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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春回大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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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湘西蠱事 | 作者︰徐晨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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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慧找到店老板,因為先前沒有問過老板姓氏,所以直截了當地向他索還訂金十五文。www.biquge001.com

    店老板有些心虛地搖手示意喬慧小聲說話,從櫃台中取出三兩銀子遞到喬慧左手上,喬慧一愣,店老板壓低聲音說道︰“喬姑娘,我知道你是個高人,請借一步說話。”

    喬慧猜出店老板用意,便不動聲色將銀子握在手中,隨店老板走到外面院壩。

    店老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小七,對喬慧說道︰“喬姑娘,實在對不住,並非是我有意這樣做,你們也看到了,實在是遇巧只剩余這一間這客房了,所以……”

    喬慧冷笑道︰“店老板,你這不是想害人麼!”

    店老板苦著臉道︰“喬姑娘千萬別這麼說,適才喬姑娘不肯買那個和尚的符,我就看出喬姑娘是個高人了!但也沒想到喬姑娘有這等厲害,居然能在大白天里就識破那間客房有不干淨的東西……”

    喬慧心說︰“別說我不會買那五行不齊全的符,就是和尚的符管用,我也不會花錢買的,我自已難道不會畫符麼,又何必花這冤枉錢呢……”只因徐小七是想給自已和他的小六姐買添男丁的符,所以喬慧不便說出這話來。

    店老板道︰“喬姑娘,既然你識破那間客房很邪氣,我想求喬姑娘作法驅邪,些許銀子實在不成敬意,還望喬姑娘笑納。”

    喬慧臉色稍和,說道︰“老板,你貴姓啊?實不相瞞,我從前學過道術的。有什麼話你但說不妨。”

    店老板又看了一眼徐小七,勉強笑道︰“免貴姓荊,請問這位小兄弟和喬姑娘是什麼關系啊?”

    因為喬慧先前聲明是她一人住店,故荊老板只登記了喬慧的名字,而沒有問徐小七的情況。現在荊老板要說些店中隱秘事情,所以不得不問清楚徐小七的情況。

    喬慧臉上一紅,只得說道︰“他姓徐,也是辰州人,和我是同門師姐弟。”喬慧和徐小七同齡,比徐小七長兩個月。

    荊老板猜測二人多半是情侶關系,只是名份未定,所以還不便同住一屋。

    荊老板嘆了兩口氣,低聲說道︰“實不相瞞,這屋子一年前住了一個姓游的婦人,有三十歲年紀,也是辰州人。婦人的男人姓管,先行到大庸縣做官去了,讓婦人帶著不到四歲的男孩子和僕人丫環隨後去大庸縣。

    “不曾想男孩在當天下午就被壞人拐走了!婦人傷心極了,叫僕人丫環們在附近找了兩天,還驚動了衙門捕快,但最後沒有找回人來。婦人想不開,便在屋中懸梁上吊了!

    “我們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誰知後來有客人住進那屋子里時,接二連三說這屋子鬧鬼——半夜里會听到有婦人的哭罵聲!這怪事傳開來後,我這店的生意從此不好做了!”

    荊老板說到這里,便用手指向鄰居那家客棧,悄聲說道︰“我家都明白一定是鄰居閻家在使壞,為了爭奪生意,故意敗壞我家的名聲!”

    喬慧和徐小七瞅了閻家客棧幾眼,沒有說話。

    荊老板哀聲嘆氣,又道︰“這幾個月以來,我家客棧可以說是門可羅雀喲!那閻家將我家的生意全搶光了!我也四處尋求高人來做法事闢邪,但沒有用——每次做完法事後,我試著安排不知情的客人住進那鬧鬼的客房去,客人當晚就會給嚇唬得逃出來!說會被夢魘!醒來後還能听到婦人的哭聲!客人不敢住了,一定要搬到閻家去住,這樣一來,我家的名聲更是敗壞了!

    “我本想,再這麼鬧下去的話,只好不做這客棧的營生了。但我和老婆年紀也大了,兩個兒子又年幼,做農活實在都不在行!所以不得不繼續經營這家客棧。真的是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艱難啊!”

    荊老板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續道︰“昨晚這里來了一群過路的官兵,他們將閻家客棧包下了,所以我家才有了一些客人了。事有湊巧的是——剛好今天又有一個和尚來賣符,我見喬姑娘說服這位小兄弟不肯買和尚的符,便有些明白喬姑娘是個行家里手了!

    “喬姑娘既然能在大白天察覺到那屋子不干淨,更證明我沒有看錯人——喬姑娘一定是個有道行的高人!我誠心誠意給喬姑娘道歉,並請求喬姑娘給我家做一場闢邪的法事,讓那客房今後不再鬧事了,行不行啊?喬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請你幫助我們全家一回吧!”

    荊老板說完這一席話,恭敬地對喬慧作起揖來。

    喬慧忙說道︰“既然荊老板不是有意相害,我就不計較這事了,好吧,我就幫你家做一回法事吧。”

    荊老板心中大喜,連連作揖稱謝。不住恭維喬慧本領高強,一定會有法術降伏鬼魅!

    喬慧含笑謙虛幾句,這才將三兩銀子收入包袱中了。對荊老板說道︰“你現在就讓人去找四大塊白石或者青石來,記住︰這白石或者青石要有一個人那麼大才管用;另外準備一只大公雞,我做法事要用這兩樣東西。”

    荊老板滿口答應,先叫老婆伍氏出來,讓她快給喬慧和徐小七兩位貴客做兩碗雞蛋面條。喬慧笑說自已和徐小七剛才在路上吃過早飯了。荊老板听了便說中飯一定在這里吃,讓老婆泡了好茶拿出瓜子花生來伺候著。

    荊老板趕忙出去找到幾個有力氣的親戚來,按照喬慧的吩咐,去田野中尋找大石塊去了。

    喬慧一夜未睡覺,擺了一會龍門陣,就有些困了。老板娘听說喬慧和徐小七原來都是趕尸匠,于是安排二人分別到兩個孩子的屋中去休息一下。

    不覺到了中午時分,荊老板和十余個親戚抬著四塊大白石回來了。喬慧見四塊大白石都差不多有一人高,點點頭說這石頭能用,讓眾人將四大塊石頭先放在吊腳樓木柱下。

    眼見到吃中飯的時間了,荊老板便叫老婆和閨女先殺兩只公雞招待喬慧、徐小七以及出力的親戚們。徐小七無功受祿,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要做法事,所以荊老板也不勸客人飲酒,只用好飯菜招待貴客。

    喬慧吃過飯後,便叫徐小七和自已一起走到院壩外,讓徐小七幫著自已在地上尋找小白石子。徐小七和荊老板等人雖不解喬慧的用意,但心中都很敬佩喬慧這位女法師,大家一起樂滋滋拾來十余枚白色鵝卵石。

    喬慧叫荊老板捉了家中一只大公雞,提了菜刀預備著。

    喬慧帶領大家走到吊腳樓上那間被竹林遮住的客房門外,雖然是大白天,眾人還是感覺頭皮發麻,與喬慧保持五六步距離,觀看她作法。

    喬慧表情如臨大敵,伸手推開客房板門,卻不走進屋子去。

    喬慧伸手從徐小七手中拿過幾枚小石子,朝屋中喝道︰“妖邪!還不快快離開這屋子!從此不許回來鬧事!”說完這話,便將手中的小石子朝屋中粉壁上亂扔亂擲!

    石子砸在粉壁上,反過來又擊落在屋中木家俱上,乒乒乓乓響起來。喬慧又從眾人手中接過拳頭般大小的石子,朝屋中亂砸一氣。

    徐小七和荊老板等人此時都分明听見屋子中傳來一個女人尖厲的叫聲!似乎被石子砸痛了。

    眼看石子還剩余七八枚時,便再听不見那婦人的叫聲了。眾人也不明白女鬼是被石子砸跑了,還是被石子砸得又一次“死了”?

    喬慧看了眾人一眼,也不解釋什麼,徑自走了進去。眾人誠惶誠恐,都不敢跟喬慧進屋。

    原來古代術士將石頭視為闢邪靈物,睡虎地秦簡《日書》中的《詰篇》有雲︰人若是听到一種沒有固定住所的遽鬼召喚自已,不可貿然應答,用白石投擊它,則鬼就不再作祟。《抱樸子》中《登涉》也指出︰山中遇見官吏模樣的人,連連呼喚人的姓名,忽又只聞其聲不見其影,這是鬼魅的幻形,“以白石擲之,則息矣。”

    喬慧在屋中察看了小會,松了一口氣,走出來說道︰“荊老板,還不快將大公雞提進來?”

    荊老板嚇得身子微微發抖,不敢進屋,用眼神向徐小七求助,意思是讓徐小七來做這種事情。

    徐小七畢竟是趕尸匠,一來無功受祿有些不好意思,二來屋子里是自已的戀人喬慧,再說眾人都知道他是喬慧的師弟,也不好在眾人面前露出膽怯之色,于是強作鎮定,將大公雞和菜刀提了進屋。

    一個膽子較大的親戚忙端了一只大土碗進屋放在地上。喬慧叫他先出屋去,眾人于是便圍在窗戶外看熱鬧。

    喬慧悄聲問徐小七會殺雞不?徐小七羞慚地搖了搖頭,喬慧淡然一笑,便將雞提了過來,拔了頸項處的羽毛,手腳麻利地用菜刀在雞脖子上一抹,登時鮮血長流出來。

    喬慧待大公雞咽氣了,便將公雞放在木板上。從包袱中取出黃裱紙和毛筆,就著土碗中的雞血,在黃裱紙上畫起符來。

    道教符一般要求用朱砂書寫,但有時也會用雄雞的鮮血書寫。雄雞被用作闢邪靈物有一個重要原因︰作為光明的使者,“雄雞一聲天下白”。雄雞會給慣于在黑暗中活動的鬼魅帶來最不利的消息,所以它被視作鬼魅的天敵和克星。因而自古便流傳下來“鬼魅怕雞鳴”的說法。

    喬慧叫徐小七打燃了火折子,自已手捉新寫好的黃符就火焚燒了,灰燼掉入那碗雞血中。

    喬慧這才叫徐小七到屋外去看她作法。她左手在胸前捏成指訣,右手輕輕揮動一柄三尺長的蘆葦結成的長索,口中念念有詞︰“吾為天師祭酒,為天地所使,身佩乾靈之兵百千萬億,在吾前後,羅列左右,何神敢住?何鬼敢當?正神當往,邪鬼速去!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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