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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那一刻他好似愣住,隨即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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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溪咬著下唇,不知該說什麼。
秦驀拾起外袍,緩緩披在甦溪身上,他的目光略微有些黯淡,雙唇緊閉著,半晌,他轉頭看著甦溪,眼中滿含著歉意。
甦溪見他這樣,心中不忍,又覺難為情,臉色漸漸蒼白。
“對不起!”秦驀緩緩坐下,沉聲道。
甦溪看了他一眼,眼前的他仍舊是那個英姿颯爽的他。不管自己與他的關系到什麼樣的地步,他都是那個樣子,嘴邊掛著風流的笑容,眼楮里有她愛的瀟灑的神采。
她坐起身來,抱住他。
秦驀征了一下,擁她在懷中,“我。。。。。。”他幾乎不能說清這個字。
甦溪沒有說話,她把頭輕輕靠在秦驀肩膀上,眼楮望著牆上的水墨。
她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甦溪,等我回來!”秦驀緊緊抱住她,閉上眼楮。
“好。”甦溪也閉上眼楮,輕輕道。
兩人這樣相擁而坐,過了幾許,甦溪輕聲道︰“我要回去了。”
說著,推開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發簪重新插在向後攏起的青絲之上,便走出內室,順著書房向外走去。
秦驀走在她後面,送她下山。
青石板上盡是積水,出了趙客山莊,越是往下走便越是坑坑窪窪的山路,甦溪搖著一旁的樹枝,枝葉上的雨水便嘩啦嘩啦地滴落下來。
“什麼時候下的雨呢?怎麼都沒聲音。”
她話音剛落,便後悔不已。之前她與秦驀纏綿之際,只覺世間只她二人,其余均拋在腦後,什麼聲音也未曾听見,未曾留意,想來這雨便是那時落起來的。甦溪想到這些,又見秦驀沒有插話,心中頗不自在。
“你的衣服!”秦驀忽道。
“怎麼了?”甦溪疑惑地問,自然而然地低頭看。
才幾個台階而已,她那雪白色的絲裙便沾染上了不少泥點,青色的繡鞋也髒了。
“天!我的鞋子。”甦溪掏出絲帕,剛要蹲下來擦,秦驀一把將她拉起來,開口道︰“再擦也沒有用的,天色這麼暗,你還要穿拖地的長裙!”
甦溪氣不過,脫口而出道︰“還不是為了你啊!你以為我愛穿白色麼?”
秦驀笑望著她,擺擺手道︰“好了!這衣服很精致,你穿著它明艷不可方物,行了罷!”
“一听就是假話!我可不要听了。”甦溪搶過他手中的絲帕,這就要走。
秦驀連忙叫住她,“你想回府的時候滿身泥啊?”
甦溪看看腳下,理了理衣袖,道︰“反正都這樣了,有什麼關系呢,再說也沒人認得我的。”
秦驀苦笑地看著她,他上前兩步,直走到甦溪前面的石階上,弓著身子,拍著自己的背,朗聲道︰“上來罷!我背你下山。”
甦溪抬頭看了看天,陰雲早已散去,停留在天際的只是晚霞。秦驀見她仰頭看天,全不顧自己弓著身子,于是怪聲怪氣地說道︰“小姐啊,甦小姐!小人可是等你多時了。”
甦溪掏出懷中的馬鞭,照著秦驀的背就是一下子,秦驀痛地直起身來,轉頭瞪著她。
甦溪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挑眉回瞪著他。
風靜靜地吹著山間入雲的林木,那葉上殘留的雨滴便隨著風漾出,總有那麼一點飄灑在甦溪二人的身上。秦驀背著甦溪,慢慢地,走下一個又一個石階。
石階上布滿了青苔,踩在上面軟軟的,石階兩旁的枝杈時不時會刮在袍角上。秦驀習慣地錯過一個又一個長枝,甦溪在他的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只覺甜蜜萬分。
“每次都是你接我上山來,說實話,若是真讓我自己找來,只怕會迷路!”甦溪透過一片片的林木,說道。
“這也難怪,像我來灕州已經是多年了,當然熟悉這里了。尤其是這灕山,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下山的路我好像還是沒有記住,每次都差點走錯方向。”甦溪訕訕地,說著。
秦驀笑了笑,開口道︰“有我呢!你不需要記住。”說著又道︰“再說日後我們成親了,就要住在這兒,總有一天你會記得。”
甦溪這次沒有反駁,她緊緊地貼著秦驀的背,柔聲道︰“令尊當年一定很喜歡這座山,不然灕州這麼大,以他的身份,怎麼會將宅子蓋在這兒呢。”
“父親說這座山有靈性。”秦驀笑說,“也不知道他從哪里看出靈性的。”
甦溪也笑了,“怎麼不說是你道行太淺呢!”
“莫非你懂?”秦驀晃晃身子,接道。
甦溪搖著他的脖子,道︰“別鬧了!你這次去洛陵,要多久才能回來啊?”
秦驀忽地停下腳步,直呆在那兒。
甦溪一驚,拍拍他的背,“你怎麼了?”
秦驀搖搖頭,淡淡說道︰“只不過想了想,我可能,可能需要一個多月罷!”
“我會想你的。”甦溪飛速地說出這話,靠在他的背上。
秦驀嘴邊閃過一絲笑容,甦溪卻看不到。
“灕州多雨,沒幾天就下一場。日後每到下雨的時候,你都想我一次,如何?”秦驀順手拈下一片葉,遞給甦溪,那葉子出奇的長,褐色的葉面上還殘留著雨水。
甦溪接過來,悠悠道︰“從我認識你那天起,每到下雨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
秦驀一怔,他心中其實很明白甦溪對他的情意,從未真正懷疑過。但听得甦溪親口說起的時候,他還是脫口而出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泊諳哥,其實,我剛來灕州的時候,就是我隨著父親乘船到攬闕橋的那個時候,副使大人命人將你的字畫順著橋展開,你的字落下來的那時候,我可能就已經喜歡上你了!”甦溪回想起那時的情景,若有所思。
秦驀小心地邁著步子,心中暗自吃驚,笑道︰“這麼早?我一直以為,你最起碼也是遇見我之後才有這樣的心思。”
“那你就錯了!”甦溪認真地說道,“所以你懷疑我真心的時候,我很傷心。”
秦驀沒有答話,一直以為是自己先動的心,卻不曾想過甦溪有這樣的心境。
他眼前閃過初遇時的情景,她一身男裝,被瓢潑大雨澆得狼狽不已。
當時他的車駕在她後面,事實上,是她擋住了他的路。
她的簑衣被雨水打透,草帽掉落在泥濘的路上。
叫住她的那一剎那,直到看到她的臉,才知她是女子。
明明是一張明艷動人的俏臉,卻非要扮作男子。起初他並不理解,從前的他,一直不喜扮作男裝的女子。
甦溪多多少少改變了他,秦驀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的動力,為了她,竟然會想到違逆已故父親的遺言,去爭個功名回來,為了她。
這些甦溪是不知道的,在秦驀的眼中,她不止是那個小女孩,滿心的風花雪月的豆蔻少女。他總覺得甦溪的心沒有她說得那樣淡泊,他生怕有一天,甦溪會因此怨他。
所以在這一天,他看到她對姐姐的嫉妒的時候,他沒能忍住一直以來的想法,脫口而出。
甦溪的驚痛毫厘不減地打在他身上,如今她就靠在他的背上,她二人此刻,仿若真的無憂無慮。
不覺間到了山腳下,景槐將馬車牽過來,秦驀將甦溪放下,掀開車帳,想扶她上去。
甦溪一把牽住他的手,迷茫地望著他,“別再說今天那些話了,好不好?”
秦驀看著眼前的她,他知她一向自負美貌,自負才華出眾,很少有這樣的語氣。
他心里不知怎地徘徊著多種情緒,甦溪見他默默無語,苦笑著看著他,“听到我說什麼了麼?”
秦驀手指著自己的胸膛,“都記下了。”他說著,靠近甦溪,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甦溪翩然一笑,最後那句話是他刻意在她耳畔說出來的。
“這個。。。。。。”只見秦驀從袖中拿出一柄白玉匕首,遞給甦溪。
“有了這匕首,日後若有不該之處,你便用得到了。”他笑說。
“是你說的,日後可不要犯在我手里。”甦溪笑著接過,忽地將那匕首拔開,只見寒光陡現,更襯得那匕首手柄端的白玉晶瑩非常。
“我猜你會喜歡。”秦驀眼色飛揚,“留下罷!”
甦溪仔細看著那手柄上的羊脂白玉,莞爾道︰“第一次听說送人匕首定情的,不過呢,你猜得不錯,我當真喜歡。”
秦驀輕輕抱了她一下,隨即松開手臂。
“盡快回來!你要盡快回來,就算是下雨的日子也要回來。”她眼中的不舍難以掩飾。
秦驀定定地望著她,握著她的手愈加溫暖,“放心!等著我去提親。”
甦溪點點頭,可眼見眼淚就要滑落,不想被秦驀看到自己這樣,她唰地松開他的手,急急回過頭去,登上馬車。
“景槐,走罷!”
景槐本已避開,听得甦溪聲音,連忙跑了過來,跳上車,抄起韁繩,對秦驀道︰“公子,我送甦小姐回府去了!”
秦驀點點頭,甦溪到底沒有忍住,她撥開車內的卷簾,正看到秦驀清澈的雙眸。不知何故,今日看到他總覺有流不完的淚水,她只得放下車簾。直至馬車走了一會兒,她才又一次掀起那卷簾。
遠處,秦驀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車走了太遠,已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望見他深藍色的外袍,望見他寬闊的被風吹得鼓起的寬袖。
在他身後,林立的竹木簇擁著他。
他站在雨後的青石路上,定定地望著甦溪的馬車。
她的馬車,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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