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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師生相聚
高志潔靈機一動，也直視著李雪問道︰“李雪啊，你不要總在老師身上打轉轉，說說你的情況吧！上次到你家中，從你爸爸的嘴里，听到好像你過得也不是很稱心吧？怎麼回事兒啊？”高志潔就像一個父親關心著自己的女兒，眼中滿是體貼和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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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自己的事兒，李雪眼中的神潤和光彩沒有先前的喜氣，她望著高志潔，說道︰“只要知道我的情況的人都羨慕我找了個好老公，其實那是一家不知道一家難啊！”
“你老公林君生風度翩翩，英俊偉岸，人見人愛，而且人家還是縣民政局副局長，黨組副書記，這個是人人眼紅的職位啊！”高志潔好奇地說道，“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關鍵不在我身上——”李雪憂郁地說道，“這也不能總怪他，我也有很大的責任！”
“能和老師說說嗎？”高志潔柔和地問道。
李雪黑亮的眼眸望著高志潔，她那風神俊秀的臉上隱藏著淡淡的煩憂，這樣反而使得李雪越加讓人痴迷了。不過在高志潔的心中，她永遠都是生，都是孩子，沒有過多的想法，有的只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和期待。李雪看著老師關切的眼神，慢慢地向高志潔說起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了。
李雪的聲音雖然帶有憂傷，而她清澈燦爛的聲音，就像一幅明麗多彩的畫卷，漸漸地伸展在高志潔的眼前。他從李雪話里听出了表面樂觀的李雪內心的壓抑和不快。
說起來也是林俊生機緣巧合，劉縣長對林俊生這個小白臉十分的鐘愛，就在他們結過婚的第三年，縣委縣政府和各機關領導年關大家聚會時，也許劉縣長喝了不少酒的緣故，竟當著縣政府和縣委班子的面，非要任林俊生做干兒，在場的人都哄然拍手贊成，大家竟然像孩子似的逼著林俊生當面喊劉縣長個爸爸。一來林俊生年齡不大，屬于後生小輩，就算喊也不丟人；二來父親在場，父親時常都是和縣政府縣委班子的領導們稱兄道弟，喊他做長輩也是應當。林俊生還真的認來這場干親。有了這樣的背景，去年，林俊生就到了縣民政局獨當一面了，雖然沒有當上了民政局的正局長，但像他三十多歲的年紀就當上了民政局的副局長，還是黨組副書記，分管著全縣農村五保供養、敬老院、救災救濟、慈善捐助、醫療救助、老干部等方面工作，可謂是春風得意，平步青雲，官運亨通，前程似錦了。
林俊生到民政局工作後，勸了李雪多次，要把她調回縣醫院工作，可是她死活就是不答應！也就在那一年，他們有了可愛的寶寶小黎娜，林俊生本想為了孩子的撫養和教育，李雪能回到縣城去，但是李雪因為放心不父母和小弟，還是不願意到縣城和林俊生的父母一起生活，因此林家父母心中對李雪滿腹怨言，沒少在林俊生面前說李雪的不是，甚至勸林俊生和李雪離婚。這件事攪得林俊生是煩不勝煩。為此，林俊生和李雪大吵幾次，可最後都是林俊生服軟認輸了結。
當嬌小可愛的小黎娜到五歲的時候，林家父母逼著林俊生把孩子從李雪的身邊帶回到他們的身邊，意思很明顯，以此逼迫李雪回城，可是他們的願望沒有實現。李雪告訴林俊生︰“我父母年事已高，我陪伴他們的時日無多，可是我陪伴你和孩子的日子多的是，在我父母的有生之年，我希望能陪伴著他們，讓他們享受到了應有的幸福，希望你能理解我！”林俊生提出把李雪的父母和傻弟接到縣城和他們一起生活，可是李雪斷然拒絕了林俊生的提議，因為李雪明白她的父母絕對不可能能和林家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因為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對自己就不乍見，又怎能乍見兩腿泥的父母呢？要是自己的二老和林家二老住在一起，恐怕光林家二老的冷漠就能把自己的父母給凍死。李雪自己就無法忍受林家二老的冷言冷語和零的溫度，善良誠實，自尊心很強的父母又如何承受呢？何況他們還帶著傻小子？
林俊生面對李雪冠冕堂皇的理由，實在無語，他說︰“我雖然管理著全縣民政方面那麼一大塊的工作，可是卻無法協調好家庭的矛盾，我實在是太失敗了！”
開始的時候，林俊生每周都會帶著小黎娜回到衛生院和李雪團聚，有時候李雪也到縣城和林俊生相聚，夫妻二人，甜蜜恩愛，其樂融融。可是後來林俊生回來的時候就漸漸地少了，一周也難得回來一趟，即使李雪打電話叫他，他也是拿工作忙，抽不開身回絕她。沒辦法，李雪只好抽空到縣城找他和孩子，但李雪總是有種怪怪的難以名狀的感覺，總是覺得夫妻在一起少了些什麼。李雪也有空跑的時候，回到家里，見到的是林家父母的冷臉，但李雪把這些默默地放在心上，每次回到縣城的家里，都忙得焦頭爛額，身心俱疲，極盡兒媳之責。可是李雪的熱情和孝心，沒有改變林家父母對她的觀感，只要林俊生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始終對她冷言冷語，冷眼相向。能夠給她安慰的就只有小黎娜甜甜的喊媽媽的聲音和親昵的神態了。李雪明白這一切的變化都怨自己太 了，她有苦有淚只有往心里裝。
李雪和林俊生雖然說郎才女貌，並蒂蓮偶，可是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了。家家有本難念經啊！听著李雪悠悠的訴說，望著她淚光濕潤的眼楮，高志潔暗自吁了一口氣。李雪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一切都怨我！我們本來就門不當戶不對，可我偏偏被林俊生的花言巧語和所謂的愛情所迷，以至于才有今日的不幸；再者我要是能順從林家的願望，處處為他們考慮，我們的關系不至于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再者說我能忍心拋二老到城里去自己的生活嗎？——老師，你說我錯了嗎？”
李雪就像面對著自己的父親，沒有任何的矯飾和遮掩，輕俏的面龐如梨花帶雨，瑩然而淒婉，哪里還有那個樂天而端莊的李大醫生的樣子。
“你太執著，是個女強人！畢業這麼年來，個人事業可謂是蒸蒸日上，佳績不斷啊！能坐到衛生院專業技術的第一把交椅實屬不易啊！誰能知道你付出了怎樣的犧牲啊！”高志潔把紙巾遞到了李雪手里，喟嘆道，“你不要怨老師說話太直了，你是個好醫生，好閨女，但絕不是個好媳婦，好妻子，好媽媽！這也是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啊！無論是誰，都很難在這樣的關系和矛盾中能找到平衡！我們都是凡人，就算是聖人，恐怕也只有哀嘆‘難啊難啊’啦！這也怨不得你！你也不容易啊，但只從外面哪個能知道你的心有多苦呢！”
“難道女人就只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宿命嗎？難道女人就不能有些自己的事業和主見嗎？——我照顧父母難道也錯了嗎？他們都是國家干部，身居要職，為什麼思想也是那樣封建，那樣保守，那樣不近人情？……”李雪情緒激動，近乎發泄似的大聲質問。
高志潔沒有說話，還是保持沉默，他知道李雪這些話在心中壓抑了很久，今天也該讓她發泄發泄了，不然會傷肝傷肺的。
李雪肌膚宛如冰雪，吹彈得破，俊目含愁，長長的睫毛上面掛著晶瑩的淚珠，飽滿而質感的臉上被愁情所籠，任何人看到都會痛由心生的。
高志潔就像個父親，面對陷入感情和家庭矛盾而無解的困境的女兒，心中竟然隱隱作痛，就像這些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似的。他實在無法解開李雪感情上的疙瘩，只有默默地注視她，眼中滿是憐惜和理解。
李雪被霧光籠罩的明眸，看了高志潔一眼，她從高志潔的眼楮讀到了老師的那份真情，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把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于是她也像高志潔先前一樣，被酒嗆得不停地咳嗽著。高志潔心思縝密而細膩，伸手想在她背上拍幾緩解她咳嗽的痛苦，可是他還是止住了，坐在那里感同身受地陪著她。
李雪終于安靜了來，雙手捧腮，雙目呆滯，喃喃地說道︰“口口聲聲愛我，可是為什麼不理解我？海誓山盟地珍惜我，為什麼還要冷落我？……”
高志潔心潮翻滾，思緒萬千，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勸說為情所困為家庭矛盾折磨的李雪，因此他默默地看著李雪，沒有說話。就是說了，什麼話能夠解決她所遇到的絕境呢？
高志潔不能，李雪自己也不能！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令人壓抑的沉默，令人淒婉的沉默！
打破了這沉默的倒是李雪自己，她終于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似的，擦干臉上的淚花，酡紅的臉上閃耀著玉潤的光澤，輕笑著著說道︰“讓老師見笑了！”
雖然李雪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是發自內心的哀愁豈是那麼容易掩飾得的，高志潔卻從她的笑容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淒傷和沉重。
“李雪，走吧！既然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辦法解決生活和感情的難題，那就要直接面對，堅強地面對，老師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工作，也能開開心心地生活！”高志潔誠懇地說道。
李雪理解似的地說道︰“謝謝老師！我會的，今晚上說出來，感到好多了！”
高志潔再次理解似的點點頭，對她和藹地笑了笑。高志潔知道李雪作為一個要強的女人，盡管心內封存了很多苦悶，但是她不願意隨便地向外人傾訴，因為那也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方式。像她這樣事業有成而切威望很高的女人，又有著令別人羨慕的老公和家庭，哪怕已經是金絮其外敗絮其中，她也不願意不敢讓這敗絮呈現在眾人眼前，從而成為別人刺傷她倔強和自尊的利器。因此她也只有讓這種情緒隱藏在心里，不得已讓它發酵，釀成自己飲鴆止渴的毒酒，可最後受到致命傷害的還是她自己。但這也是許多知識女性的無奈和悲哀。可憐的女人，可憐的女人，高志潔心中悲嘆。
夜晚十點多了，衛生院的門口已經見不到人，衛生院門口一個巨大的白熾燈放射逼人的白光，燈的空間就像死人的臉，冰冷而煞白，使得寒夜越加淒涼和冷清。高志潔感到了夜的寒冷，他不禁把自己的上衣的領子向著上面提了提，才感到了多了一絲溫暖。他看著李雪形單影只的身影消失在衛生院的樹蔭，再也看不到，才悠悠地嘆息了幾聲，向著回校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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