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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零一.血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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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玉堂佳偶 | 作者︰沈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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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早知道會這樣,我,我就對那個大頭鬼好些了!”小飛哽咽著後悔,並未留意覃楠兮滿眼的絕望和痛苦。www.kmwx.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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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逸深密的眼睫應聲微微一顫,收向覃楠甫咽喉的指彎又加了幾分力道。覃楠甫那張眉目神似妹妹的臉,頃刻漲到青紫。

    司徒逸緩緩向前,走過跪在地上的覃楠兮身邊時,竟連一絲微弱頓足的停留都沒有。覃楠兮望著掃過眼前的蒼白袍角,心仿佛忽然就被摘走了,只一瞬,已是萬念成空。

    “小飛∼”她哀哀望著她,空張著嘴,問不出下文。

    “哎,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我”小飛抬手胡亂的抹了腮邊的淚珠,哽了半天,才接到︰“將軍,他把他們的尸身都帶走了!莫丹,程嬤嬤還有他妹妹。”

    “小飛”覃楠兮澀澀的開口,聲腔嘶啞到令自己意外。

    小飛打斷她道︰“你哥哥,好的很,他能有什麼事?還不是樂呵呵的做他的大功臣?听說很快就要加官晉爵了呢!”

    覃楠兮緊緊咬住唇角,等待著足以碾碎她心的答案。

    箭陣中的覃楠甫和司徒逸同時一怔,覃楠甫的目光落向妹妹,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和愧疚。司徒逸卻是頭都未回,只是他的手指隱約顫抖了一瞬,卻也立刻又向覃楠甫逼近了去。

    “莫丹和程嬤嬤都∼都沒了!”小飛語聲一頓,兩行淚滾下腮畔。

    覃楠兮虛空的雙眼,只顧緊緊凝著視野里越來越遠的司徒逸。她全然未覺,哥哥扶著她的手臂悄然收回,又向身後的箭陣舉了起來……

    風竹紋!

    覃楠兮愕然,才明白過來。為何昨晚莫丹口口聲聲喚司徒琳瑯為姐姐,他又為何對司徒琳瑯的遭遇痛心疾首。原來,莫丹的母親就是司徒逸的姨母,就是那個與他的母親一起戰死的親姨母。

    “不要殺我哥哥!”覃楠兮撲跑過來,死盯著司徒逸哭求。

    “楠兮,起來吧!”覃楠甫不知何時到了身邊,扶著她起身。兩人一同望著司徒逸筆直向前,卻走的極為緩慢的背影。

    “覃楠甫,你枉為先生的親子!今日我看在先生面上,饒你一次!”司徒逸咬牙說完,就轉身緩緩向前。

    小飛點點頭道︰“他是將軍的姨表弟弟,莫丹的娘是將軍的親姨母,听說他們的娘是一起戰死的。”

    “啊”覃楠兮驚呼一聲,身子直直跪向地面,大聲哀求道︰“哥哥他,他是我爹爹唯一的兒子啊!逸哥哥,求你,求求你看在爹爹的面上,放過我哥哥吧!求求你了!”話音未落,覃楠兮額角已觸地,咚咚叩拜著,白皙寬闊的額頭上,頃刻就起了一片青紫。

    “你哥!”小飛斜瞟了她一眼,厲聲質問︰“你還問他!當時他可顧過你的死活?若不是你求將軍放了他,莫丹,還有程嬤嬤怎麼會…….”

    “小飛∼”覃楠兮剛想開口,就听到窗外傳來一陣連綿沉厚的鐘聲…….

    司徒逸雖未回頭,可他凝著冰的唇角卻明顯的抽了幾下,緊捏的指骨  作響了一陣,忽然就十指一松,放開了覃楠甫。

    血像是著了魔一樣,從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傷口里爭相噴出,在她眼前,劃著一道道腥熱的痕跡,停在半空里,綻放成朵朵血花。那詭異陰森,仿佛是她已置身煉獄,眼睜睜的看著層出不窮的血花,祭在幽不見底的欲望之前。

    “加官晉爵?”覃楠兮眉頭緊蹙。哥哥這麼快就得到封賞,到底是來自長平還是昌寧?長平和長寧,螳螂和黃雀,到底誰贏了?經了昨夜,應該是有個分曉了。只是,昨晚在危急的關頭突然殺出來的那群黑衣高手,他們的袖口都有風竹紋。那紋樣,與當初逃婚路上暗中保護自己的高手們身上的一模一樣,也同哥哥最喜愛的風竹紋一模一樣。可是,如果那些人,真是哥哥的人,那哥哥又為何在下令絞殺司徒逸的最後關口派他們去救走他?

    小飛喘了口氣,補道︰“將軍他沒事,被一群黑衣人和他的騎兵護走了。”

    “啊!”遠處的小飛一聲尖叫。

    “逸哥哥”覃楠兮哀喚了一聲。

    蕭落梅癱軟在地上,目光釘在覃楠甫已漸顯青白的臉上,死命的搖著頭,似乎是不願承認眼前的事實。

    覃楠兮眨了眨眼楮,皓齒陷入了唇角,一絲微弱的腥甜回蕩在唇齒間,頃刻哽住了喉頭。

    覃楠兮艱難的睜開眼,就見小飛一雙大桃一樣紅腫的眼楮懸在自己額頭處,她一手里捏著一只小瓷杯,另一手正要去扶自己起身。

    他帶走了他們,那就是說,他,是平安的。“他……”覃楠兮艱難的張了張嘴,沒了下文,可揪在喉頭的心,卻輕輕落回了胸口。

    腳下,血已成泊,神思混沌里,覃楠兮遲滯的凝著侍衛們痛苦的捂著噴血的脖頸在掙扎。凝著哥哥冷漠的眼神,那里沒有絲毫意外和對侍衛們慘死的憐惜。凝著遠處的那些行動利落狠辣的黑衣人。盡管距離遠遠,她卻仍然極清晰的看到,他們的右手袖口上,都繡著一模一樣的銀絲風竹紋樣……

    “罷了罷了,你遲早也要知道的。我還是告訴你吧!”小飛有些哽咽。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听到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哀嘆。接著,就有一雙粗糙卻溫暖的手撫到她的額頭上。

    “你醒了!皇天菩薩保佑!你終于醒了!”說話的是小飛。

    兩人身邊圍成一圈兒的箭陣里,忽然傳出“嘩啦”的一聲,就見侍衛們自動的撇向兩邊,在當中留出窄窄一條通道,供司徒逸行走。兩側的侍衛,半垂著手中的弓箭,目送著他緩緩走過。踏雁將軍本就盛名在外,方才他們又親眼見了他孤身犯險,不懼不畏的神采,心底里都已徹底折服。

    覃楠兮原本幾乎停駐的心跳猛然一墜,一陣劇痛頃刻刺破胸腔,她只覺有股血腥氣沖口而出,接著,整個人便墜入到無底的黑暗中。

    覃楠兮震驚的丟開滿心的疑惑道︰“表弟?”

    覃楠兮聞言,雙眼狠狠一閉,半晌才接道︰“他,他畢竟是我親哥哥∼”

    身左不遠,是跪伏在地上的司徒逸,他兩手中分別攬著滿身是箭的莫丹和程嬤嬤。身右,是哥哥覃楠甫扶著癱軟的蕭落梅,兩人避在箭陣之後。面前,是混戰成一堆的戰馬和侍衛。

    覃楠兮只覺的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身子不由軟了下去。他的親妹妹,親表弟,還有最疼愛他們兄妹的嬤嬤!這三個司徒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昨晚,一起,死在了自己的哥哥手下。

    “那,那我哥…..”覃楠兮一念微轉,又揪心道。

    乖順的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覃楠兮搖了搖頭,推開了小飛的手。眼光落向她身後,才發現自己已置身在崇義坊覃尚書府邸的閨樓里。

    覃楠甫趔趄著退出三步,抬手撫住脖頸,彎下腰身去猛烈的咳嗽起來。

    身子一軟,覃楠兮就倒在了地上,虛空干澀的雙眼,卻仍然牽心掛念的凝著眼前。只見四周的牆頭上,又忽然飛落了一群黑衣人,他們手中持著短刃,攻勢凌厲狠辣,如霹靂簌簌地砍向持箭的侍衛,手起刀落之間,持箭侍衛們一排排的倒下。

    “其實,莫丹是將軍的親表弟!那大頭鬼之前說起,他娘臨終的時候曾囑咐他,一定要保護好將軍和司徒琳瑯,他這個死心眼兒,竟然就,就用自己的肉身子去擋箭…….”小飛哽咽著難以為繼,只好搖了搖頭,甩出了眼眶里滾滾的淚珠。

    “哎∼”小飛哀哀的應了一聲,就將瓷杯遞到她唇邊。

    小飛退到榻邊坐下,低頭避過她的眼神,抬手去替她掖被角。

    覃楠兮應聲呆住,未及回頭就驚見一陣密集的箭雨從頭頂飛過,一個黑影倏忽一閃,緊接著,她身邊已全是戰馬。刀光凌亂,血腥四起。她只覺自己被人從身後拖向遠處,眼前的世界又一次陷入詭異的無聲。

    “小飛∼”覃楠兮又嘶啞著聲音喚了一聲。

    她攢足了力,搖了搖頭,鼻腔里,忽然就沖進一股濃烈的藥香氣,她失望的發現,自己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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