命要到自己的面前,這一次她又冒險前來,只怕不是偶然。
“覃居士,慧淨奉命照顧你。你是奉旨來的貴人,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慧淨了,便是師父也無法交代啊!”慧淨死死靠在門上,扯住覃楠兮的衣袖,急得眼淚直在眶里打轉兒。
覃楠兮恍然,原來,慧淨的照顧和陪伴,竟還有一半是監視和看守。
然而慧淨終究也只是個听命行事的,又何必為難她?壓住了滿心的憤怒、失望和難過,覃楠兮緩和道︰“我也只是好奇,為何這靜漪師會到訪。既然庵中有規矩,我自然是不敢逾矩的。”說罷匆忙轉身向里,走了三兩步,又回身對仍死守著木門的慧淨道︰“那就勞煩慧淨師姐將靜漪師好生勸回去,天寒地凍,她本就行動不便,莫要傷上再添病才好。”
“好,好,居士放心!”慧淨在身後朗聲答道。
覃楠兮忍住眼淚,轉身回到房中。索性和衣假寐,細細思索著心頭的疑惑。
昏昏然睡去,卻是一夕不定。朦朧中,覃楠兮仿佛又回到了翠微山雲岫谷。遠遠的,望得見甦先生清瘦的側影,他依舊依坐在廊下,捧在唇邊的仍是那一竿被摩挲到木紋斑駁的琴蕭。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 啾啾兮 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簫聲嗚咽,曲調仍是這陌生又熟悉的楚歌,隨著山風蕩到耳邊。真是不同了呢,七歲以前,她夜夜听到這支曲子,那時,只覺得曲調哀傷沉婉。如今,自己添了年歲,有了心事,再听時,才恍然。原來,曲中那份淒哀,叫做思念。
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甦先生念一生,戀一世?而他們又是為何愛別離……
“叮、叮、叮”一串清脆的鐃聲驚醒了覃楠兮朦朧沉重的夢,她翻身坐起,望向窗外。東牆上,已淡淡的染著一線微弱的天光,幾只早起的鴿子,在窄窄的牆垣上不慌不忙的來回踱步。
待早課畢,覃楠兮便找了個由頭,將慧淨打發出去。打算獨自去隔壁的西堂,見一見那柔弱的奇女子。
小院木門外的積雪已化去了少許,牆根門角處的仍有寸余厚。覃楠兮攏了攏身上的斗篷,輕輕抬起木屐,踏上積雪。回身闔門之際,落眼瞧見門檐角落的積雪上,畫著幾個奇怪的圖形。
那畫兒,應當是用小棍之類的物事,刻意在積雪上劃拉出的,雖不顯眼,可細看,卻畫的十分精細。那是小小的三四朵六稜的雪花兒,**的位置還有幾條長長的細絲探了出來……
覃楠兮疑惑的望著積雪上那活靈活現的雪花,只覺的它們新鮮有趣,恰心里又惦著靜和師,便撂開這奇異的畫兒,小心翼翼的向東去。
靜和師所住的也是個**的院落,卻比覃楠兮的小院大許多,門頭亦是新修葺過的,猶帶著桐油悠然的香氣。兩只銅獸頭餃著一對兒光閃閃的扣環,鎮在緊閉的木門上。門里,隱約有匆忙的步履聲。
開門的是個青灰禪衣的小尼,覃楠兮秉明了姓名,來意,便安靜的等在門口。許久,才見一個中年女尼姍姍前來,迎到覃楠兮面前,合十而禮。
覃楠兮還禮畢,隨她引帶,逶迤入內。只見那小小一方院落,卻收拾的十分別致精心。西牆耳房處,以山石搭建了個鴿塢,小小巧巧,不足半丈高,卻有十七八個巧妙布局的**,偶爾還能自**口,窺見洞中雀躍的小影子。鴿塢旁,展開一條木廊,廊上凌空架起的木格,雖然此時正值冬月,架上空蕩蕩的,可想來春夏中,這架上定然是藤蔓垂累,繁花似錦。小園正中,有棵粗盛合圍的老槐,樹下,置著一張山石桌台,旁設四坐。有幾個禪衣小尼,此時正在桌邊仔細整理著一箱器物。她們一個理,一個念,另一個則伏在桌上簌簌記錄。
“御賜赤金琉璃盞一對,御賜羊脂玉福壽字紋如意一柄,御賜紫金缽一只……”
這些應當就是惹慧淨艷羨的隆慶帝賞賜,論理,御賜之物需要謹慎收藏,甚至供奉起來。可在這里,竟這樣隨意處置,覃楠兮不覺多看了幾眼。
“居士所見這些,是當今聖上恩賜靜和師的呢。”那中年女尼回望覃楠兮一眼,淡然笑道,她眼中清明的神色,似乎晨靄中朝陽的金光,溫和卻有刺穿所有黑暗的力量。
覃楠兮不由微紅了臉,歉然道︰“失禮了!”
那女尼搖搖頭笑道︰“居士不必介懷,我們靜和師既已拋卻凡塵,自然就不想、也不該受這些黃白之物。無奈御賜,退卻是大不敬的,因而,靜和師便暫收著這些,想替它們尋個善去處。”
覃楠兮一面隨她緩緩入內,一面含笑听她娓娓而道。
“前些日子,靜和師得了消息,說是北疆起了戰禍。這戰禍一起,生靈涂炭。靜和師又在北方多年。因而,便秉明了聖上,將所得的賞賜悉數捐出,換些賑濟流民的銀錢,捐到北疆。”
“北疆戰禍?”覃楠兮驚怔在原地,顫聲追問。
那女尼神色淒惶,不解的點了點頭。
北疆戰禍,到底是長平親王孤注一擲?還是司徒逸突然起兵?正滿心疑惑驚慌,就听身前的女尼又自言自語一般道︰“當初,靜和師說烏達王心術不正時,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還是靜和師識人。哎,沒想到啊……”
“師太是說,這次北疆戰亂是北狄攝政王烏達引起?”覃楠兮趕到女尼身邊,匆忙追問道。話到唇外,心也已經提到喉頭,若烏達驟然發病,若他的眼楮尚未復明,身體尚未痊愈,他該如何應對……
“哎,哪里是攝政王,已是大汗了!听說,上月小可汗暴斃,攝政王烏達便順理成章的登基了。”那女尼說著搖了搖頭。雖然北狄人非她族類,可她畢竟陪著昌義公主在那里生活過許多年,對那冰天雪地多少也生出了些情感。
覃楠兮還想再問,卻見那女尼已抬手掀起了正堂的青布簾,一陣暖意,夾雜著沉水香悠幽的氣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