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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魏家得恩德
派出所的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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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英十分拘束地坐在孟指導員對面的條椅上。
孟指導員顯得很悠閑，他面前的桌子上龍井茶的清香伴隨著茶霧裊裊升起，盤旋成了朦朧的意境；孟指導員滋滋地吸著大中華，愜意地把煙圈吐到空中，環環相連，如蛟龍騰空，扶搖直上，頗為神氣。
玉英等得焦躁不安，心中忐忑，問道︰“孟指導員，剛才我跟你說的事兒你得幫我啊！”
孟指導員笑容可掬地望著玉英，不緊不慢地說道︰“玉英同志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這段時間委書記確實很忙，光征收計劃生育社會撫養費一事兒，已經把他急得焦頭爛額了！每天連飯都顧不上吃。因此他這幾天也沒來得及到衛生院看望你女兒，他讓我代表他向你和你的家人表示歉意！另外上次他到衛生院已經幫你們付了伍佰元的醫療費用，你們還有什麼額外的要求嗎？……”
玉英越听越覺得孟指導員的話不可思議，沒有等孟指導員說完，她就搶著說道︰“孟指導員，你說這話我就听不慣了！啥叫幫我們墊付醫療費？啥叫我們‘還有額外要求’？他委書記的兒子摩托車撞傷我女兒，我們在醫院住了幾天，除了開始他姓魏的露一下頭，到現在我們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面，我們光醫療費花了三千多元，他給我們伍佰元就把我們打發了？難道我們老百姓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難道書記的兒子撞著人就可以白撞啊？——那按照你的話，我們要求派出所處理這件事兒，幫我們老百姓討回公道，就是無理取鬧，就是訛詐魏書記這個好人啦？”
“玉英同志，我可沒有那樣說啊！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千萬不要誤解了！”孟指導員依然笑著，沒有絲毫的怒氣，這會他的涵養特別好。
“你的意思我難道听不懂嗎？我雖是老百姓，沒根沒底，但我並不傻！我沒有‘額外要求’，只想得到公正的處理，給我女兒討回公道！”玉英雙眼圓睜，柳眉倒豎，直視著孟指導員，沒有絲毫的讓步。
孟指導員沒有想到玉英一個弱女子竟然對他這個派出所大指導員好不相讓，沒有任何懼色。他心中盡管有火，但是他還是和藹可親地笑著，說道︰“玉英同志，你千萬不要動氣！我想讓你明白，關于你女兒被撞一事兒，確實與孟金剛有關……”
玉英一听孟指導員這樣說，連考慮都沒有，就說道︰“那不就行了，既然我女兒是魏金剛撞得，我女兒的醫療費不該他付嗎？”
“玉英同志，你先別急！”孟指導員非常有耐心，笑著說道，“但是出事後，派出所走訪了事發地的兩邊的街坊鄰居，他們的口供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當時魏金剛離你女兒很遠就摁響了喇叭，可是你的女兒只是低頭走路，對于摩托車的汽笛警示，毫不理會，這樣悲劇才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也就是說，魏金剛雖然有責任，但還不是責任的主要承擔著，主要責任人還應該是你女兒！你想想，要是讓魏金剛承擔全部責任，他能願意嗎？是非曲直，大家心中都有一本帳啊！這也不是我們派出所說了算的！”
“事發時，高老師就在場，他看得清清楚楚！你們不是問過他了嗎？”玉英十分不解。
孟指導員沒有慌著說話，他用耐人尋味的語氣抑揚頓挫地說道︰“高老師的話怎麼能讓我們相信啊！”
“為啥不能相信！”
“為啥？你不知道嗎？”孟指導員對于玉英地質問，感到好笑，“學校、教辦室包括鎮上的人，誰不知道你們和高志潔老師關系非同尋常啊！這還需要我明說嘛！”
“你們無中生有！誣陷！……”玉英一時語塞，氣得玉臉煞白，拍案而起，指著孟指導員陰陽怪氣的臉，“你，你們……血口噴人……”
“是不是造謠誣陷血口噴人，你心里明白！大家心中有桿秤啊！”孟指導員嘿嘿地笑起來。
沉郁憋悶地玉英，听到孟指導員這添油加醋閃爍其詞的話，一時間急怒攻心，用手顫抖地指著孟指導員，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
玉英“你”了半天，一口痰上來，一頭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兒。
孟指導員一見玉英昏死過去，趕忙喊來兩個女警，推拿了半天，玉英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幽幽地睜開了眼楮，那是怎樣的眼楮啊，憂憤，痛恨，不甘，絕望……但是她的手還是指著孟指導員，嘴唇哆哆嗦嗦的，似乎想說話，但始終再也沒有說出話來。
雖然要是人死在派出所，他也不好交代，但是要是真死在這里，他也會逢凶化吉的，能夠到地方擔任派出所要職的人，沒有一個軟柿子。但多多少少會影響到他的聲譽的，因此孟指導員不得不小心應付。
玉英雖不能說話，但是她心里明白，眼中的怒火沒有絲毫的減弱。孟指導員放下身價，放松表情，親切地說道︰“玉英同志啊，你也太激動了吧！盡管孩子被撞雙方都有責任，但是你的孩子畢竟躺在衛生院多天了，我們定會秉公辦事兒，向魏金剛給你孩子爭取到最大的利益，請你放心吧！……”
玉英杏眼圓睜，怒視著孟指導員，孟指導員很寬厚地笑道︰“你說我們派出所只能向理不向親啊！你說經過我們走訪調查，各方面的情況對你們都不利啊，我們就是想照顧你們，可是人言可畏啊！我們只能秉公而辦啦！還請求你的諒解！”
玉英閉上了眼楮，漲紅了臉，嘴唇依然哆嗦著——
“好了！我現在派人把你送回去，千萬不要生氣，氣出個好歹，孩子們怎麼生活啊！不過你放心，我們處理時盡量向著你們一方！”
孟指導員怕玉英在派出所里氣出個好歹來，吩咐兩位女警開車把玉英送回家。臨走的時候，孟指導員對玉英說道︰“玉英同志，我們會找到魏金剛，協商這件事兒地，請你們放寬心吧！”
兩位女警陪同護送玉英回家，快到家的時候，玉英終于清醒了，緩過一口氣，她只是覺得胸膛似要炸裂了。
兩位女警見她醒過來，邊安慰她道︰“大姐，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氣壞了身體還得自己受著！”之後大家都不說話。
到了玉英的家，女警一敲門，奶奶抱著寶栓過來開了門，兩位女警要扶玉英下車，玉英甩開了她們的手，自己走下了車，腳步踉蹌，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
女警交換了一下眼神，無奈地搖了搖頭，上了警車。
不久得到消息的鄧大嫂和素潔來了，看到玉英神情委頓，無精打采，她們問道︰“玉英到底咋啦？娜娜不是醒過來了嗎？你咋這樣啊？”
玉英坐在椅子上，眼楮僵直，傷感而絕望，不住地長吁短嘆，讓人心憐。
“玉英到底是咋回事兒，你也說說啊！”鄧大嫂問道。
素潔也是憐惜地望著她，等待著她的解釋。
奶奶哭著，說道︰“這是啥世道啊？好人咋就光受罪啊！”
寶栓看到媽媽坐在那里，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兒，母子連心，他竟哇哇地哭起來。玉英慢慢地把寶栓摟在懷里，一只手在他的身上輕輕地拍著。
鄧大嫂上前，扶住玉英的肩膀說道︰“玉英就是天大的事兒你也得說出來吧！放到心里別憋出個病來，那樣孩子們咋辦啊？你說來，我們也好替你斟酌斟酌啊！”
壓抑了好久的玉英終于哇地一聲，像個孩子似的哭起來，她這一哭，寶栓哭得更凶了，慘淡的愁雲籠罩人們的臉上和心上，女人們都陪著她們哽咽起來。
素潔嗚咽著，說道︰“到底是咋回事兒？派出所抓你干啥啊？”
“不是他們抓我，而是我自取其辱！”
“為啥啊？玉英！”素潔和鄧大嫂驚訝地問道。
“嫂子，你們知道自從娜娜被撞之後，姓魏的只露頭一次，施舍了五百元，可是娜娜的醫療費到現在為止就已經超過了三千元，可他們——他們竟不管不問，我才到派出所的，可是派出所的那個狗屁孟指導員竟然說娜娜被撞兩方面都有責任，如果讓姓魏的負擔全部的醫療費用不和情也不合理，你們說說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那個姓孟的意思就像我們是故意訛人似的，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是人民公安派出所嗎？他們與強盜有啥區別啊！”玉英哭著，好不容易說完這些話，痛苦得再也說不出話了，只是失望地搖頭。
一時間，四個女人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做？這樣的事情她們原先的寄托和依仗就是派出所，現在派出所是這樣的態度，魏家在本地勢力太大了，從上到下他們都有人，這還到哪里去說理呢？他們都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各自思量。
寶栓也好像明白大人的心思看穿了世界真相似的，睜著大眼楮，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竟然也出奇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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