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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
陳禾似笑非笑的將這兩字重復了一遍，手里捏著的一個蒼玉球從指間滑到掌心，看似漫不經心，白蜈卻敏銳的注意到陳禾對這樣東西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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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神修士，哪里還會錯手摔落東西，憑感覺也不會出錯。
但是陳禾在蒼玉球從指尖下滑時，輕微停頓了下，好像在等著它穩穩落進掌心，這才若無其事的繼續把玩。
這是個極微小的動作。
陳禾也是下意識的舉動，他甚至沒發現白蜈留心到了這件事，徑自對恭恭敬敬站在堂下的魔修說︰
“想與我商議天下魔道的出路？裂天尊者的誠意，實在讓我失望。”
那魔修一滯，想要反駁，卻被陳禾眼底的冷意所懾，勉強撐著脖子說︰“陳公子，我家尊者才是魔道第一尊者，如今青州淪亡，豫州戰火連綿，以寒明宗聚合派為首的正道聯盟不會善罷甘休，此番正魔兩道大戰，魔修劣勢已現，陳公子怎能大意？”
“所以就要按照裂天尊者之意，放棄豫州，前往冀州嘍？”陳禾微微冷笑。
“這…豫州眼前形勢雖好，但正道各門派已經圍聚在此，不日就要重啟戰端，豫州邊界許多地方已落入正道手中，陳公子麾下雖有人手，但是抵得住第一波攻勢，接下來還有無數波襲擊。不若保存實力，退入冀州，待我家尊者集合幽州魔修，鼎力相助，與冀州向尊者留下的勢力一起，三家齊心合力，打退正道，豈不是萬全之策？”
眾人听了，頓時有些意動。
——地盤丟了還能收回來，門派與自己精心培植的勢力要是覆滅了，或者被劫掠一空，那就得是一蹶不振，很難東山再起。
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但他們不敢表態，紛紛望向陳禾。
陳禾漫不經心的看著手里的蒼玉球，不動如山。
白蜈若有所思，剛一抬頭，就看到幾個魔修不滿的沖自己使眼色，示意白蜈上前說話。
白姑娘心底嗤笑一聲︰這群家伙，當自己傻嗎？
不是每一件出頭的事，都是好事！眼下陳禾明擺著不贊成這個建議，她為什麼要跳出去幫裂天尊者的使者說話？
五毒門的基業不在豫州，也不在冀州，管他怎樣呢？
白蜈心里正想著，就听陳禾曼聲道︰
“你們都是這個想法？”
“這…裂天尊者的建議甚是有理，但是一切還要听陳公子的主意！”
這些魔修們都學得圓滑了，話不說滿。
陳禾也沒理會他們，目光落在花廳盡頭，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某人身上︰
“童小真，你看起來有話要說？”
被點名的某人蹭地一下站起來，怒氣沖沖的說︰“未戰言敗，這是什麼道理？豫州魔道固然不夠強大，莫非正道那邊就是一團和氣？你們中原修士都是…”
察覺到周圍魔修陡然變冷的目光，童小真連忙改口︰
“你們中原修士都說，寒明宗聚合派素有怨隙，根本擰不到一處，有何可懼？”
童小真大義凜然的表象下，陳禾最清楚他的心思︰豫州這麼肥美的一塊好地方，平白無故丟給別人啃，哪怕這不是咱的錢，看著也心痛啊！
再說了，童小真覺得繼續在陳禾這里混下去，有朝一日這些鋪子啊生意啊地盤啊，統統都能經由自己手里過賬。
開戰有什麼好！
敵人死得太多，童小真覺得這很影響他以後坑蒙拐騙的範圍！
童小真言辭振振的說完，忽然發現眾人瞄自己的目光，依舊不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求助的盯陳禾。
童小真是東海修士，又是陳禾帶回來的，被視作與梁燕閣相關的紐帶，豫州魔修們對他談不上太客氣，但面子上也過得去。
這樣虎視眈眈，充滿敵意的注視，最近越來越多，此刻童小真更是感到如浸冷水，心里不安至極。
“陳公子，這姓童的，壓根不是魔修…”
童小真恍然大悟，氣得跳起來︰“你們中原修士門道太多，在東海，壓根不分正道魔道，不分修士妖獸，哪有這麼多名堂？”
“不是名堂多，是東海人少，不需面臨中原這般窘境。”
陳禾適時打斷了童小真的話，慢悠悠的道︰“天下修士分為兩類，魔道搶先收了一天賦卓越的弟子，正道想尋一個不錯的徒弟，就難上了一分。魔道多一百位實力強悍的元嬰修士，佔用的天材地寶，就比正道多一籌。各門派之間不想互相撕破臉，那就只好催動正魔兩道大戰，孰勝孰存，敗者苟延殘喘，等待下一番興起。”
童小真不忿︰“你們就不能搞個拍賣會，徒弟靈藥放一起賣一賣嘛！”
“……”
陳禾在眾人古怪的表情里，若無其事的回答︰“不患寡而患不均。”
“在東海就沒這等問題。”童小真恍然大悟，“是因為梁夫人威名遠播，無人能從她手底奪寶？”
這話說得好，沒人能從那只蜘蛛爪下蹭到半根參須。
陳禾捏著蒼玉球，像是回答童小真，眼楮卻盯著裂天尊者派來的使者︰“想要中原修真界，像東海那樣太平很簡單，只要天魔修正道都乖乖的在一個地方買賣東西，承認一個聲音不可違逆，而這個人不要腦子太糟，一切就解決了。”
眾魔修一愣，繼而露出驚異神色。
包括陳禾的屬下，紛紛在心里琢磨︰難道陳公子有這麼大的野心？
一統魔道？這是多少年都沒發生過的事了！更不要說，還要寒明宗聚合派別向魔道屈服，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陳公子…”
孰料陳禾往椅背上一靠，不以為意的說︰“這等事太過麻煩，我是沒有興趣做的，童小真你要是想，可以試試。”
“什麼，我？”
童小真臉色更白，嚇了一跳。
“不能，就不要多話！”陳禾似笑非笑。
“天下人都不能啊！”童小真理直氣壯的說。
“錯了，世間有不少人都能辦到。”
沈玉柏可以，南鴻子可以，黑淵谷主可以，楊心岳就更沒問題了。
陳禾最後補了一句︰“但是他們都懶。”
眾魔修一起無語。
童小真嘀咕︰“那這話說了又什麼用？”
陳禾眼都不抬︰“只是告訴爾等，身在困境之中，自然覺得這是困境。裂天尊者所說的出路，我不需要，更不想有，至于聯合三方勢力，在冀州一舉打退正道，使他們三五十年內不敢再起ど蛾子這事！我全無興趣！”
他站起來，手握蒼玉球，目光冰冷又懾人︰
“我自己便能做到的事情，何必多此一舉。”
南海鮫人織就月光錦，水紋緞裁制的長袍，逶迤的隨著轉身而去的影子，拂過落滿花萼殘瓣的地面。
只留下淡漠的一聲︰
“請裂天尊者好好思量，如何對付那些在豫州潰敗，轉而進攻冀州的正道修士才是。”
那使者踫了一鼻子灰，心下大惱，拔腿便走。
白蜈摸摸腰間新得一把彎月短刀，笑眯眯的想︰跟這麼一個魔尊，不用瞻前顧後的感覺真是不錯，看來，又有試刀的機會了。
待眾人散去後，五毒門的一個魔修聞訊趕來，因沒有參加商議的資格，對于裂天尊者派來的人說了什麼，他都是打听的，此刻滿臉憂色︰
“師妹，豫州太危險，要不我們回去吧。”
“世上何處不危險，八旬老叟吃個飯都能把自己噎死。”白蜈用刀背拍拍自己這位師兄的臉，“亂世出英杰，合該高興才是！”
“…師妹，刀劍無眼，生死難料。”
五毒門魔修哭喪著臉。
“陳公子方才有句話說得好，聰明人解決問題，愚笨的人拿困難與別的地方比較，還自以為找出了癥結所在。”
“啊，陳公子剛才說過這句話嗎？”路過的童小真愣愣的問。
“……”
說的就是你啊童小真。
白蜈嗤了一聲，揚長而去。
童小真很快反應過來，惱怒的說︰“小看我？哼，世人熙熙，皆為利來，此番攻伐，豈不是為利往，待我看看豫州什麼地方最得益，搜集來報給陳公子！只會打打殺殺，頂什麼事啊！”
于是也氣沖沖的走了。
只留下白蜈的師兄，眨巴著眼楮，抱頭蹲地︰“怎麼就遇到這麼個亂世呢！”
陳禾回到自己所居的院落里，步伐突然放緩，他停在小徑一頭，笑了一聲︰“你來了？”
詹元秋一臉郁悶的現出身形，末了還納悶的問︰“我身披師尊所贈的妙法羽氅，世間陣法禁忌，十之八.九皆無效，縱然大乘修士，也未必能察覺到，你是怎麼發現的？”
陳禾看看他，沒說話。
詹元秋說完亦恍然，尷尬道︰“看來我前世，用過這件法寶。”
——這滋味可真不好，對方已經將你的底牌摸得透透的了，還知曉你的性情喜好，習慣與能耐，簡直沒法繼續打交道。
“陳…尊者，我覺得令師兄飛升後，你性情大變。”詹元秋謹慎的打量陳禾。
“哦？”
陳禾早已不為自己與離焰的分別感到糾結了，更準確的說，只要釋灃不在，這種區別陳禾根本不在意。
“閑話不必。”陳禾擺手，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前世的得力屬下，“裂天尊者不會只派那麼個人來做說客，真正拿主意的人，應該是你。”
“其實尊者方才的話，打動了我。”
詹元秋無奈，他目光有些空遠︰“東海修士自在散漫，若是中原有那麼一日，該有多好，正道魔修不必開戰，散修也不必看人眼色，畏畏縮縮，自覺低人一等，不敢說話出聲。”
“誰想過這種生活，誰就去做。沒有人負責替你實現期望，而你坐享其成。”
陳禾低笑，眼神古怪︰“離焰曾經因為一個人的期望活了下來，然而他真正想要的，誰會知道。”
詹元秋生生打了個寒戰。
“國師，跟我說說你的‘出路’罷。”陳禾盯著詹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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