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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兒從擷芳殿出來,正落在沈青黛的眼里。
www.biquge001.com她披著一身羽緞披風,就站在不遠處院子里的樹下面。寧兒心不在焉的往儀門去,全然沒瞧見沈青黛。
“宣城長公主身邊的宮人怎的在擷芳殿呆了這麼久?”沈青黛一只手扶著粗粗的枝干,眼波落在寧兒匆匆離去的背影上。
白芍應聲,“方才說是宣城長公主送進宮幾件兒大氅賞給了幾位主子娘娘,送個大氅,哪兒至于去了這麼久!”
沈青黛心里琢磨著,小聲問白芍道︰“之前從木蘭回來,宣城長公主突然就病了。寧兒也是元妃身邊的人。”
“可不是,”白芍應道︰“小主沒听見私底下說宣城長公主這一病,是因為元妃呢。”
這關于元妃與宣城長公主私底下的傳聞,疑影兒一般。自路上,便是有人親眼瞧見似的,說宣城長公主被元妃扔進了水里。可後來向定貴嬪與宣城長公主那船上的人打听,卻都是鋸嘴兒葫蘆一樣,只字未有。
後來又有人說是宣城長公主身邊的宮人犯了錯,惹了定貴嬪,便被丟盡了水里。船一靠岸,果然有兩個宮人送出去發賣。如此,宣城長公主這一病,看似又與元妃並無關系。可沈青黛心里總存著一份疑惑,隱隱覺著里面有許多旁人瞧不見的事兒。
“去一趟長樂宮。”沈青黛回頭望了一眼擷芳殿的方向,幽幽開口。
長樂宮這會兒滿院子的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和敬夫人帶著長貞公主、二皇子往長樂宮來玩兒。雲千雪特意讓小順子把白狐兒抱出來。那白狐狸被小順子馴養的極好,逗得三個孩子咯咯直笑,喜歡的不得了。
和敬夫人撫著肚子,嘖嘖贊道︰“要說這狐狸可真是聰明,通靈性的!”
說話間,宮女垂著手進來,向二人稟道︰“沈采女在外面求見。”
姜子君笑了笑,閑閑的與雲千雪感嘆,“照說那沈氏也是出挑的,跟著聖駕一個來回兒。如今馮氏都是婉儀位份了,她還是采女呢,真真兒是可憐見的。”
雲千雪不太在意,慢悠悠道︰“都是個人的福分罷了,誰曉得她們有沒有後福呢?”
“後福,她們的後福得怎麼來?”姜子君似笑非笑的打趣,羨慕的開口,“誰輕易能有你這樣的福分。只怕,又要明里暗里爭的是頭破血流了。只不過,照我說吶,既是比不得,就安心靜氣的好好過日子,修一修福報,盼著來世吧。”
姜子君性子直,這話也並非什麼不好的話。可雲千雪听著,心里卻是說不出來的別扭滋味。忽然覺著自己極對不住姜子君。
若說起對霍延泓的心思,只怕自己也未必及得上姜子君。她一片赤誠,全心全意的愛他、敬他。在姜子君的眼里,霍延泓是夫、更是君。她是唯一一個不計得失,安安靜靜、穩穩當當站在霍延泓背後的女人。她盡自己最大能力去平衡宮中各方,便是連被他忽略的長女,她也盡量去照拂周全。
太後非皇帝的親生母後,宮中諸位妃嬪,明面兒上雖然尊敬有禮,可背地卻從未有人將太後放在心上。可姜子君卻是當真去孝順太後,便是連兒媳婦王茜蕊,也比不上她的孝心。
後宮上下妃嬪,哪一個不是在心里嫉妒憤恨她雲千雪,恨得的想要將她置于死地。
可唯獨姜子君,是真心真意的待她。這其中自然有閨中的情分在,可只怕也有許多是因為霍延泓而愛屋及烏。便是對顏歡,她也是視如己出的關愛費心。
便說那人參蜜片的事兒,若是姜子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也怨不到姜子君的身上,可她這樣盡心盡力,更是不惜與六宮妃嬪拔劍相向。
姜子君這樣處處護著她,幫著她,如今又是發自內心的接受雲千雪的福氣,不爭不搶,只是在心里小小的羨慕而已。這話姜子君說的極為理所應當,自然的讓人心涼,讓雲千雪在心里驀地生疼。
“怎麼了?”姜子君偏頭看著雲千雪,關切的問道。
雲千雪卻是搖了搖頭,抿唇含著笑,極為鄭重的說道︰“你也是有福氣的人,你往後的後福,可大著呢!”
姜子君听著,明朗又爽快的笑起來,道︰“我承你的吉言!”
雲千雪心里不甚安穩,卻也沒說旁的話,讓人去請沈青黛。她有些心不在焉,便是沈青黛向她提及寧兒在擷芳殿停了許久的,她也只是草草的應了,便讓沈青黛離開了。
送走姜子君後,雲千雪便有些懨懨的不大自在。也不讓人在身邊兒跟著,自己一個人窩在暖閣里發著呆。
李香薷端著安胎藥進門,她也不曾听到動靜。呆愣愣的,連手里的書都拿倒了。
“娘娘,娘娘!”
也不曉得李香薷喊了多少聲,雲千雪才驀地回過神。問她道︰“怎麼?”
李香薷含笑道︰“娘娘想什麼想的這樣入神,這書都拿倒了?”
雲千雪這才發覺,將那書隨手一擲,才懶懶的坐直了身子,道︰“沒什麼,”她抬手接過李香薷遞來的藥碗,仰頭是一飲而盡。往常覺得及苦澀,難以下咽的藥,這會兒竟一點兒也沒費事。
李香薷很是驚詫,卻也早就看出來,自和敬夫人離開後,雲千雪便是有些懨懨的不大痛快。心想著,許是孕中多思,這會兒娘娘心里又發了什麼痴。當即軟聲開口問雲千雪道︰“娘娘有心事?”
雲千雪將藥碗遞給李香薷,也沒有吃平時都要解苦的蜜餞,更沒有喝水漱一漱。舌尖兒與嘴里,還帶著苦澀的味道。“是心里苦,還是藥苦?”
李香薷沒听懂這話,莫名的問道︰“娘娘說什麼?”
雲千雪只覺著這心思不足與外人道,更何況李香薷也沒遇見過這樣的事兒,上哪兒知道去。便是側身重新歪回去,道︰“下去吧。”李香薷瞧著她這番,自然是一頭霧水。
這一整個下午,雲千雪都是懨懨的不大自在。約摸著黃昏時分,有御前的宮人來長樂宮通稟,說是皇帝晚膳要過來與雲千雪一同用。雲千雪推說身子不適,直接將霍延泓支到了關雎宮去用膳。御前的人回稟後,還沒到晚膳的功夫,聖駕便到了長樂宮。
雲千雪听見是霍延泓來了,也不動彈,一條毯子裹在身上,側過去閉目假寐想讓他自己無趣離開。
合歡殿的地龍燒的極暖,屋子里又擺了好些炭盆,一室的溫暖如春。
霍延泓踏進大殿,便覺著悶熱,一壁脫了外面披著的大氅,一壁往暖閣進。瞧見雲千雪窩在榻上,便是不自覺的放輕了腳步。可見她一動不動,明明是睡覺,脊背卻是直挺挺的,不覺抿唇一笑。欠身坐下去,直接攏著雲千雪的肩膀,將她從榻上拎到了懷里,“朕問過今天給你請平安脈的御醫,說你身子並沒有什麼不妥,做什麼要裝病避著我?”
雲千雪小貓兒一樣的被他環在懷里,動彈不得,勉強睜了眼,看著霍延泓俊逸的面龐,被金色的光鍍上一層暖融融的亮。那眉頭,不經意的蹙起來。雲千雪抬手在他的眉上一撫,“知道我避著你,你還來做什麼,放我一個人多清淨。”
霍延泓捉了她的手,只覺著她手心兒發涼,忍不住道︰“說你一下午都在暖閣里,手怎麼還這樣涼?冷了就讓人加炭火!”
雲千雪微微搖頭,靜聲道︰“不冷,就是心涼。”
霍延泓越發不解的皺了眉頭,奇道︰“不是說今兒個和敬過來陪你了?心涼什麼?難不成沈氏過來的時候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
雲千雪冷著一張臉,道︰“我是替和敬夫人心涼,”雲千雪語頓,也不去瞧霍延泓,微沉眼皮,道︰“從前太後與我說,若是想要同你並肩。便要將這後宮里的孩子,當成是自己親生的一般,把這後宮里的妃嬪,當成是落在身上的微塵。我今日才覺著,這樣的事兒,我或許很難做到。但是和敬夫人,她做的比我好。那條路,許是她比我更容易走到。”
霍延泓確實有些不快,扶正了雲千雪的肩,讓她直視著自己,道︰“你就因為這個?”
雲千雪瞧著他臉上的慍怒,癟著一張嘴,半晌才長長的說了一個“啊”字,道︰“子君,她什麼都好。她比我好了太多。她那樣好,讓我心里不落忍。”
霍延泓抬手,重重的捏了一把雲千雪的鼻子,又是氣又是心疼,道︰“旁人再好,可我只喜歡你。”
雲千雪得了這話,心里忍不住發酸,可又是忍不住的歡喜,擰著眉,道︰“我有什麼好的?”
“是啊,有什麼好的?”霍延泓笑眯眯的重復了一遍,瞧著雲千雪別扭的神情,那眼淚還含在眼圈兒里。她這一胎孕中多思,從木蘭到回宮,可當真是沒少折騰。他卻有十足的耐心,掐著雲千雪瑩白又細膩的臉頰,道︰“性子 的要命,不撞南牆不回頭。口是心非,總要讓我猜來猜去。生起氣來,也不給人留點兒情面,也不給個台階下。得是我自己找了又找,下了兩三個台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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